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樾估摸着时辰和河流的漂速,她极力放松着身体,借着水的力,将自己送得离那地越远越好,更不忘趁此间隙,任魂火绕过全身经脉,快速修补受伤的身体。 ** 程涉川将剑甩于架上,接过抱朴递过来的帕子,往脸上一抹,擦净了汗意便扔在盆中。 此刻天也不过微微亮,离去上朝的时辰还差些,公子已然舞了一番剑。 公子看着文弱,脱了衣服却是显见的筋骨强健。 “近日府里可有什么趣事?”程涉川似是随意一问。 抱朴一愣,这府中主人人口凋零,人少了事也就少了,不像其他几位人家,抱朴听闻的妻妾相争的事儿就不少。半躬了身子,道“府内没啥事啊,倒是大公子,听说经此一事安稳了许多,已是预备着要去学堂了。大夫人高兴坏了,赏了林女郎好些东西。” 程涉川穿衣的动作一顿,“下去吧。” 抱朴摸不着头脑地退下。 早食清淡,程涉川不知味地食了几口。粥一旁放着一盘糕点,程涉川不喜甜,做成了咸口的,他之前见林女郎吃得欢心,后头便也跟着食了一块,没什么好吃的,但抱玉似是误会了,此后早食全都多加了一盘糕点。程涉川也不解释,偶尔兴致上来吃个一两块便是。 今日频繁地想到林女郎,程涉川有些厌烦地推开糕点,向暗处问道,“昨日女郎几时归的?” 暗士一愣,“昨日林女郎未归。“ 程涉川讶然,转过去,“当真?“ “千真万确。“ 程涉川蹙眉,手指轻敲桌面,半晌,“再去探探吧。“ 晨光熹微,再晚些上朝便要赶不及了。程涉川换好了朝服,往门外头行去。 林女郎既说有私事,许是在外耽搁了。 “朝后若还没有消息再与我说。“ “是。“ 天光穿透了冰层,射进了黑黢黢的湖里,暗无天日的水中漂流终是有了光亮,林九樾避开水中的杂草藤曼,估摸着距离,往岸边划去。 她做得小心,特意挑了个全是冰洞的出口,免得在明晃晃的湖面上太过显眼。 湖边俱是些枯草,连个房屋都不曾见着,这荒凉的景致倒有些岭南的风光。想来应是顺着河流出了城了。 衣袍已湿了个彻底,风一刮身子都要跟着颤一颤。 林九樾拖拉着身子往里走去,至少得找个避风的地方。 手上的布条已然湿透,上头有一个字,墨糊了大半,隐隐可看出是一个“晋“字。 晋? 杂草堆后有个地窖,应是从前人们储存粮食用的,林九樾正好躲进去,不敢取火,怕引来了人,只得将衣袍用手挤干,靠坐在地窖中休息片刻,再好好谋划后头要做的事。 林九樾至今仍有些心惊,这不是她第一回面对怪物,几次都有交手,可这回的黑影人,若称它们是怪物显然不得当,他们不像是俯身在了人身上,倒更像是人与怪物合为了一体,除了能控制黑影,浑身冒出黑烟,与常人无异。 这当真不是一个好消息。无论是怪物已全然有了人的神智,亦或是人能全然控制怪物,林九樾都不觉得是好事。人心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又有谁,当真能控制住内心的幽微,不为这么庞大的力量所诱惑呢。 当战争从人与怪物之间的抗争转变为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林九樾不忍细想。 还有她的父母,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父母必然是要见的,还需得徐徐图之,不可再大意误入了他人的圈套,成了他人手中的刀。
第20章 程涉川从朝上下来, 暗士已在马车旁候着,作寻常打扮,和小仆无异。 程涉川一顿, 微弯下腰进了车里。 轿子抬起,街上喧闹, 车帘随风卷起一角, 传来暗士低沉的声音, “公子, 事情有些不对。女郎一夜未归,可我看春棠那姑娘有些心焦,着人探了口风, 说是自上回女郎让春棠白等后,如再有事, 大多会告知一声。” 可这回, 春棠显然不知情。 那么,是在外头临时遇到了事? 程涉川蹙眉, 手上的一条黑影一动,程涉川忍住一探究竟的欲/望,是那日他不放心,顺手缠在女郎脚腕上的, 循着黑影自然能找到女郎所在,但此刻不宜做这样的事。 人人都有私隐, 这般作为实是冒犯。 更何况,女郎那日的托词显然是不欲他知的,他这般凑上去倒显得他多事了。 程涉川的手颇为用力, 青筋都冒了出来, 半晌, 暗士以为他不会作答,却听他道,“再命人探探吧。”暗士闻言,正欲遁走,又忽地被叫住,“罢了,你带着几个人随我去吧。” 实是权宜之计,若是女郎无事,他暗自退了便是。 黑影断断续续,沿途找去,竟是断在了京郊。郊外荒凉,野草丛生,一旁是丛林,丛林里几棵古树参差,高耸入云,团团小树围绕着,枝丫乱窜,冬日里树上也没有叶子,就这样黑漆漆的乱成一片,一个不小心,人钻进去,就会被树枝刮着。 暗士们找得小心,密林里路太乱太小,又生怕窜出个什么东西。 女郎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程涉川沿着河边走,他隐隐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公子,这儿有血迹。” 一个暗士跑来,他脸上还有树枝刮出的血痕,程涉川一愣,再顾不得许多,弯腰便往林子里去。 “公子慢些,小心脚下……”林子里常有不知谁落下的捕猎用的坑,甚而会有捕兽夹,一个不小心踩下去,那是钻心的痛。方才便有暗士不小心着了道。 程涉川恍若未闻,只问道,“血迹在哪里?” 