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时日,究竟要多久? 圣上明知道他们夫妻在做戏,但碍于有求于人,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 “如今朝中事务积压,尚书省将奏疏都送到朕这里来了,朕这身子……着实疲于应付啊。”圣上缓缓说着,瞥了她一眼,“雁还可能在家替朕分忧?” 南弦道:“妾今日出门的时候,他还有些恹恹地,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想是后半夜起进香的人多起来,往来吵嚷,让他没什么精神。” 皇后从中窥出了一点端倪,“怎么回事?如何进香的人会影响王府?” 南弦“哦”了声,“殿下不知道,清溪的同泰寺近来香火很是旺盛,因离王府近,每日三四更起就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圣上讶然,“朕怎么从来不曾听雁还说起过?” 南弦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如何还与陛下回禀呢。毗邻寺院也没什么不好,算是与佛结缘吧,只是每日檀香味太重,逢着刮北风就全飘进府里来,闻久了有些令人不适。” 这个问题很严重,也是个话柄,岂不是让五个月不曾怀上身孕,有了正当的理由吗。 皇后的头子很活络,圣上还在思忖的时候,她就转头对他道:“城中的达官显贵个个安居,雁还这样的身份还屈就在清溪,着实是不妥。早前中都侯一家子没什么建树还居于东府城呢,以雁还的功绩,难道不该有个与身份匹配的住所吗。”边说边拍了拍额头,“也怪我,只惦记让你们成婚,竟没想到给你们重新安排府邸。那檀香虽是供奉神佛的,但闻久了也让人受不住,长此以往,怕是对身子不利。” 圣上颔首,“雁还清廉,也是个老实的孩子,否则早就搬离清溪了。那座王府是先吴王故宅,长久没有人居住,也不知道会有这些困扰。”说着看了皇后一眼,“朕有意重新赏赐,你说哪里合适?” 皇后道:“我看丹阳城就好得很。西州城是潜邸,动不得,东府城因中都侯的事也废除了,如今只剩个丹阳城闲置着。我家老宅就在附近,深知道好处,小城闹中取静,离南市也不远,我看就那里吧。” 圣上虽然有些忌讳将这城中城赏出去,但皇后既然开了口,就知道其中必有用意。于是也不多想了,沉吟了下道:“就依着皇后的意思吧,丹阳城比清溪还近些,日后入宫上朝也方便。” 南弦闻言,忙向帝后肃下去,“我们夫妇未立寸功,怎敢接受陛下这样贵重的赏赐。” 皇后笑道:“怎么未立寸功?雁还为国事操劳,这不是功么?你为陛下医治症疾,这不是功么?赏你们一个安居乐业本就是应当的,这是陛下与我的心意,你们要是不接受,岂不辜负了我们么。” 南弦见推诿不得,只好领命叩谢了帝后。 待人一走,圣上靠着引枕长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是想将城中城都废黜的,留着这地方,诚如一个小朝廷,稍有不慎便是心腹大患。” 皇后说是,“我如何不知道你的意思,但纵是驱使骡马,还得给足了草料呢,你不曾进过他的爵位,也未对他有过格外的恩赐,如今赏他们一座小城,既能遂了雁还的心意,又能彰显陛下的气度,何乐而不为?” “可……”陛下还是不平,“他这不是恃宠生娇,胁迫朕吗?” 皇后说有什么办法,“除非你身子好起来,能主政,能生儿子,否则一座小小的城池算得了什么!今日他们有这番辩解,那咱们就断了他们的退路,下回就再也不能拿这个做借口了。你瞧着吧,这一赏,雁还的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还有他王妃的肚子,这下总该有动静了。” 圣上一哂,闭眼盘弄着佛珠道:“怀孩子又不是吹气,肚子说大就能大起来。他们是怕,怕去父留子,所以不敢。” 皇后道:“这回也不容他们不敢了,若王妃照旧不动如山,那就将人扣下,逼雁还纳妾。妾室一日不受孕,就一日不放王妃回去,必要的时候还能逼他休妻。” 圣上闻言,惊愕地睁开了眼,惶然望向皇后。 皇后察觉了,讪讪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人总要有两手准备嘛。”话又说回来,偏身问圣上,“他们若真生了儿子,咱们抱进来养着,你还会动除掉雁还的心思吗?” 圣上眼中光华微闪,雄心壮志又显,但很快便寂灭下去,苦笑道:“他替我主政这么长时间,早就收拢了人心,我在宫里闭目塞耳不愿也不敢深究,要是深究,必是树大根深,令人惶恐。这样的人,还能轻易除掉吗?他和先吴王不同,他的城府之深,远在父辈之上。看着人畜无害,善于示弱,其实他的心性比谁都强,我要是不仗着身份,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留着这样的人,让他辅政,也算物尽其用。你不是说过吗,他总不会篡了他儿子的江山,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如好生将养身子,多活两年。” 他能这么想,也算是幸事。 皇后牵起他的手,靠在他肩头,喃喃道:“一辈子机关算尽,太累了。有时候命不由人,总不能好事全让一人占尽,走两步退一步,才是保命的良方。” 圣上听了,似乎颇有感慨,抚了抚她的手道:“皇后有大智,是朕的良师益友。有你在我身边,常给我当头棒喝,许多事我不看开也得看开。” 皇后不服,直起脖子道:“我听这话,怎么不像是好话?” 圣上把她的脑袋重又压回了肩上,“是好话,夸你呢。” 长久阴霾的天色,终于泄出一丝日光来。风停了,雪也不下了,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吧!
