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坐在床沿,又站起来,走到屏风旁,描绘着的画面琴瑟和谐缱绻无限,明明是美好的场景却让她产生了一股躁意,她也曾年轻过,性格暴躁易怒,年岁长了性情已然趋于平和收敛很多,如今看着屏风绘画又是一阵躁怒袭来,她回身:“红颜薄命?有哪一个女子会渴羡着红颜薄命!她们渴羡的是执子之手长长久久,你正是一个女子正当有的年纪,你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你该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女人啊,为什么总是被过去困住被感情缠住,如果不是这个时代,不是这个出身,不是这个该死的制度,也许你才会是那个西宣大殿之上才惊西王之人,你的才学一点都不比他差。“她目光向下,执起纱裙覆盖下的手,细细看着,”这双手多漂亮啊,能写诗,能弹琴,能画画,却万万不该……不该用来杀人的。” 云落嘴角静静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微微扬起,柔和的面容染上锋利之色,瞬间艳丽又妖娆:“你错了,三娘,这双手就该用来杀人的,能写诗能弹琴能画画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指尖附庸风雅的游戏罢了,能给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提供些娱乐消遣,那些在底下的人,尤其是女子,该怎么办呢,被街头恶霸欺凌,被纨绔子弟玩弄,却无力挣扎,当年三娘你救我,我既然活了下来,就该做些什么,这双手,不该再这样绵软无力,沾点血腥算什么,也许对我来说是种解脱。” 一缕黑发垂落在三娘布着细纹的眼角:“那些人是该死,但是你也不该这样冲动,你昨晚不该不跟我打声招呼就去李府杀了刑部李延年的独子李敬宇,李延年执掌刑部多年,树大很深,为人残忍,性情暴躁,李敬宇是他独子,把他宠得骄奢成性无法无天,如今他死了,李延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虽然为人残忍,但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破案无数,你这样贸然行动,万一被发现,刑部大牢的种种刑罚会让你生不如死。” 云落眼中露出懊悔之意:“是云落鲁莽了,不该这样冲动,倘若连累三娘你连累整个柳絮阁姐妹,云落难辞其咎,只是小秋才十一岁,还没长大,我常常想,如果早点动手,早点将银针插入他的脑袋就好了,是不是因为我一拖再拖,才害得小秋。” 三娘那双原先充满躁意的眼睛已然恢复了沉静,经历岁月的洗涤带着对人世的悲悯:“世间的恶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你就算阻止了这件,也阻止不了那件,人不能拿这些事情来折磨自己,背负得太多,就没办法活下去了,你要记住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施恶之人,我们也只能尽己之力,点到为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大多数的时候我们也只能旁观,无法插手。” 她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低低的温柔,“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听到此处,无疆知道了答案,杀人者 的确是花魁云落,杀人手法是银针穿脑,找准穴位打入脑中至全根没入,银针本就极细,再者头发遮盖,难以察觉,死得悄无声息毫无破绽,除非是仵作开脑验尸,不然很难判断死因找出杀人凶器,这确是个很隐秘很高明的杀人手法,只是人在移动过程中银针很难插/准穴位,若是偏了,则无法瞬间毙命,需要离猎物极近,并且猎物不乱跑乱动,可是这世上哪有如此乖巧的猎物呢,要让猎物这样束手就擒,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对于眼前这个人,却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样一张美貌的脸,只一眼,便能令人心荡神驰,只要眉梢一挑,就能摄魂夺魄,温柔乡乃英雄冢,连英雄都躲不过,更可况狗熊。 美色啊,从来都是最好的诱饵,最致命的陷阱,那些噬色成性的男人还哪里能反抗的了呢。 美人的笑,本就是杀人的刀。 无疆收回目光,原来名动国都的花魁,竟有这样一段沉痛的过往,一朵从黑潭泥沼之中绽放的花,柔软纤细的手执起了刀,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成为了一个行走于夜色和血光之间的杀手。 沾着血色的美貌,似乎更动人了。 只是,这样血性的女子,却似乎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身体的耗损,刑部的追查,还有赵世琛说的不明不白的有人要杀她。 好可惜,这样的女子,就像三娘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大多数的时候我们也只能旁观,无法插手。 无疆收回目光,打算从暗室中离开,耳边却有声音传来。 “你说,我们要不要管管闲事呢。”
