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口中还边念念有词。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呀,把我一个小孩子扔在这里两个多月不闻不问,我这要自己采摘果蔬、狩猎野味、烧饭做菜,还要每天浇灌看护这些花花草草,免得被它们被山里野兽祸害,难道就不担心我被山里这些个野兽叼走吗?师父回来可能他的小徒弟我早已成为这山中某只虎豹的盘中餐腹中肉,尸骨无存咯。” “尸骨无存也就罢了,临死前连拖个信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也真是惨,没有人知道我怎么死的,死前的愿望是什么,小孩子想做的事情才多呢。” 想着想着,这童子竟然有点悲从中来,他又叹了口气,又想到一个人,脸颊上又浮现出点笑意来,“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临走前—— “师父,我也想下山。” “不行,师父这次下山是有要事,你三脚猫功夫跟下去没什么用,好好看家,回来考你武功。” “……” “师兄,下山我也要去。” “不行,师兄这次下山是去找媳妇的,你年龄还没到,师兄先给你做个榜样,哈哈哈。” “……” 童子自言自语道:“师父好凶,师兄又分明是在忽悠我,明明是去做其他的事,不过能带个媳妇回来当然最好,可是媳妇是那么好找的吗,好找的话师父怎么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呢,这光秃秃的山上真的十分非常极其需要一个可亲的师娘或者可爱的师嫂嫂了!” 小童子只觉世道艰难,又恨铁不成钢,同时还在想中午吃什么,一个小脑瓜子正思绪万千,可倏忽之间他的耳尖动了动,空寂的山谷回荡起一阵铃声,清脆悦耳,仿若空谷幽兰。 小童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师父和师兄回来了!”但笑容还未来得及散开,又忽然凝住。 不对,铃声连着索道,只当有人从索道通过时才会发出铃响之声,师父和师兄都是自峭壁上直接上下,不会走索桥,这索道是当初为了他人探望而设,而如今他们人都不在,谁又会来这里探望,且期间无书信至山中。 小童子机敏,当下觉事情蹊跷,马上提气飞跑奔入房中,正欲启动机关,又忽听到一阵笛声,此笛一亮嗓他便听出这个曲子乃是师兄自己谱曲的《林中风》,悠然绵长,漂泊无依中自有一份恣意潇洒,可这笛声却中气不足,只起了一个调就掉下去再无声音,他这一思一想手停在机关之上,正想着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要按还是不按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眼前一个身影如箭,从林中直射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箭”就气势汹汹射到了他的面前。 他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姐姐! 好看,真的超级好看!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唇不染而朱眉不画而黛,只是她一头黑发如瀑,额边鬓发半湿贴着脸颊,挟一身凌厉风雨呼啸而至,那眼神犀利得仿佛要力透纸背,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他再往下一看,发现她怀中竟还打横抱着一个人!那人一身戎装,手脚修长,俨然是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浑身冒着寒气,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凝着霜雪。 他的脑子还在犯浑,那个男人突然探出头来,对着他轻轻叫了声:“阿笙。” 小童子再次睁大了眼睛! “师兄!” 无疆从未听西流说过他还有一个师弟,但此时无暇顾此,忙问道:“你师父呢?” “啊,师父两个月前跟师兄一起下山,到现在还没回来呀!”阿笙立马答道,语速飞快,“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西流没回答他,眉间紧紧促起,道:“药泉。” 阿笙聪明得紧,立马反应过来西流示意他带人去药泉,立马道:“师嫂嫂你跟我来。” 无疆听力一向好得很,但此刻不知是因为脑子被其他事情塞满还是对这个词太过陌生,一下子没听清楚,就听到一句什么“师枣枣你跟我来”,不及细思,提气跟了上去。 阿笙身手矫健,对此地相当熟悉,七弯八拐之后往前一指,“在那里。” 无疆脚尖一点,横抱着西流像一阵风刮了过去,只留下阿笙一人额边发丝飞扬,在后面目瞪口呆。 “师嫂嫂不但力气大,轻功还很厉害呢!” 此泉大约三尺见方,是个天然的高山温泉,此山矿物丰富,泉水自地下岩缝中流淌而过,长年累月,有着极强的医药之效,且正对西流之症。 无疆抱着西流一跃而下,泉水飞溅而起,周身触水处一阵暖意袭来,肌肤顿时起了一层红晕。 西流身穿北洲军装,入水厚重碍事,泉水难触肌肤,无疆单手扶着西流, 另一只手快速解扣,飞快脱下他的外衣内衫往后一甩,正盖在前来助力的阿笙的头顶上。 他眼前一黑差点绊倒,忙扒拉开衣服,跑到药泉边,一眼正望见师兄赤·身·裸·体靠在人姑娘怀里,脸腾地一红,心道:“师兄好样的!” 西流终于缓过来一口气,“阿笙,风楼二排顶层左数第二本《逆经》,帮我拿过来。”声音虽听着还有些虚无缥缈,但总归有了些人气。 阿笙留下一句“马上就来!”,腾地一下就不见踪影。 温泉浸染周身,无疆动了动他的手指头,修长苍白,非常僵硬,似乎能听到咯哒的声音,仿佛他这层薄薄的皮是个不透水不传热的东西,将一切暖意药物都隔离在外,一丝一毫都透不过去。 “然后要怎么办?”无疆的喉咙有些哑,从额角到颈间都是湿的,不知是刚才一路狂奔而冒出的汗水,还是这温热水汽附上冰凉肌肤而凝成的水珠。 