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不许再欺负他们。”声音从前方冷冷传来,让人背脊发凉,毛骨悚然,“如果耳朵无用,还留着做什么。” 那人吓得立即捂住耳朵,不顾还被钉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脚跪地求饶,以头磕地,磕地砰砰作响。 “谁再敢踢一脚,我就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脚,要是有一个人逃跑,我就要了剩下所有人的命。” 这句话他们信,眼前这个相貌平凡普通到他们记不住的男人,下手却是狠,真的狠。 方才从帐中出来,她瞥一眼庙中央滚烫沸腾的狗肉汤,忽地挑起锅底,巨大的铁锅沸着热汤从地面飞起,起至人高位置蓦地一斜,洋洋洒洒正从赵四的头顶中央淋灌而下,汤水洒尽之后巨大而沉重的锅子落下盖在赵四头顶,锅底带着被火噬烤出的炽热灼得毛发和头皮呲呲作响,飘出一股难闻的焦味。 他们知道那是因为方才赵四把半碗汤泼在了一个小乞丐的腿上。 她看着一个小乞丐被切掉不久的耳朵,在寒冷和创伤中化脓腐烂,轻声问了句是谁,小乞丐不敢指,她径直走到陈皮面前,小慈说那人眼角长着一颗巨大的泪痣,问道:“是你对不对?” 那时他还没被点哑穴,极力否认:“不是我啊,她没说是我啊,不是我,啊~~!!!” 话还未说完,两只耳朵瞬间被齐齐切去,扔进方才用来烤狗肉的火里,火烧得很旺,一下子吞噬了他的耳朵。 “我杀人一向都给个痛快,但是对于你们,我不介意多折磨一会儿。” 她说折磨这两个字时,所有人的内心仿佛蒙上了死亡的阴影。 无疆其实压根没心情也没时间折磨他们,她要赶快看看这些孩子的身体。 那刀钉着脚面入土三分,三人跪在地上才□□,小心翼翼递到无疆手上,搀扶着瘸腿到王大狗走得飞快。 靠近马车处,无疆吹了个口哨,小慈从坡后跑出来。 这是整个车行里最大的一辆马车,座位全被拆卸,上面铺了一层轻软暖和的被褥,孩子坐在上面,仍有些惶恐地进食水和食物,无疆打开药箱,检查他们的身体。 十二个男女绑在马车后面,被马车拉着走,他们讲不了话,也不敢逃跑,更怕别人逃跑连累自己,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毒药发作所致,此刻他们内心烧得很。 车内燃着灯火,无疆帮他们一一检查,吃药疗伤,不过她能做的都是最应急简单的处理,他们需要的是长久安稳的照顾和调养,他们需要一个强硬后盾。 马车走向城中,无疆检查完毕,她靠近那个年龄稍长的断腿小乞丐:“这里面只你能识字是不是?现在大家都不能说话,也不会哑语,只能靠你。我会送你们去延武将军那里,百姓都说他英勇狭义嫉恶如仇,你到了那里把你和大家遇到的一切都写字告诉他,他会帮你们。你不要怕,我会再去找你们。” 天将亮未亮,凌晨的西宣呈现出错觉般的荒凉,街头几盏枯灯挑着,斜撑寒夜。 渐渐有了声响,深夜狂欢的人还在宿醉,偶尔发出梦中的咕噜声,而那些赶货的摆摊的,上学的上朝的,为了生计为了前程,都已悄然起身。 西宣是一个睡得晚醒的早的都城,也许全天下的王都皆是如此,年少的将军要起身练剑,求仕的子弟要起身念书,开酒楼的掌柜要起身打理,卖包子的小贩要起身烧火,要在王朝之下混得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凭的是才华天赋,拼的是十寸光阴。 马车还在走着,无疆五指一弹,一粒飞石走出,绑在胡老大手上的绳索悄然而断。 胡老大被绳牵着突然就发现拉着自己的那根绳子松了,愣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没搞清楚状况,然后又愣了一会儿,好像可以逃走?