第19章 双刀 无疆驻足,顺着微弱光线回首,他手中握着纸扇,微抵额头,神色竟有几分认真。 “如果在意的话,为什么要走开呢?在意一件事,在意一个人,就不要轻易走开。” 融融墨色落入眼眸,幽谧又深沉,倏然间,光影变幻,无疆有一瞬间的恍惚,还没等她从那眼神中读出什么,对方神色一转,又是一副少年兴致盎然的模样,“比如说,我们去把李敬宇的尸体给偷了,或者动动手脚,让李延年查不出线索和死因来,再或者我们暗中查访下状元郎的府邸,探查是否真有人想要杀云落姑娘。” 话音刚落,还未等无疆做出回复,头顶倏忽而起几声轻微脚步声,极轻极快,由远而近贴着房顶极速而来,脚步声越过头顶,墙壁中透过的光线骤然消失,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暗器声夹风而来,把整个房间包围地滴水不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仿佛一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然而苍蝇还是逃出去了,就在暗器要收拢的一刹那,一对双刀横空而出,舞得滴水不漏,将所有暗器毫不留情地撞向四面八方。 部分暗器穿破木墙朝这边飞来,无疆正要反击,身边之人一个错位横挡在她身前,一扬手所有暗器瞬间被无声纳入袖中。 好快,无疆忍不住微微惊叹。 只是这暗器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无穷无尽,也许是知道再这样下去必成围困之兽,隔壁猛地撞开了窗户越窗而出,就在那瞬间,头顶脚步也迅速移动,追踪而去。 “我们也过去瞧瞧。”话音未落,身旁之人越窗而出。 两人紧跟黑衣人之后,黑衣人一共七名,劲衣窄袖,每人手持一把窄刀,脚步轻而不浮、快而不乱,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追逐一阵,前方停了下来,七个黑衣人敏捷有序地散开将两人围住,无疆和西流隔着一段距离隐在树影之后,透过树梢看到被包围的云落姑娘弯腰咳嗽,三娘双刀执于身前。 西流仿佛对着黑夜解释道:“服完桂香丸三个时辰内不能动用真气,轻则会全身气息紊乱,疼痛难忍,重则走火入魔人神难救。” 无疆心 想难怪她们会这么快就被追上。 七人围着二人,并不进攻,只听得带头一人用明显伪饰过的粗哑声音道:“我们无意为难两位,只是希望云落姑娘远离此地,并且保证从此之后不再踏足西宣,今晚我们就可于此别过。” “西宣虽是王土都城,却也是任何人都可以凭能力立足的地方,不知我家姑娘竟是何处得罪了各位,三娘愿带云落赔罪,只是这深夜刀剑相见——阁下不觉得不是礼貌的交谈方式吗?”三娘用词颇为客气,语气上却是姿态强硬,毫不示弱,身前双刀反射月光,亮得惊人。 带头那人又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让云落姑娘自行离开,否则……”手中刀微微一侧,折射出冰冷的月光落在云落纤细柔嫩的脖子上。 西流和无疆暗中观察这两相对峙的一幕。两个女子,一个深受内伤不能运功,一个无论是年龄还是身手都已过芳华鼎盛之势,虽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追上她两是因为三娘挟着不能运功的云落姑娘,但他们的武功也是不容小觑,真动起手来,七对一,形势不妙。 “在形势非常不利的情况下 ,不妨委屈求安,先离开此地,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西流非常有代入感地为他们设身考量。 “一定会输,没有一点突围的可能?”无疆无法凭借自己几次短暂的交手经验来判断这场战斗的输赢,只是内心隐隐地希望云落和三娘无需用这权益之计暂且脱身,而是能够以少胜多杀出重围给他们一个好看。 “这七人不但功力深厚,而且训练有素,从刚才到现在每一步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云落姑娘未在此时服用鬼香丸,她们还有可能杀出重围,只是如今这情况,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七个黑衣人已经摆开阵形,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三娘手持双刀背月而立,竟透露出一种睥睨的气势来,似乎她并不是一个眼角爬上皱纹年华逝去的女子,并没有处在以一敌七还要护下一人的不利之势,仿佛只要她手里有刀,这可一战,管他敌众我寡,管他风雨将来大厦将倾! 无疆被眼前风华气势所摄,几乎忘记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暗杀,眼中只有那两把令人炫目的双刀,在冷暗的月光之下折射出锐利锋芒,快速迅捷精准无误地挑开来自四面八方的突袭和进攻,舞得天衣无缝气势恢宏,甚至打乱了那七人的阵法,竟然一时占了上风。 “可能会赢。”无疆一时忍不住为她高兴起来。 西流也露出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燕式双刀,销声匿迹十几年,原来一直都在王城脚下。 这把双刀一如传闻中的气势磅礴目中无人,盛名之时,曾一人连挑西疆数十位高手,强悍的风格使得所男人都退避三舍,可偏偏就是有一位将军欣赏敬佩这样强悍爽利的女子,亲自上门讨教,没人知道这场比武的输赢,只知道自那以后搅得江湖鸡飞狗跳的燕式双刀不见了,战场上却出现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也是使得双刀,霸道得很,杀得敌军屁股尿流。那几年,那位女将军和当时风头无两的萧荆将军一路向北收复失地,所向披靡,只可惜就在即将大获全胜之时,被一小支看似只是在负隅顽抗的敌军引入一片沼泽地,那片沼泽地常年瘴气弥漫,萧荆将军从那里出来后,旧疾感染,伤势复发,毒气入骨,直到最后药石罔效。 荣马半生,收复失地,开疆拓土,本该荣归故里,谁料想身死归途,有人说一生功名终得圆满,有人说未战死沙场毕竟不甘,但终究只是局外人的猜测,真正知晓萧荆将军当时心境的唯有那位与之并肩的双刀女将军,在萧荆将军离世之际伴其左右,只可惜那位女将军并未归朝,自将军死后便杳无踪迹。 一晃十三年,双刀在此重现。 可不论这把双刀再强,强敌围伺之下要再护下一人终究不是易事,那七人也看出了对付这把双刀的不易,将一大部分攻击转向夏云落,燕三娘难免顾此失彼,为了替夏云落挡下一击,右肋之下露出空隙,高手过招成败就在一息之间,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一息”机会,立马挥刀斜刺,却在正要得手之时碰到了一个极其坚硬的东西,刀被猛地弹开,震得虎口发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