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抓起一块冰。 凉意从手沁入四肢百骸,冰红了掌心肌肤,冻住了狂跳的心。 冰水混着鲜血,顺着掌心纹理四淌。 沈晏之浑身血液凝固。 僵了许久,扔下冰块捂眼痛哭。 钻冰不可取火! 他和秦归晚,此生再回不到从前。 他的一生挚爱,永不会再爱他。 第229章 呼救 沈晏之消失了整整半个月没出现在秦归晚面前。 天气逐渐炎热,秦归晚除了去长惜酒楼看账本和出城上坟,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屋内摇椅上发呆。 虽见不到沈晏之,只要出门,就能听到百姓们在议论他。 一些官差说,知府大人这段时间好像换了一个人,每日不吃不喝处理公务,还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内,时常秉烛独坐成夜。 底下的官差看着他从俊朗康健变得憔悴消瘦,皆忧心不已。 官差们轮流劝他休息,可他坚决不肯。 百姓们很担心,若是沈晏之累坏了身子,箕城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知府? 从钻冰之事后,竹苓不敢在秦归晚面前再提沈晏之的名字。 转眼进入了六月,钟天离如约来了箕城,给秦归晚带了一大堆奇珍药材,让她留着补身子。 秦归晚哭笑不得。 “义父,这两年你出诊收的奇珍药材都给我了,这药也不能当饭吃,我哪能要这么多?” 钟天离哼哼不满,“我给了你这么多补药,也没见你吃胖半分,你是不是又在每天想顾濯缨那小子?” 秦归晚不吱声,钟天离咕哝一句:“早知道,我当年就不骂他那么狠了。” 他转头又问:“沈晏之那混账呢?怎么不见他踪迹?” “这两年每天往你这里跑,是不是怕我骂他,见我来就吓得躲起来了?” 竹苓尴尬地笑了笑:“沈大人最近公务繁忙。” 钟天离冷哼一声,不再多问。 他在这里,依旧是住在顾濯缨从前的院子,每日去苏潇坟前说说话,没事在箕城走走看看。 中午就在屋内和秦归晚聊天下棋。 有一日,下棋时,钟天离忽然问:“你当真不考虑沈晏之了?” 秦归晚摇了摇头。 钟天离发出一声极小的微叹。 “真是造孽。” “顾惜羽那小子知道你要这样孤单终老,也不知心里什么感觉。” 秦归晚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义父,我一点也不孤单。” “我有你和青枝,还有崔大娘、柳四娘、许邵、从蓝、竹苓,我有这么多亲人朋友,每天都觉得特别知足。” 钟天离瞥到她插着珠花的鬓发间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白发,怔了怔,眼睛酸疼。 六月底,钟天离再次离开。 秦归晚送他出城后,回家的路上顺便去看了沈安菱,告诉她自己准备明日去趟京都,可能很久不能来看她。 沈安菱的头发早已及腰,她很是爱惜,养得乌黑油亮,泛着莹润的光泽,丝滑如缎布。 因两年没出院门,皮肤白到近乎透明,眼神澄净,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 “秦姐姐,你要去多久,我和路大哥成亲那天,你赶得及回来吗?” “当然赶得及,我还要亲自给你挽发呢,怎么可能错过你的大婚。” 沈安菱顿时眉开眼笑,拉着秦归晚,让她看自己绣的喜帕。 秦归晚夸赞她绣得巧夺天工,心里却百味杂陈。 这两年,沈安菱疯得越来越严重。 她发现喜帕绣好后,路绥还是没回来,便烧了重新绣。 她烧完东西,转身就忧心忡忡地询问贴身婆子:她现在还没开始绣喜帕,会不会耽误大婚? 钟天离给她把脉后不断摇头惋惜,失心疯不是药物能治的。 她把自己关在一个假想的幻境里不愿出来。 在那个幻境里,路绥还在外面打仗,她绣好喜帕,路绥就回来娶她了。 秦归晚有一瞬很羡慕沈安菱,至少她不用清醒的知道自己失去了所爱之人,不会感到悲伤难过。 翌日,秦归晚天不亮就带着竹苓坐上马车,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开始出发去往京都。 崔大娘留下帮忙看守院子。 刚出城门,便听到马车外有男子清朗地高呼声:“晚晚,晚晚。” 车夫勒停马,秦归晚掀开帘子探出头,诧然发现,居然是沈晏之打马过来了,后面还跟着诸左。 夏季的朝阳在他背后炙热的升起,四周蝉声呱噪。 他清癯了许多,面色也憔悴得严重,官服穿在身上略显空荡,不过看她的眼神还是一成不变的温柔缱绻。 “晚晚。”他嘴角噙笑,柔声喊她。 秦归晚不解,“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送你,顺便告诉你,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即使你不愿再看我也没关系。” “这一生,你不回头,我就站在你身后守着你、看着你、陪着你,一直到我们两个全部白发苍苍。” 他站在马车外的烈日下,翘唇而笑,黑眸里流荡着温柔的光。 纵然无法再做她的丈夫,他也要陪她走到青丝染霜,走到人生最后一刻。 秦归晚被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沈晏之跳下马,从官道旁边的柳树上折了一根柳条,俯身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因为天热,他的鬓角挂了一层薄汗。 “晚晚,一路平安。”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离开,然后再等着你回来。” 秦归晚攥着柳条,无奈笑了笑,对着他挥挥手,放下了帘子。 沈晏之一直站在原地未动,诸左闷声道:“侯爷,您当真要一生不娶?” 马车越走越远,在官道上留下一道飞扬的尘烟,沈晏之只得眯着眼,方能继续看清。 “我的妻,只能是晚晚。” “不是我不娶,是她不愿再嫁我。” 诸左侧首看向沈晏之,身边人痴痴望着远方,眉宇间藏着不易察觉的悲恸。 从东羌到大楚,他亲眼看着二人从伉俪情深走到今天这一步,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马车走了许久,竹苓掀开帘子,发现远处的主仆二人依旧站着未走。 “小姐,你上次那么伤沈大人,他居然也不生气,还要一生不娶默默守着你,陪着你。” “奴婢不知道你和沈大人曾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好可惜。” “只要你答应嫁给他,你们一定是世上最恩爱的夫妻。” 秦归晚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惋惜也无用。” 竹苓听得一知半解,但是她还是欷吁不已。 明明可以在一起白头偕老,为何要各自孤身到老? 秦归晚不再多解释,因为起得太早,有些困乏,便依靠在软枕小憩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她睡得迷迷糊糊,朦胧间隐约听到顾濯缨在喊救命,只一声就没了。 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缥缈得几乎微不可闻。 她顿时惊醒了,坐起身问道:“竹苓,你有没有听到刚才有人喊救命?” 竹苓摇头,“没有啊。” “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 秦归晚掀开帘子,外面除了阵阵蝉鸣,只有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 官道两边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并无异常。 她凝神侧耳听了一会,那个声音并未再出现。 “停车!停车!” 竹苓一头雾水,马车夫勒停马,带队的侍卫头领拨马过来,问:“小姐,怎么了?” 秦归晚不知怎么解释,一颗心几乎要蹦出了嘴巴。 因为曾经眼盲的原因,她的感官特别敏锐,对于味道和声音的感知,有时能超过练武之人。 她绝对不会听错。 刚才的确有顾濯缨的呼救声。 她直接跳下了马车,提着裙摆,疯狂冲向官道边的树林。 “跟着我去里面看看。” 第230章 奇迹 树林里长了不少葎草,行走艰难,竹苓跟不上秦归晚,着急大喊:“小姐,你慢点。” “顾惜羽!”秦归晚边走边喊。 侍卫们一头雾水,虽不解,还是跟着喊叫。 只是四下并无人回应。 秦归晚的裙角很快被划破,又不慎被掩盖在葎草中的树枝缠住。 她重重绊倒在地上,手和脸瞬间划出了许多细小的血痕。 “小姐,小心。” 旁边的侍卫正欲上去扶她,秦归晚立刻爬了起来,撕掉被缠住的裙摆布条。 “别管我,继续找。” 众人转悠了足足半个时辰,周围除了葱郁繁茂的高树和荒草,并无其他。 竹苓低头看到秦归晚的脚踝处隐约有血痕顺着足衣外渗,惊道:“小姐,你的脚受伤了!” 侍卫头领附和道:“小姐,我们都找半个时辰了,人的声音哪能传这么远,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归晚举目四望。 烈日透过树缝洒下来,虫鸣和蝉叫交织刺耳,这里荒凉得可怕。 “不可能,不可能,”她浑身冰冷,惶恐低喃,“我不会听错,那就是他的声音。” “再找找,他一定在附近!” 侍卫头领无奈,“小姐,不如你和竹苓先回马车把伤口包扎一下,属下再带人四处看看。” “不行,他在等我,我要亲自去找他。” 尽管嗓音已经沙哑,她还是固执地继续前行,呼喊顾惜羽。 众人万般无奈,只得继续。 又走了半个时辰,众人皆喊得口干舌燥,依旧一无所获。 秦归晚的裙摆和绣鞋已破烂不堪,脚踝处被渗出的血染成了红色,行走间有些趔趄。 竹苓的双脚磨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上刑。 “小姐,这都足足找一个时辰了,哪有什么人影啊。” 侍卫头领道:“小姐,你的脚一直在流血,咱们回去吧。” “不行!找不到他,不能回去!” 她陡然凄厉地尖叫,眼底全是血丝,声音因嘶哑如破旧的风箱,众人被吓了一跳。 竹苓不敢再吱声,咬牙跟着往前走。 又行了一刻钟,侍卫惊叫道:“那边好像有人。” 远处的斜坡下,杂乱的荒草中躺着三个穿着破烂寿衣的男人,每个都瘦得只剩一张皮,心口几乎无起伏,身上有大片干血,周身还围绕着成群的蝇虫。 这三人远观和死人无异,因脸被杂草遮住,看不清长相。 在这不见天日的树林深处,直让人头皮发麻。 竹苓骇得不敢往前走。 秦归晚跛着脚,跌跌撞撞跑了过去,侍卫们齐齐跟上。 走上前看清三个男人的面孔后,秦归晚差点呼吸停止,她扑到其中一人身上哭喊:“顾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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