暗士弯着腰引着,在一古树下停下,古树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上头树皮斑驳,掉落了一圈圈旧皮,留下一些年轮,年轮上有暗褐色的痕迹,那是干了的血,只有小小一块,若不细瞧,当真不能发现。 程涉川的手蹭上去,血已经干涸,沾不到指头上。一瞬间他的冷汗便下来,疾风吹进密林里,枝丫乱舞,发出怪异的声响。女郎有异能,能视魂火,固魂芯,而怪物极有可能以魂火为生,若是被怪物袭击,更甚者若是怪物后头有人,捕了女郎,是为便于行事,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再不能细想了…… 程涉川强逼着自己冷静,血迹甚少,想来女郎受伤应也是不多,这古树周围也没有大量挣扎的痕迹,应是有一场小范围的争斗,但女郎大抵还活着。 且无论是侥幸挣脱了出去,亦或是被带走,都是惊险,但总还有希望。 他的脚一动,带动了枯叶,露出了一根细碎的布条,呈暗红色,上头也有些血迹,应是林女郎的襦裙上扯下的,丛林环绕,倘若来围剿的人较多,林女郎在此处怕是不好脱身。除非……程涉川眼一转,望见一旁的河里,若是纵身一跳,或可有一线生机。林女郎水性好,但她受伤了,又是这般冷的天,程涉川起身,往河边跨去,冬日里的河面上结了许多碎冰,面上看着平静,里头却是暗流涌动。经了一夜,昨夜的情形是再判断不出了。 程涉川对着河流大喊林九樾的名字,等了许久,可惜,并无回音。 心内懊丧难言,焦急万切。 他的脸色过于难看,暗士们均不敢上前。 “顺着下游再去找找。” “是。” 女郎遭遇了险情是再明确不过了,纵使女郎会异术,有些聪慧,可若对方来人众多,又成了心抓捕,想来也是万分艰难。女郎向来隐居在程府偏院里,与外界少有交集,这回府内程道廉的事才算是露了个脸,如此想来,对方必也是从此才开始注意到的,到底是程府连累了她。 程涉川心内百转,步伐却是极快。衣摆挥扯,激起阵阵寒风。手上的黑丝断在此处,再要寻便是全然没思路了,全靠推断和……运气了。 “公子,冬日苦寒,不若你先回去,我与弟兄们再多处找找。” “不必。” 暗士低头,再不敢多言。 几人行进的很快,顺着河流此处寻找,近正午时已离京城越发的远,再往前便是要出城了。 ** 林九樾此时颇有些狼狈,她在地窖里躲着,瞧着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顾不得湿透的撕坏的衣裳,小心地从地窖里挪出来,想着趁着阳光正好速速进城去,城里人多,白日里也更安全些。 初时一切顺遂,她特特寻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体内的魂火尚且不稳固,为求快,她也顾不得,几番闪影,差点因力竭而倒下,方打算歇一口气,抬眼却见黑影人堪堪围在一旁,差点迎面撞上。 这群黑影人,当真像是闻了味的狗,循着味都能找来,林九樾心头暗骂。估算着近身打斗的胜算,以一敌三,怎么算都是她亏。昨日里只有那领头的出手,她都中了招。一时间,当真觉得这劫怕是过不去了。 黑影人不再意图交涉,径自上前,一时间几人缠斗成一团。还好他们还顾及着要活捉,又有那给布条的在其中浑水摸鱼,林九樾才堪堪能支撑一会。这状若黑雾般的不知名能量从黑影人的体内蓬勃而出,林九樾的魂火使了多少,那人就能吞灭多少,倒是在给他们养黑雾了。 几次下来,连番击不中眉心,林九樾力竭技乏,心内暗转,是否干脆遂了他们的意,暂且苟住一条命算了,劈开眼前的剑,转身以魂火向另一人射去。还不待心内下了决定,三支箭嗖嗖嗖地射来,破空而出,从黑影人的后脑勺射入,两支直直进入眉心,另一支偏了一寸,几个黑影人猝然倒地,血喷洒出来,黑雾迅速从他们体内抽出,升腾在空气中,倒在地上的人抽搐了几下,而后再无动静,也不知是晕厥了还是死了。 林九樾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腿软得快倒下,极力抬起眼往后头望去,太阳光照得她有些晕眩,见在一片白光里,程涉川手上挽着弓,神色肃杀,宛如天兵降临。 林九樾昏迷过去前还隐隐在想,这般看来,确实倒像是个将军了…… ** 头顶上的芙蓉帐子微微垂下,笼成了令人安心的样子。 林九樾睡了沉沉的一觉,迷糊着醒来,发出嘤咛声。 “女郎,你可醒了。” 还不待思索这是何处,便见抱玉拿着掀了帘子凑过来,手上还拿着干净的帕子。 这是湖心岛上? 她怎得到了岛上。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从食肆出来被几个黑影人追捕到了京郊,而后不得已跃入了河中避难,却没想到左躲右避,竟还是被他们撞上。而后便是一番厮打,再然后便是程涉川突然出现……原来那不是幻觉。 抱玉见林九樾呆愣,猜对方是还没缓过神来。她见到女郎的时候当真吓了一跳,女郎衣裙破碎,半干不干地贴在了身上,那一头乌发散乱,发上竟还有一根杂草,整个人面色发白,闭着眼仿佛不醒人世,郎主的脸色也是难看,抱玉当时不敢细瞧。幸好女郎外头还套了一件郎君的外袍,才堪堪遮住,不然就这般窝在了郎君的怀里回城,那真是一路都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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