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事,众人自然都没心思吃酒,纷纷点头, “大人说的是!” 这厢人人自检衣冠,整衣束袍,收拾妥当,再出门又是一派威仪的官家老爷,官家老爷们纷纷迈着方步下了楼,武弘文走在最后,那掌柜的问道, “大人,这还有一整坛的好酒未开呢,要不……给您送到府上去?” 武弘文闻听一摆手, “不必了,掌柜的留着吧!” 说罢甩袖而去。 这锦衣卫的酒谁敢喝,也不怕喝进诏狱里去! 武弘文这厢被人搅了兴致回转自家,坐着马车到了巷口便停了下来,武弘文正在车中脸色凝重细想今日之事,见状便出声问道, “外头何事?” 老家人武诚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老爷,金大夫家门前有车挡路,老奴前去同人交涉,让他们将马车挪开一些……” 金大夫医术好,在杭州城中小有名气,夜里也常有人上门问诊,武弘文亦是遇上过好几次,倒也不以为稀奇,当下嗯了一声, “去吧!” “是!” 老家人武诚过去,却见得那金大夫的府门前一辆平顶马车挡住去路,这巷子狭窄,一辆马车占了大半道路,另一辆便过不去了,那马车前还立着两个黑衣黑氅的大汉,高大威猛,腰佩尖刀,刀身较短弯曲,刀柄之刻有暗纹,武诚老眼昏花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太清,上头刻的甚么,他这厢上前行了一礼道, “劳驾,二位哥儿,这马车可否挪个地方,好让我们家马车过去?” 那两名大汉互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武府的马车,其中一个应道, “且稍待片刻……” 武诚点头退到一旁,那说话的大汉跳上马车,很是娴熟的驾驭着马儿往后退去,武府的车夫见了忙催动马车让开道路,退到外头宽敞之处,如此两相交错,武府的马车便过去了。 武弘文此时正端坐在马车之中想着事儿,却是没有撩帘子往外头,若是他肯撩开帘子往外头看,必是能瞧见那金府外头立着的两名大汉一身打扮,与那雷谋没有半分差别,腰间那短而弯曲的佩刀,正是锦衣卫所用的绣春刀! 金府之中,后院廊下,金大夫正与一名男子对坐饮茶,那名男子一身天青白的儒袍,发髻高挽,只插了一根扁方的玉簪,他面容清俊,颌下一缕黑须,看着与金大夫竟有五分的相似,同样的身形削瘦,一样的儒雅气质,只金大夫头发胡须已是有些花白,那男子却是黑发黑须,双眼黑亮, “师兄,这些年你似是老了不少!” 那男子打量金大夫感叹道,金大夫却是惯常的冷脸,哼一声道, “我谨遵师命悬壶济世,力求匡助众生,自然比不得你养尊处优,伺候达官显贵来得轻快得意!” 那男子闻听微微叹了一口气, “师兄说的哪里话来,小弟亦是劳心劳力,甚是辛苦的!” 金大夫闻言哈哈一声,阴阳怪气道, “师弟说的哪里话来,当年不是你自己削尖了脑袋,往那名利场里钻的么,怎得……现下又来道辛苦了,得了便宜又卖乖吧!” 那男子被他奚落倒也不恼,只是应道, “早些年小弟年轻气盛,总觉着世人都说学得文武艺要卖与帝王家,总归要飞黄腾达才不负大丈夫在世一场,待得入了那名利场之后,才知晓……这名利才是世上最毒的药!” 他说话间,神情落寞,语气凄凉,似是曾受过不少挫折,深有感触一般,只金大夫却是不为所动,冷冷道,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想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收徒时,便有言在先,凡学他老人家医术者不可入官门,谁知你学成之后,便背着他老人家投了锦衣卫,令得他老人家到死都耿耿于怀,不得瞑目,现下你便是再可怜又怨得谁来!” 说起往事,金大夫对自己这师弟那是一肚子的怨恨,自己这师弟论起天资比自己强上许多,想当年师父可是将他当做衣钵传人教导的,谁知他学了师门的不传之秘天罡一百零八针,转身就去投了锦衣卫。 锦衣卫是甚么? 那是皇帝的爪牙,害人的鹰犬,当年师父一家正是因着得罪了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江彬,被栽赃证据,构陷入狱,一家大小无人幸免,只师父一人凭着家传的天罡一百零八针,给自己来了一个假死脱身,这才得以保了一条性命,从此后藏身民间,只以医术救济百姓,再不肯为官府所用,却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却是学成之后便投了最痛恨的锦衣卫。 虽说当年之事乃是那江彬所为,与后来者无关,但锦衣卫仗着皇帝撑腰,横行无忌,无法无天乃是事实,更有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乃是皇帝奶兄,因着早年救驾有功,如今持掌天子近卫,乃是大庆朝从来无有的,头一个以公兼孤,又太子太保兼少傅并左都督,真可谓是荣宠一时,无以复加。 以至得如今锦衣卫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便是武宗时那风头一时无两的东厂,如今也是被生生压下去一头,那东厂厂公黄锦见了陆炳都要跪下叫一声, “大都督!”
