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妙心紧跟其后。 沈老祖母刚刚才从惊恐中恢复,见到杜氏,当即溢出了点点泪花。 “呃……嗬嗬……呃呃……” 她想告诉杜氏,自己差点被贺妙心杀了,快把这个毒妇赶走。 口水又不受控地流了出来,黏黏地糊在嘴角和脖子处。 杜氏皱了皱眉。 贺妙心上前,细心用帕子擦干净口水。 望着沈老祖母的脸,柔声笑道:“祖母,你是不是见到婶娘特别开心,想和她说说话?” 婉顺的笑意、恭敬的表情、温柔的动作,让沈老祖母毛骨悚然。 她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瞪眼看向杜氏,嗬嗬叫个不停。 可杜氏完全不看她,远远站在榻边,仿佛再走近一步,粘稠的口水就要滴到自己身上。 她情急之下猛然一个用力,顿时满屋子溢满刺鼻恶臭。 杜氏每日来静澄院露个面就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老祖母在床榻上出恭,当即捂住了嘴,后退好几步。 丫鬟婆子们赶紧上前掀开被子擦洗。 杜氏不小心看到秽物,没忍住,当场干呕了一声。 贺妙心淡然地看着众人,轻轻笑了。 “妙心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和婶娘反应一样,后来看多就习惯了。” 杜氏如鲠在喉。 因地龙原因,屋里气味遇热后更加恶心难闻。 杜氏受不了,随便敷衍两句,借口有事要处理,逃出了屋子。 沈老祖母瞪眼看着杜氏离开,老泪纵横。 她疼贺妙心,贺妙心想掐死她。 疼杜氏,对方嫌弃她,甚至恶心得直接跑了。 偏心沈群山,可沈群山在她瘫痪后,除了每日来陪她说会话,从未动手给她喂过一粥一饭。 她后悔啊! 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但凡她能说话下床,一定要把这群猪狗不如的人全赶走。 * 贺妙心伺候完沈老祖母,回到自己的秋棠院,那股滔天杀意再也压制不住了。 邪恶的情绪化身成恶鬼,冲破牢笼跳出来,控制住她的手脚,让她把博古架上的东西全砸了。 砸完后,她跌坐在椅子上,双眸阴寒又虚空地转向慧香。 “这是我们大房的事,二房凭什么未经允许就定了?” “就凭她是沈家当家主母吗?” 她忽而尖着嗓子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刺耳凄厉。 慧香被她这癫狂恐怖的样子唬得头皮发麻。 “小姐……侯夫人是长辈,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对,你不与她计较便是……” “为何不计较!” 贺妙心陡然站起身,一把抄起自己坐的椅子,狠狠砸向了梳妆台! “嘭”的一声巨响,铜镜四分五裂。 碎裂的每一片都散乱地躺在地上,静静映照出一张癫狂阴毒的脸。 “我要她不得好死!” 慧香飞快上去捂住贺妙心的嘴。 “小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其他人听到。” 贺妙心凝眸看向慧香,眨眨眼,温柔地翘起唇角笑了 “嗯,你说的对,确实不可乱说。” 她要把沈成安毁了,让杜氏痛不欲生。 将这两个人全部推下地狱! 当晚,沈晏之来到秋棠院,依旧站在屏风外和贺妙心说话。 “妙心,我告诉太监,要不要带女眷,带谁,让婶娘和你商议后决定。” “我想着你不方便,我就谁也不带,话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怎能答应让秦氏陪我去?” 屏风上映出郎君棱角分明的侧影和颀长挺拔的身形。 贺妙心痴痴望着,红着眼笑了。 “表哥,我面上有伤,实在不便出门,但不能因此拦着不让秦姐姐去。” “我和婶娘都觉得她去最合适。” “她会骑射,去了也不会丢咱们沈家的人。” “妙心,你……” 沈晏之有气无力,耷拉下了肩膀。 “你可知,赏梅宴,官员晚上基本都是和自己的家眷住在一起。” “表哥,秦姐姐也是你的妻,你和她住在一起是应该的。” 滚烫热泪无声落了下来。 从回来到现在,沈晏之从未踏进郁秀院半步。 现在,因为杜氏的自作主张,要被迫和秦归晚住一屋。 她怎能不恨! “可我不想和秦氏独处一室,让你难过。” 因过于悲伤,嗓子显得有些干涩,声音也闷闷的。 “表哥,没关系的,我相信你。”贺妙心轻轻抽噎一声。 屋内静谧许久。 屏风外的郎君悠然喟叹一声,“妙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这两日的沈府,难得又安静了下来。 眼见着明日就是赏梅宴,秦归晚开始焦躁不安。 她想带青枝一起去,可青枝现在刚恢复,暂不能坐马车颠簸,又不能吹寒风和疾走。 否则,身上骨头会隐隐作痛。 府医说若是贸然出门,坐马车颠簸后必会留下隐患。 她害怕青枝刚养好的身子再出问题,又怕自己不在府里,有人加害青枝。 青枝见秦归晚坐立不安,捂嘴浅笑起来。 “主子,奴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沈家之前磋磨奴婢是为了拿捏你。” “你不在府里,她们压根就想不起郁秀院,更不会专门来刁难奴婢。” 秦归晚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沈家人越是想害她,就越要留住青枝的性命。 真的趁她不在时害死了青枝,以后想威胁她都找不到筏子了。 