第76章 我们有孩子了 举家搬进丹阳城, 这个目标算是达成了。搬家这日允慈和上阳也来帮忙,紧要关头小小搭上一把手。等到闲下来,神域拉着上阳去看内城的布防图, 计划着这里要派一列禁卫, 那里要开个后门, 建成患坊。 早前南弦的患坊在清溪以北,每回出门要走上一炷香,他觉得有些远了,不便得很。这回把患坊搬进城中来, 只需加上一道高墙, 再派几个人戍守, 就相对安全了。这样南弦出诊不必顶风冒雪, 自己得闲还能过去看看,地方大了,什么都好规划。 他们在那边闲谈, 南弦让人准备了擂茶,先与允慈张罗起来。 允慈和上阳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就在这月二十二日,南弦问一切是否安排妥当, 允慈道:“我们简单办一办就成了,不就是走个流程么,其实我也不看重那些。以前总觉得上阳阿兄这人不甚靠得住, 如今倒是对他改观了不少,南尹桥一应都是他布置的,半途荒废的纳凉小楼也重新盖起来了, 下回阿姐过去看看, 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南弦说那就好, 一副老者的口吻,“见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允慈道:“好得很呢,我们又不求大富大贵,这样就不错了。我先前还担心,怕上阳觉得宅邸是阿姐送的,他会不自在,谁知这点他连想都不曾想到,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南弦笑着说:“有个大而化之的郎子,其实也挺好。” 允慈皱了皱鼻子,“好么?我倒觉得心思如姐夫一样细腻的郎子才好。上回听说他学了制首饰的本事,给阿姐做了上百副耳坠子。乖乖,上百副呢,这是要开首饰铺子了。” 说起这个,南弦便浮起甜笑,那回他献宝一样搬了个大盒子进卧房,彼时她正准备就寝,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向前递了递,让她打开看看,她迟疑着掀起盒盖,里头赫然是琳琅满目的耳坠子,什么质地什么款儿的都有,耳针处全是做细的。她看着这些耳坠,心里五味杂陈,原本要夸一夸他心细,结果他得意地说全是他自己做的。她愈发惊讶了,难怪过去几个月鲜少见他来患坊,只在入夜时分来接她,原来腾出的时间都拿来做这个了,实在让她感动。 一个人到底关不关心你,大约就是从这些细微之处体现吧。南弦心里是欢喜的,嫁了这样的郎子,比她预先设想的要好得多。 只是允慈提起,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左耳的耳洞小,你也知道,戴不了市面上的耳坠子。他有时候爱钻研这些小东西,我上回还与他开玩笑,将来我开患坊,他开首饰铺子,也是一项营生。” 彼此笑谈了片刻,招呼他们进来吃擂茶,外面寒风萧瑟,花厅里是暖和的,甚至墙角不知怎么长出一朵小小的雏菊来,想必是以前有种子掉落,连冬日也开着花吧。 四个人其乐融融,神域说起他们的婚事,体恤道:“以前在南尹桥当值的人,回头还让他们过去。我也没什么可帮你们的,送几个人让你们用着,不能亏待了我家阿妹。” 上阳一点不客气,“我们这么七拼八凑的,也凑成一个家了,多谢大王和其泠。” 神域挑了下眉,“你打算何时改口?我还等着你叫姐夫呢。” 上阳支吾了下,“我比你还大几岁呢,姐夫怎么叫得出口!” “咱们是论资排辈,不管年纪。” 正吵嚷争辩,忽然见仆妇进来回禀,说辅国将军的夫人来拜访了。 上阳一听,脸上不是颜色,“我都与他们不相干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找到这里来,难道要阻止你嫁妹不成?其泠,你不必与她多言,劝她回去就是了。” 他气急败坏,南弦不能像他一样,“不得父母首肯,终归是个遗憾,要是能和解,不也是一桩好事吗。”说着看向允慈,“你说呢?” 允慈是识大体的姑娘,点头道:“阿姐说得对,要是因为我,让上阳阿兄与家中反目,我也觉得是我的罪过。” 有了允慈这句话,南弦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转头吩咐把卿夫人请进前厅,自己整整衣衫便赶去会客了。 进门就见卿夫人垂首坐在圈椅里,想必这几个月甚是煎熬,人都瘦了一圈。听见脚步声,忙站起来,向南弦褔了福身。 南弦虚扶了一把,“夫人客气了,请坐吧。” 彼此都落了座,卿夫人不表明来意,她也不便挑起话头。等了好一会儿,卿夫人才道:“今日冒昧登门求见王妃,虽知道贵府上正在搬家,但我实在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南弦素来随和,也不急于与她立刻论正事,只是应承着:“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开门待客,否则还怕慢待了贵客呢。”顿了顿问,“夫人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卿夫人道:“不为别的,就为上阳与允慈的婚事。说起这个,我也没脸得很,早前给他说合过一门婚事,我与他阿翁都很称意,就等着过礼把亲事定下,他上蹿下跳不答应,忽然说要娶允慈,着实让我们不好向人家交代。”说着微挪了挪身子,“还请王妃不要怪罪,我们断没有看不上允慈的意思,当初不答应,也是一时的气话。哪知上阳这逆子,不由分说就反出去,一去五个月不曾回家,我与他阿翁在家都急疯了。毕竟我们只生了这一个儿子,气头上话赶话,哪能当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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