西流支着自己的身子往上拔了拔,仿佛为了让她安心似得,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来,“不急,等阿笙的书,你照着上面输送心法帮我把寒气压回去就行。” “就这样?”无疆似乎不信有那么简单。 “你刚才给我输送内力没错,但不得其法。”他抬手拂开她粘在额角的发,抬手的瞬间,眼睛不由得眯了一下,睫上霜雪被热气重新化成流淌的水,自他的动作从眼尾蜿蜒下来。 无疆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看他到底瞒了自己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旧疾,要让一个皇子在襁褓之中上山,几乎隐姓埋名二十载,下得山后还要月月泡药施针,那一晚又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触发旧疾,搞得整个人身体埋了座冰山一样! 无疆一肚子的疑问,答案却被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隐藏得天衣无缝,只那几许掩藏不住的情愫自眼中流出,隔着氤氲水汽,将眼神点缀得有几分迷离,无疆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欲把眼睛别开,却见他眼角一弯,道:“阿笙来了。” 阿笙跑出一身汗,一来刚好看到两人含情脉脉四目相对,几乎意乱情迷,他倒吸一口凉气,正想自己来得是不是太不是时候了,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就听到西流淡淡道:“阿笙,从第一页开始念。” 阿笙脑子里演七八糟的东西虽多,却不妨碍他高效做事,西流话音刚落,他就打开书念了起来。 幼童的声音,稚嫩清晰,亮得很,一字一句传到无疆耳里。 西流转过身,无疆两手贴于其背,感受他纤长的骨骼自由地伸展,脉络纵横于体内,她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送到掌间,再按照书中经法自他四肢五脏间往复流转,将那不断想往外钻的寒气一点一滴地收拢回来,聚拢到一起,封锁起来。 西流渐渐感受到了身体知觉的回归,也感知了到身后两只纤薄的手掌的热度,背后皮肤突然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全身骨骼微微一颤。 西流想,他这一生,恐怕都忘不了今日,忘不了从北洲破雪城到此地一路的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的小天使: 长风饮满袖 5瓶;小jio冰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上药 那日,大雨滂沱, 充沛的水汽将他包围, 他的意识几乎被冻结得“一干二净”, 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四周“哗哗”的水声。那水声铺天盖地,将他与此生此世隔离,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远得似乎这个世界跟他毫无关系, 他随时可乘风而去, 可每次他要飘走的时候, 又有一个声音穿透雨雾,坚定清晰,跋山涉水而来, 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拉回现实, 神魂归位。 “西流。” “西流。” “西流。” 跑一段路,她就要唤他一声,他声音轻,有时被雨声覆盖了, 她没听见, 就立刻掀开帘子来看, 看到他还睁着眼, 嘴角微微一动松一口气,又立刻放下帘子转身赶路,马上,那一声急过一声的“驾, 驾”在如泼大雨中响起。 风雨实在太大,时常把车帘掀起来,送入些冰冷细雨,他透过无数个被掀起的瞬间,看到她一身单薄衣衫,头戴一顶压根挡不住什么雨的蓑笠,整个后背红得触目惊心。雨一直下,敲打在她身上,她被抓破的后背结不起来痂,每挥一下马鞭就牵扯一次伤口,她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唤着。 “西流。” “诶。” “西流。” “诶。” 整整一日两夜,终于来到赤霞山下,山路陡峭狭窄,只能弃车骑马,她坐在他的后面,将山路的颠簸和他整个身体的重量统统扛在自己受伤的肩头。 雨终于不下了,但山中树木繁盛,枝桠挂满雨水,稍一动静,雨水就簌簌而落,她每每俯身挡去大半雨水,生怕落到他的肩头。 这一路上她米粒未尽,实在受不了就仰头喝天上雨水,人马皆如此,姜朝涯的马似乎有灵性,背着他们到了索桥尽头,才力有不支倒了下去。 她的后背受了伤,承受不住力,只得将他抱起。 索桥虽叫做桥,却没有平稳的木板,没有坚固的栏杆,只两条巨型锁链为踏脚,两条细琐为扶栏,在百米长的裂谷之间横空穿越。 “抱住我。”她淡淡命令道。 西流知道此番凶险,关键时刻不能耽误她用手,他的手越过她的肩,绕上她的后颈,相叠交错,头轻轻靠到她的肩头, 他觉察到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下,然后起身跃上铁锁。 铁链“哗啦”一声发出了刺耳响亮的碰撞声,这空幽寂静的山谷仿佛被撞出了一道缺口,如同他的心房一般。 他头埋在她的颈间,随着她一起一落,身后烟云袅袅,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似雪似花,又清冷又温存,他想,那是她的体香。 他有些贪恋地吸了一下,想把这个味道永远永远烙在心口,然而他想起了什么,脑中白光一闪,糟,他忘了此处有机关,因他从未走过这条路,一时没想起来,但此刻她正在链中飞行,他不能轻举妄动打破她的平衡,稍有不慎两人便是葬身谷底。 他静静等了几个起落,她落地的一瞬间,他掏出腰间竹笛,运气全身仅存的内力,只为了将那个调子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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