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更有那些南上北下的旅客,有独身一人担着行囊下船的,也有那拖家带口,抚老携幼推推挤挤的,一帮子吵吵嚷嚷打身边经过,知袅与杜鹃忙护在身旁,生怕有人带眼不用,冲撞了自家大小姐。 武馨安一路走一路看,跟着小程氏到了地头便走到前头打量这明日要乘坐的官船, 大庆朝官员若是听从朝廷调派出行,那是可以乘坐官船的,只需拿着调令与自己官印文书便可到漕运衙门说明从何处去往哪里,之后自有人安排乘船事宜。 武家是从杭州到南京,这江南一线,南来北往的船只最是繁多,因而也无需等待多久,漕运衙门那处便安排了一艘南下的沙船,今日到了杭州,载上武弘文一家,便可再起程。 武馨安立在码头边上一面打量这平底,方头方艄,又宽又大的官船,一面听得身边的武诚正在同漕运衙门的人说话, “武管事,按着前头所说有十辆马车,家眷总共四十人,可还有增减?” 武诚应道, “应是这个数儿,不会再增减了!” “嗯!” 那漕运衙门办事的小吏点了点头,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给武诚道, “还请武管事在上头用上你们家大人的印,我也好拿回衙门交差!” 武诚点头,从怀里取出武弘文私印,在印底呵了几口气,借着水气的滋润,在小册上头用了印,那小吏点头道, “如此还请武管事切记了,还有一时三刻这船上的东西便卸完了,之后你府上的东西便可往上头装,不过上船之后诸样事物还请自行保管,若有遗失,我们漕运衙门是不担责的,今儿晚上贵府上最好派人看着……” “是!” 武诚点头,又听那小吏道, “又有虽说是官船,但上船之后一日三餐皆需自理,一路可在大城大镇停靠,不可随意耽误行程……” 如此这般,又叮嘱了不少事宜,武诚都一一记下,武馨安在一旁听着,目光又在身边来往的挑夫上扫过,却是突然见着两张有些熟悉的脸来, “咦!” 武馨安以为认错了,再凝目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认识的,想了想,左右瞧了瞧,趁着知袅与杜鹃没留意,一猫腰便钻入了码头的人群之中,这厢跟着那搬货的二人到了一处码头的货仓前,见二人卸了肩头的货,正背对着自己说着甚么,便一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撒落的米粒,向前头二人扔去。 她那手劲儿,扔把米便如扔石头一般,砸得前头二人龇牙咧嘴,回过来头来便骂道, “他娘的,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砸你爷爷我!” 却是一眼便瞧见了武馨安,立马变了脸, “哎呦!女……女爷爷!” 二人是武馨安忙抢步上前, “女……女爷爷……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馨安白眼一翻,上下打量了二人,见二人一身粗布衣裳,肩头上还搭了一块厚麻布,乃是做的码头挑夫的打扮,不由奇道, “你们二人怎么在这里,为何在码头上做活了?” 不是给了二人金元宝么,那十两的金元宝拿出去兑换成银子,也够二人盘个铺子做小买卖了,怎得这么快银子便花光了? “给你们的银子呢,可是拿去赌了?” 那二人一听立时苦了脸, “哎哟!女爷爷您这可是冤枉小的们了,自从您赏了银子给小的们后,小的们也是痛定思痛,打定了主意要痛改前非,这厢拿着银子便想去盘个铺子,又或是买个小院子,好歹也给自己弄个产业不是,结果……”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这二人流年不利让人给骗了! 前头遇上武馨安被揍了一顿,受了一顿皮肉之苦倒是弄了一笔银子,之后又想去弄个铺子,却是拖人打听到河坊街那处有一间铺子要盘,价钱十分的便宜,二人颠颠儿的跑去,一看那铺子乃是卖香粉的,此时正是铺子里生意最好的时节,人来人往的倒是生意不错。 这二人就是个地痞,成日在街面上混日子的,虽说邪门歪道是门清儿,可这做生意却是头一回,见那铺子有人进进出出,生意十分兴隆的样子,便暗暗商量, “老大,瞧那铺子生意倒是不错,我们盘过来,也不用改生意,就做那香粉香膏的生意,嘿嘿嘿……还可以每日见着那些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说不得借机摸个手甚么的!” 想到这处老二不由一脸憧憬的坏笑,老大却是一撇嘴, “嗤!你想得倒是美,你瞧瞧我们二人的模样,像卖香粉香膏的么,也不怕把人都给吓跑了!” 这话倒也对,二人混了十几年的街面,那是从头顶到脚底板儿都往外冒坏气儿,他们二人要是开香粉铺子,只需往那铺子前头一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只怕隔着八里远都要绕道走,还做个屁的生意呀! “这个……老大,你说的倒也对,那依你说我们做甚么生意?” “嗯……我觉得不如改了,开个牌九馆子,说不得生意会好!” “这主意好!” 总归是混子,便是做生意也离不开下九流,二人这厢商议过后,便打定主意要盘这铺子,于是二人见那铺子的东家,却是一位生得面皮白净,一身儒衫看着很是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那人自称姓周名叫茂山,这厢笑着对二人道, “这铺子乃是挂在贱内名下的,只周某如今科举中第,要赶赴外地做官,手里的一些产业是急于脱手,这才想着价格低些转手出去……” 二人听了都当捡了大便宜,与那周茂山讨价还价一番,定下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的盘铺钱,当时便下了五十两的定金,说好了三日之后大家到衙门过契,再付剩下的一百三十两。 