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果真是没有秘密的,不过是深夜里往半闲居去一趟,赵王便得了消息,前来探问。 程涉川苦笑出声,“原以为是行的,结果……“ 后头的话不必说了,赵王讪讪,也不知怎得,分明这事儿难堪的该是程涉川,倒弄得他有些尴尬,他假作无意道,“贤弟,别着急,到时候本王帮你全天下找找得力的医正。“ 已是叫唤出天下了,这些时日赵王愈发轻狂,早不遮掩其野心。 程涉川一笑算是应过。 前头走过一个儒雅的身影,只是瞧着有些单薄,是司马明。 赵王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隐去一些,又浑不在意地咧嘴道,“程将军可识那人?“他用手指了指,神情里毫无尊重,仿佛那位不是他的兄长,不是当朝的皇子,不过是他府中的仆从。程涉川垂眸,这没什么好瞒的,他轻描淡写道,”北地时有过几面之缘。“ 赵王一顿,似是没想到这二人竟真的有渊源,他一拍脑袋,“倒是,本王想起来本王的这位兄长最喜做些出格的事儿,好似是有几年竟往那北地去了。“ 做惯了高位的人便是这般,毫不体察他人的处境。 那位司马明去北地是出格,他面前的这位程将军又算是什么呢。 程涉川淡笑不语,并不接话,倒符合他一贯谨慎的风格。 赵王不以为意,续道,“不提他了,是个不足挂齿的,贤弟,今儿可要去府里一聚?“ 赵王瞧着像是随口一问,全无上回的热络。 程涉川恭谨道,“昨儿夜里在半闲居住了一夜,不曾睡好,今儿就不去府上叨扰了。“ 赵王瞧着他的眼神又有些可惜,他眯着眼,拍了拍程涉川的肩膀,并不挽留。 程涉川又恭谨地行了礼,往后退去,渐渐地,他脚步越走越快。 方才,他蓦地意识到若是满京城都知了他在半闲居,那女郎那儿怕是也已知了消息。他昨夜里本该说清楚的,只是一则事情紧急,他没有多少时间,二则又实在是不知怎么说,干脆便不曾多说,却也不曾如从前一般隐了踪迹,若是女郎有心,问一问暗士都是能知晓的。 不过,依着女郎的性子,怕是不会问的。 想至此,他的脚步愈发快了一些,可别误会了才好,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的关系。 雨势小了一些,雨仍在下,程涉川阻了仆从的多事,几个跨步便钻进了马车里,又命车夫赶得快些,他心里隐隐有些发虚。
第47章 林九樾大概是心里挂着事儿, 昨夜睡得晚,一早却又已然醒来。 外头雨声渐小,却还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梅树上的积雪被雨刷了个干净。 大门发出枝丫一声, 是有人推门进来了,果然脚步声愈发的近了。 这是个功力深厚的, 一步一步走得笃定, 还带着些许急躁, 林九樾微忖, 今儿他是怎么了。 是了,已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她竟已能分辨出这是他的脚步声。 里屋的门也被推开了, 来人带着一身的湿意,神色间有着明显的倦意。 林九樾抬眼, 蹙眉。 程涉川似是误解了, 还是那张冷脸,林九樾却觉得自己仿佛能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些无措。 怎么可能呢。 她放下书册, 疑惑地问道,“才回来吗?” 瞧了瞧天色,这会儿正是平日里他下朝的时辰,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惹得他忙活了一夜? 程涉川轻咳了一声, 似是将这句当成了责问,“昨夜里忙完事情已是太晚了……” 这是在解释了。 林九樾嗯了一声, 重又拿起书,并不以为意,不知他为何还杵在那里。 半晌, 她再次抬眼, 似是疑惑。 程涉川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他支吾道,“我虽是进了半闲居,却是绝没做其他的事……” 林九樾愈发疑惑,他这是在解释什么呢。 受不得这样尴尬的气氛,她将书册再次置于桌上,信口道,“我知你是去做了正事,不必都解释的。”虽则她确实很好奇他在做些什么事,又已到了哪一步。又补道,“你为我做的路引我已拿着了。” 程涉川抬腿,他似是更加急躁,几步就已到了她的面前,语速也连带着快了一些,“我无意于瞒你,只是这事儿实在说来复杂。”他似是再顾不得这许多了,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半闲居里有一条密道,我昨夜进了半闲居,不过是为掩人耳目进纯阳观罢了。” 林九樾听得一愣,原来他昨夜竟是去了半闲居? 见林九樾仍是没有反应,程涉川愈发无措,只是他脸上仍残留着外头的几分阴沉,无措和阴沉交杂在一起,显得有几分怪异的可怜,“你若是不信……” 他像是要自证。 林九樾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两人的对话似是有些不对。 “我为何不信?只是你匆匆赶出去,一夜未归,外头又是这样的风雨交加,下回最好让人带个信也好。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便是不便说,你只说去了半闲居也好。便是这回,你回来我们才知你去了哪儿,确实是会担心的。”林九樾柔声道,她像是真的不在意,便连担心二字也说得坦荡。 程涉川一身的寒意去了干净,周身暖融融的,暖流由外进到了心底。 大概都是因为室内暖和吧。 原来她竟是会担心的啊。 林九樾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好像只注意到了担心两个字,旁的再顾意不得了。 