阿扇也跟着笑。 “主子,大公子知晓你担心青枝姐姐,一早就叮嘱好了二公子。” “你不在这几日,让他没事来我们院子寻青枝姐姐讲故事。” “二公子在这里,沈家人怕他哭闹,更不会无缘无故找青枝姐姐麻烦了。” 二人连说带劝许久,秦归晚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她们用完午饭就开始为秦归晚收拾出门行李。 曹太医给的那瓶药膏,秦归晚剩下一些没用完,青枝给装上了。 “这次随行的有二十多个太医,其中就有曹太医。” 秦归晚道,“这种外用药膏,他应该带了一大堆,何必浪费咱们剩下的这点。” 青枝停下收拾行李的手,抬起头,严肃道: “主子,万一你磕到碰到,不能及时看太医怎么办?” “太医带的再多,也没有你随身带的方便。” “就算浪费,也比你受伤没有药强。” 阿扇夸赞青枝细心,提议把屋里的药全部带一份。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开始收拾。 秦归晚摇头笑了笑,任由她们去了。 因第二日卯时便要出门,她早早上榻休息了。 第77章 对视 夜间又起寒风,霜花沁雪。 地上很快盖上一层浅白。 沈晏之负手立于书房窗边,定定望着郁秀院方向出神。 今晚她睡得很早,他不敢去打扰。 雪花和寒风一股脑吹进来,落在绣着焦叶纹的锦衣袍角,很快被屋内地龙所带来的热气融化,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水痕。 他像个石像矗立在那里,感受不到外界刺骨的冰寒。 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目,企图透过阁楼辅翼、屋檐青瓦,看到郁秀院里酣睡的人。 思念像是剧毒,每时每刻都在腐蚀着他的心,将里面变得空寥荒凉,千疮百孔。 他活着,不过是被复仇控制的行尸走肉。 她是唯一的解药,能让他白骨复肉,心脉重跳。 他每天竭力谋划,苦心克制自己不去靠近她,只为有一天,能和她光明正大乘一车、住一屋、睡一榻。 拥着她,告诉世人:“这是我的妻,我沈晏之此生最爱之人。” 眼见着屋内已被寒风全部侵占,诸左拢了一下外衣,上前道: “主子,早点歇息吧。” 沈晏之回首,嘴角眼梢氤氲着暖阳明霞的温柔。 “你知道吗?上次和她同乘一辆马车,是几个月前,从东羌回大楚的路上。” “整个回程,她都不愿正眼看我一次。” 分开的每一刻,他都刻骨铭心,度日如年。 诸左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想了许久,道:“主子,夫人前些日子愿为你重新做护膝,应是原谅你了,只是还在闹脾气。” “到丘宁山,你和夫人有了独处的机会,隔阂也许就能说开了。” “但愿吧。” 步步为营到现在,能短暂地和她乘一车,住一屋,已让他欣喜若狂。 他不敢奢求对方因为五日的独处完全原谅他。 只要愿意多施舍给他一个笑脸,就能让他枯寂的心再次剧动起来。 * 今日一早,大雪变成了小雪。 沈晏之一起床就去了秋棠院,向贺妙心告别。 他到的时候,秦归晚也在。 他全程佯装无视,当着秦归晚的面,对贺妙心深情款款叮嘱起来。 “妙心,你脸上有伤,在府里千万别吹了风,也别吃发物,记得按时上药……” “我离开这几日,照顾好自己……” 事无巨细说了许多,秦归晚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如止水。 她并不觉得伤心,甚至有一瞬,对贺妙心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这世上,任何一个相信沈晏之深情的女人,最终都会万劫不复。 这次出行,沈家有三辆马车。 沈群山独乘一辆,沈晏之和秦归晚共乘一辆,还有一辆专门放行李。 百官乘坐各自马车到皇宫门口汇合,跟着龙辇一同出城,一路有御林军和三大军营之人护送。 从皇宫到丘宁山,大概需要两个半时辰。 去皇宫的路上,因外面都是沈府侍卫,沈晏之并未和秦归晚说话,二人一路无言。 到了宫门口,皇帝尚未出来,官员们纷纷下车闲聊。 沈晏之最近风头正劲,和他搭话的人比较多。 秦归晚坐在马车里,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悄悄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沈晏之今日穿了件黑色大氅,腰身挺拔,鬓角如刀,这会并未打伞,站在小雪中,和一群人微笑周旋。 不知为何,黑色让他看起来特别锋利,端雅的五官氤氲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感。 这样的沈晏之,和他在东羌时完全不一样。 秦归晚忽而笑了。 她眼拙四年,至今看不清沈晏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自私凉薄、卑鄙无耻、撒谎成性的是他。 深情款款、苦求原谅、悔过自责的也是他。 和百官周旋,将沈家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也是他。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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