但这毒还没解,十个小时后毒发怎么办,可又转念一想,那男人行事狠辣,给不给解药也不一定,搞不好回去还得接受酷刑,找那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想定,他停了脚步,落在后头几步,最后忘了一眼同伴的身影,然后转身就逃。 同被抓之人起初没注意,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一转头发现胡老大正屁股尿流地逃跑,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怕得差点跪在地上,这心里又气得不行,这胡老大平时做老大什么便宜都他先占,什么苦都是他们吃,现在竟然一个人逃跑,等回去那人还不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啊!好冤啊! 混蛋啊,畜生啊,救命啊,胡老大他跑了!!! 这是他们心里的呐喊,却因被点了哑穴,叫不出来。 他们心急如焚,上蹿下跳,哼哼吃吃抗议不走路,可又因为药力双手双脚发软,使不出太大劲来,虽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却让马车走得慢了一点。 “干什么,老实点。”无疆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吓得他们一个激灵,不敢闹腾。 可是这声音飘飘渺渺,仿佛是不是从前方传来,而是在空中四散而来,一时恐惧又笼上了脸。 无疆裹着最后一点夜色滑出马车,跟着那个一路颤颤巍巍的身影,既然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令牌,也必能在从他身上找到给令牌之人。 小慈,那边接下来就靠你了。 夜色褪尽,小慈驾着马车来到通往城中的大道之上,这条道笔直延伸通往将军府,此时街上已有行人。 小慈撩开车帘,对车内依旧惊魂未定的孩子说:“待会儿听到响声你们不要怕,相互抱紧对方,抓着车。” 她跳下车,拿出火石,点着了特意准备的那两长串鞭炮,哗啦啦一声,一下子炸开了西宣原本清寂的清晨。 于是人们探窗而出,看到一辆马车在街上疾驰,后面拴着男男女女,鞭炮在他们脚下炸开,咿咿呀呀地张嘴怪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被马车拖拽着奔驰在西宣最宽阔繁华的街道上。 人总有好奇心,大家纷纷穿衣出门追随围观,看着马车从城东奔向城中,冲开挡路之物,无人敢拦也无人能拦,就在人们不知他要奔向何方时,将军府高高的围墙之内蓦然飞出一个身影,墨色的衣角空中翻飞,映着天边被染红的云彩,一个利落的转身骑上马背,勒绳夹马,一阵长嘶划破天际,马飞前蹄几乎人立,而马背上泰然而坐的墨衣男子依旧从容不迫,眉目淡定,逆着从东方升起的朝阳,勾勒出一个高大伟岸的轮廓,人们仿佛看到了那个战场上持戟而战的少年将军,有浓黑的眉眼,逼人的气魄,朝堂和江湖都传颂的赫赫功名。 将军姓延,名武,字子玄。 马停了下来,鞭炮声也止住,少年将军在人们的崇拜目光中翻身下马,一直平静的眉梢此时才微微皱起,嘟嘴抱怨道:“谁呀,大清早的这么招人烦,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嫁不出去啊。” 女子轻笑出声,围观群众纷纷摇头,急忙撇清关系,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只是路过看戏的。 延武将军眯起眼睛表示自己将信将疑,看得围观女子一阵春心荡漾,他走到车后看到串成一条的十一个男女,形态狼狈,一副凄风苦雨模样,眼神仓皇多有躲闪。 车内传来喑哑之声,风轻轻拂起门帘,他的眼神穿过飞起的帘布落入车内,骤然冷却成冰。 霍然挑起的帘子后,是一个个相互搀扶环抱的孩童,他们断臂残肢,面容恐怖难辨,面对骤然而至的光亮和人群,眼睛里流露出不可遏止的恐慌和害怕。 一张纸条从车顶缓缓滑落,微微泛黄的纸张之上晕染着十一个刚劲浓黑大字。 “交之将军,望将军护之查之。”