于是那周茂山收了银子,立了一个字据给他们,落款却是名叫方秀的人,周茂山只说这是自家夫人的名字,二人也未起疑便收了字据,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第90章 动了恻隐谋营生 待到三日后,二人与周茂山相约去了衙门,同去的还有一名妇人,周茂山与二人介绍说是自己的夫人,二人也多问,这厢进去衙门里过契,那妇人拿了自己的地契进押房之中,请吏目调取存案,周茂山便在外头叫二人给银子,二人也没起疑,掏了那一百三十两的银票,周茂山收入怀中,同他们一起进去…… 这事儿到了此处都还是一切顺利,却在那妇人与二人请小吏重立契约时起了变故,周茂山借口到外头小解竟是一去不回,二人初时还未在意,只等着小吏将契约写好。 二人不识字,待得契约写好之后,便请小吏当众念颂一番,却是没想到这一念便出了岔子, 二人听得念道, “……方秀自愿将某某街某某处的铺子一间转让与某某、某某人,合纹银三百两……” 便是一愣, “这……这不对呀!” 二人疑是自己听错了,忙揉了揉耳朵, “劳烦您再给念念,这怎么是纹银三百两呀?” 那小吏很是不耐烦道, “怎么会错,不是说三百两吗,你们瞧瞧这上头,这个叁字是认识的吧?” 二人一看,果然是个“叁”字,不由奇道, “不对呀!明明说是的一百八十两呀!” 那妇人闻言立时便不肯了,应道, “你们倒是想得美哟!我正街上一间上好的铺子,三百两银子都是便宜你们了,一百八十两你们去城外盘吧!” 二人一听更是纳闷了, “不对呀!你那相公可是同我们说好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呀!” 那妇人闻言立时双眼一瞪,嗓门儿高得能震垮房梁, “休要胡说八道!老娘守寡八年,好不易养大了儿子,这就卖了铺子跟着儿子进京享福了,你们敢坏老娘的名声,老娘跟你们拼了!” 二人被那妇人的嗓门儿吓得一个哆嗦,这才指着外头问道, “刚刚出去的周茂山不是你的相公?” “屁的相公!那是老娘寻的中人!” “那……那银子……” “甚么银子,老娘没见过,老娘就等着契约一立便拿银子走人呢,你们的银子呢……带来没有?” “这……那个……你……你们不是夫妻?” “夫妻个屁呀!再胡说老娘撕了你们的嘴!” 如此这般吵来吵去,吵得那小吏耳根子都发疼,见这阵势便知有了蹊跷,这厢左右一问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那周茂山只是那妇人请的中人,按规矩似这种买卖房业一类的中人,又或是称牙人,分做官牙和私牙两种,这官牙乃是在官府里备案,多是当地有口碑,从业多年的老人,这类人收费高却是信誉卓著,决不会做那坑蒙拐骗之事的。 又有一种私牙,这类人收费低廉,却是鱼龙混杂,骗子自然是少不了,甚至还有那心狠手辣之徒,靠着做这一行,知晓了主家的底细,半夜摸进家杀人劫财的都有。 这些人不在官府名录之中,便是出了事也不好查找,但就是有人贪便宜要去寻私牙,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有好几起,小吏也是见怪不怪了。 于是两厢一询问,三人才知上了当,那妇人还好些,不过就是铺子没有卖出去,之后再寻买家便是了,这二人却是惨了,统共二十两金子,换了二百两银子,被人骗去一百八十两,又前头得了银子,便请了狐朋狗友大肆吃喝了一番,又买了几身好料子的衣裳,现在手头便只剩下三两碎银子了! 这二人长年在街面上混迹,见识过不少下九流的勾当,是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再想去寻那周茂山,还上哪里去寻? 如此这般二人只得一面自认倒霉,一面想法子寻活路过日子,总归是经了这一场还是一心想向善的,兄弟二人一商量也不在街面上混了,便去码头上搬货,混一口饭吃! 二人遇上武馨安将这事儿一讲,说到伤心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女爷爷!当真不是我们不上进,只是我们兄弟实在是倒霉呀!” 说到这处,两个大男人也顾不得丢脸,是当众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武馨安这性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见两个大男人哭得这般伤心,这同情心是立起,便劝他们延, “你们快别哭了,这么大的人哭哭啼啼也不嫌丢脸,银子丢了便丢了,以后再挣便是了!” 二人闻听哭得更厉害了, “光靠我们兄弟在码头搬活打零工,这辈子都挣不上来的!” 武馨安见这情形,暗想道, “这二人看来脑子有些问题,便是再给他们银子,只怕也要被人骗去!” 有心想不管吧,实在见他们可怜,又难得一心向善…… “这个……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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