第70章 送年礼师徒吃酒 锦衣卫嚣张跋扈已是顶了天了,下头文武百官无不暗暗咒骂,百姓之中亦是多有怨恨,偏自家这师弟也不知是吃了甚么迷魂汤,中了甚么邪毒了,一头扎进了锦衣卫那烂泥潭里去,害得师父到老时心中都百思不得其解,一直郁郁寡欢,临终时也在牵挂此事! 这些往事压在心底平日里不想倒也罢了,今日见着本人,想起往事,你让金大夫如何不恨? 却听那男子叹气道, “师兄说的不错,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怨不得旁人,只如今师弟有难处,想求师兄出手相助,还请师兄你看在师兄弟一场情份之上,出手助小弟一回!” 金大夫闻言哼道, “不帮!前头你三番五次的写信,我从未回过信,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那男子苦笑一声道, “小弟亦是实在没法子,才请师兄出手,还请师兄帮我一回!” 金大夫仍是冷冷道, “不帮!你若是再多说一句,便从我这里滚出去……” 那男子立时闭了嘴,垂头叹气,金大夫抬手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冷冷道, “你多年未归,只顾着你的荣华富贵,可曾记得师父他老人家,明日你自去师父他老人家坟前磕头谢罪!” 说罢,长身而起,转身进去了内室,半晌才从里头传出声音却是在叫老许, “老许,明日带他去城外祭拜我师父,祭拜之后便送他离开,不许再入我家门一步!” “是!” 一直立在廊下角落处,无声无息的老许应了一声,那男子见此情形,知晓是所求之事无望,只得长叹一声起身往外头走去,老许低头跟着送出了大门外,看着他上了两个大汉驾驭的马车,车轮吱呀呀缓缓启动,马车驶离了巷口之后,老许才转身进了大门, “砰……” 一声,大门重重地合上了。 且说眼看着这年关将近了,武馨安让关妈妈预备了年货,一批派人用车送往了临平山下的小村庄,剩下的则由武馨安亲自送上门,先去了狮子巷苗师傅那里,如今近了年节,又拳馆里师傅们都回了家,只剩下苗师傅与那看门的一对老夫妇在此,见得武馨安前来,是十分的欢喜,便留了武馨安用午食, “左右只我们师徒二人,随意做几样小菜便可……” 武馨安见苗师傅一人守着这偌大的后院,平日里热闹的练武场如今空空荡荡甚是冷清,心下不忍便点头应下,要打发随行的杜鹃回去,没想到小丫头倒是十分的机灵,笑道, “大小姐,奴婢近日来跟着关妈妈学了些拿手小菜,不如今儿便让奴婢小露一手吧!” 于是杜鹃自去灶间做饭,师徒二人闲来无事便到练武场上松松筋骨,苗师傅先让武馨安活动了活动手脚, “且先练一练前头教你的拳法,让我瞧瞧你这几日可有偷懒?” 武馨安点头,这厢立在空场之上,先是吸了一口气,再将腹中浊气吐出,吐纳几番之后,待得气行全身,这才开始练了起来,苗师傅教的乃是南拳,苗师傅祖上乃是广州府人,练的是广州南拳的套路,后来到杭州开设镖局,便将此拳法带了过来。 苗师傅虽说生为女儿身,在家时甚受父亲喜爱,倒是没有传男不传女那种敝帚自珍的念头,对女儿那是倾囊相授,因而苗师傅的功夫乃是有真材实料的,又她天生是练武的料,对拳法甚有领悟,因而学了家传的武艺之后,又自行变化演绎了许多招式,都是适合女子习练的。 苗师傅对武馨安徒弟倒是真有几分喜爱,因而教授时甚是用心,看她打了几式之后点头道, “倒是当真在家中练过的……” 又道, “我南拳讲究短打快频、步法稳健、勇猛刚强……” 说话间眼前拳影晃动,劲风扑面,二人相距不过两步,不过眨眼间苗师傅便已连着打了十六拳,却是拳拳都到武馨安鼻尖为止,还未待她动作,拳影一闪,已是收拳纳息而立了! 武馨安看得是双眼放光, “师傅,我甚么时候能像你这样打拳呀?” 苗师傅微微一笑道, “以你的天姿只要刻苦练上个十年八年,必能超越师傅的!” 若是旁人听了个“十年”“八年”的字眼儿必是要吓得泄了气,哇哇叫着不练了,只武馨安却是斗志满满, “师傅放心,徒弟必不会中途而废的!” 好不易得来的二世人生,总要好好过活才不枉冤死那一场! 师徒二人这厢打了两趟拳,武馨安又练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杜鹃的饭菜便端上了桌来,后院不过她们三人,便也不去正堂,只在廊下摆了桌子,又拉了杜鹃一同坐下,苗师傅还将自己珍藏的一小坛烧刀子取了出来,对武馨安笑道, “我好烈酒,这处只得烧刀子,你年纪小只喝清茶吧!” 武馨安闻到那浓冽的酒香不由的猛吸鼻子,肚子里的酒虫早钻出来了,拉着苗师傅的袖子道, “别呀!师傅我也要喝酒!” 苗师傅有些犹豫, “你年纪还小,烈酒伤身!” 武馨安笑道, “师傅放心,我酒量好着呢!” 苗师傅拗不过她,只得倒了一小杯给她, “你且尝一尝,若是酒性太大,便别喝了!” 武馨安笑嘻嘻点头,待得苗师傅倒满酒杯后,师傅二人举杯,她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喝完之后那是连连啧嘴,摇头晃脑道, “好酒!果然还是这种才够味儿!” 那些家里的那些名字好听,味儿却寡淡的酒,那里是酒呀,分明就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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