第9章 管家 众目睽睽之下,那辆拴着十一个男女,尾部吊着两串响亮炮竹,披着霞光炸开西宣清晨的巨大马车,裹藏着一车四肢不全五官难辨的幼童,驶进了王都将军府的宽阔门庭。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消息便从城中四散开去,直达东南西北,整个西宣传得沸沸扬扬。 平时默默于柴米油盐,汲汲于功名利禄的人也忍不住低头叹息一声,抬头愤骂一句。 残忍至斯! 那一纸护之查之的留信让此事显得昭然若揭,又扑朔迷离。 “所以说,原先于我铺子旁的瞎眼小乞丐是被人迫害成这番?我道是天生如此或意外造成不幸所致,如今想来旁边那女的的确不像是好人。” “竟有这等事,我不能再让阿娘抱小宝出去玩,万一此番发生在我们小宝头上,我估计活不成了。” “各位要多留意身侧,若察觉不对劲之处,需即刻报官。” “报官?府尹竟然干什么吃的,连这些都没查出来,还让人家义士抓人来送到将军府。” “将军府,你说为何是将军府,西宣王城之内多少高官府邸,却独独选了将军府,不知府上的将军会如何处理此事……” …… 将军府的书房内,延武将军长身玉立,执起泛黄纸张,字迹深邃挺拔。 “交之将军,望将军护之查之。”延武皱起英挺的眉,表示嫌弃,“这是在临终托孤么?” 他当然不会大白天的一个人在书房内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这显然是一个问句,问得自然是另有其人。 书房的一侧,一位蓝衣男子端坐于披着狐裘的红木玫瑰椅,修长有力的四指微微弯曲,单手托着古旧的执经折卷子,声音从古卷后漫过来:“这足以说明将军你在这位神秘友人心目中的朝堂地位和江湖名声,而将军此刻却如此诅咒人家,不太厚道吧。”说着他还真不赞同似地摇起头来。 延武撇头看他,也只看到卷子后一拂一拂的蓝色发带,宛如他戏谑的脸:“这人心思沉得很,若真是信我,也不必一大早搞这样的阵仗,分明是要昭告天下,人在我这里,逼我管下这事,护住这人,让天下之人监督我。” 蓝衣男子换了一个姿势,从端坐变成斜倚:“难道不是你自己爱管闲事,大清早的听到声响非要飞出围墙去看看。” 延武指间夹着纸片在他书前抖地哗啦啦响:“这就是个阴谋,阴谋!你看这纸条,写着将军,就算我不出去,也是得找上我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在我将军府门前撒了一地马爱吃的麦麸。” 蓝衣男子拾起书桌上的白玉杯,轻抿,唇上染出一层氤氲水汽:“若你不想管,尽可把此事交给西都府,刑部或者明镜司,练你的剑,去战场杀你的敌。” 延武此时反倒眉梢一顿,目光沉沉:“你不必激我,这事我还真管定了,在外杀敌保家卫国,竟有人在做绝我西疆子民这等釜底抽薪之事,那些孩子的样子,连我这种见惯战场生死的人都不忍看。” 蓝衣男子手指微动,卷子翻过一页:“那辆马车有何线索?” 延武勾腿一带,玫瑰椅瞬间移至其身后,就势与蓝衣男子并肩而坐:“马车出自西宣最大的车行德兴马车行,来买的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六七岁样貌的男童,马车上的点心鞭炮被褥绳子伤药均来自西宣最有名的商铺,城南的一品居福声楼城北的高棉坊城中的结绳铺仁心堂,每个商铺所描述皆与德兴车行相同,两人身穿深蓝色衣衫,年轻男子长相平凡普通,无一人能具体描述是何长相,均言印象模糊,男童长相可爱,但此年龄孩童大多长得可爱,没太注意,记不甚清。据街上百姓所说,昨日见那辆马车从城南晃到城北,城东晃到城西,因马车特别之大非常显眼,很多人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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