他的耳畔爬上了红晕,喉咙口有些干涩,他道,“我知了,下回再不让九樾担心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不知怎得被他一解读,平添了几分暧昧来,林九樾发誓,她说这话绝没有旁的意思,便是这岛上的任何一个人,抱玉、抱朴、抱真,便是只有过几面之交的女婢若是在这样刮风下雨的夜里踪迹不明,她都是会担心的。这全然是出于基本的情意罢了。 但这是没法解释的,若是解释清了,就好像显得她格外冷酷一般。 分明程涉川的脸上向来波澜不惊,不知怎得,林九樾就是能联想得出他的委屈来。一想,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忙另起了一个话头,将人赶出去,“你快些回屋换身衣裳吧,都湿透了,可别再着凉了。” 程涉川这才好像才回过神来,脑子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方才说她才知道他去了半闲居? 她怎得是这般反应。 方才的暖热这下又透心凉了,一下子又有些索然。 他强撑起笑道,“那我便先回房了,这几日里我都有些忙,不必挂心我。若是当真出了事,暗士会护着你离开。” 程涉川的情绪变得太快,林九樾瞧得莫名,也只能任他离开。 程涉川果真如他所言,余下的几日里忙得根本见不着他的身影。 林九樾初时尚算记挂,而后便也很快投入到自己的事情里去了。 她由着暗士领她到了那处私狱里,这岛她从前实在是了解得太少,光是私狱便有好几处,地道更是有好几条,也不知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挖的。 林九樾矮身进了其中一处,黑影人被分隔在各个角落,已是被拷打得再问不出什么了,暗士也懒得管他们,只守着不令他们逃跑。只是便是没有刑具往他们身上招呼,他们自己也时常在地上疼得打滚,随着发作的频率愈发的高,脸色也愈发青白。 林九樾皱眉,问暗士,“这般已多久了?” 便是见惯了生死的暗士,也很难不对这哀嚎心生恐惧,他恭敬道,“刚关进来时还不曾发作,后头像是忍耐不住了,日日在地上翻滚,铁链都被挣断了几根,有一个黑影人实在受不住,趁着我们不注意已是撞墙死了。” 林九樾听得心里一凛,这黑雾附在黑影人身上,给与了他们超强的功力,但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若是不及时吸食全阴女子的魂火,便要忍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只是这样的折磨也不是牺牲那些女子的理由。 林九樾好似已然确定这个组织是怎般一层一层控制人的,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其卖命。 她不顾地上的血污和暗士的劝阻,向黑影人走去,一缕缕萤火施展开来,形成一张密集的网,就这样兜住了地上的一个黑影人,黑影人浑沌的眼神望过来,一片茫然与无助。动作却是万分残暴,嘶吼着向林九樾扑来,林九樾侧身躲过,收紧了网,令这黑影人再动弹不得。 暗士一惊,他知这位林女郎身上是有些本事在的,只是因她是个女子,看起来又娇弱,心里难免就看轻了一些,倒没想到林女郎几下便将这黑影人给制住了。暗士瞧不见萤火,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只能望见原先在地上扑腾个没完的黑影人渐渐四肢被收住,蜷缩成一团,声音呜咽着,渐渐声息弱了下来,只做些轻微地挣扎。 难怪郎主说起林女郎时眼角带笑,只吩咐了必要时护着她,不必阻拦其行事。 林九樾施展魂火,从黑影人的经脉里进去,黑影人的体内早已被黑雾侵蚀,原先自个儿的魂火已几不可见,想来全混杂在了黑雾之中,若是强行将黑雾抽离,这黑影人也没什么活头了。黑影人体内的魂火式微,起不了排斥的力道,林九樾的魂火一路畅行无阻,甚至被黑雾引着往魂芯里头去。 那黑雾也想吞噬了她的魂火。 林九樾面色不变,一如她所料。 已至了黑影人的魂芯,恰在此时,身上的铃铛嗡鸣声响起,发起了如雷震耳的响动。暗士心内大惊,再往林九樾处瞧去。 林九樾面上有些细微的汗珠,微微咬唇,想来也是在使力,但神色坦然,像是对铃铛的声鸣并不震惊。魂火在魂芯一处滞住,她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所料没错,果然与冰魄有关。那处微微的凸起应便是传闻中的冰魄了。她之前在祖母的手札上见其被圈起,百思不得其解,而后又多加琢磨,才算是勉强有了些许思路。今日一验证,果然,这黑雾与他们族的冰魄有关。 既是如此,那么照她所料,事情便好办许多了。她想到的法子也简单,不过是循了刮骨疗伤的原理,将魂芯处的冰魄取出来即可。 冰魄牢牢吸附在魂芯处,愈是使力愈不得脱离。除非直接击碎,但若是这般,黑影人的魂芯必然也会破碎,他怕是也要轮回无望了。林九樾有些不忍,试探着将魂火探到冰魂里部,竟未遭排斥,想来也是因这东西与他们一族颇有渊源的缘故。 只是不知这东西是究竟怎么流落到了世间,既已被祖母特地圈起,祖母又是否知晓黑雾是因了这冰魄的缘故。林九樾心内的疑惑并未因找到了黑雾的源头而全然解开,相反,更多的疑问冒出来,甚至她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九樾借着魂火的力,从冰魄的内部向外瓦解,渐渐的,冰魄上出现了丝丝裂缝,像是蛋壳破碎,林九樾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声响,冰魄碎了。体内的黑雾没了源头,在黑影人的体内四下乱窜,黑影人再次痛苦地挣扎起来,他没有了嘶吼的力气,只剩下痛呼的气声。林九樾稳住心神,将黑雾一缕一缕地引出来,黑影人已是痛得晕厥了,若不是萤火捆着他,怕是早已往墙上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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