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侧头看他,夕阳斜斜落下,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镶出一道温柔的金边,眉梢眼角,挺拔俊俏的鼻梁,都微微泛着光芒。他郑重又深情地望着她,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无疆点头道。 三日匆匆而过,三人已快马飞至边境,但这里看着萧条荒凉的很,没有看到什么人。 “黑市,当然是在黑暗的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踏雪提着扇子往左前方一指,笑道,“看到那边的马没有,马在了,人肯定也都到了。” 西流和无疆随着扇子的方向望去,的确看到那块地上有许多的马,这时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旁经过,惊起满地尘埃。就在这时,两人忽得眼角一闪,转头便见踏雪依旧到了一丈之外,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怕脏了我的衣服,这几天恐怕没得换。” 无疆没再去管他,又回头看那辆颇为金贵的马车,车帘掀起,走下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来,下车时踩着小厮,那小厮抬起头来也带着一枚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来到这里的人都经过了一番装扮,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毕竟有些东西来历不好,去处也不想被人知道。”尘埃落地后,踏雪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回来,只是他回来之时,已经换了一张脸。 也是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但跟原先的截然不同。 无疆从怀中取出一枚半截的银色面具,递给西流,“你戴上。” “那你呢?”西流接过面具。 西流话音未落,就见无疆略微别过脸去,抬袖轻轻一拂,再回头就是一张陌生的脸。 “当杀手的,别的不行,就是 脸多,换得还快。“踏雪一脸骄傲,”一看妹子换的这脸,就知道是个不张扬的性子。” 无疆淡淡看了他一眼,难得的回了句嘴:“不用多骚,能用就行。” 踏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妹子你变坏了啊。” 西流扣上银色面具,面具覆在住鼻梁和面颊之上,露出下半张脸,嘴角微微上翘,露出无遮拦的笑,似乎在为无疆的“变坏”而开心。 入口是一间不起眼的杂货店,进去之后再掀一道门帘,就见到一个带着一张惊悚的鬼面具的人,他并不开口说话,只微微弯腰,朝他们友好地一鞠躬,而后伸出手来。 踏雪从腰间摸出块黑色的令牌,中间镶着块圆圆的蓝色琉璃,放到那人手中。他看了一眼,恭敬地将令牌还给踏雪,示意他们前面的入口。 踏雪忧忧地叹口气道:“哎,这人在江湖飘,令牌多到挂断腰。咳咳,咱这身份地位,令牌不能少带。” 这是个通往地下的入口,楼梯很长,灯光很暗,唯有三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楼梯不断地回旋,走得人都有点微微发晕,才踏到地下,眼前出现一扇铁制的巨门。 “一百九十八。”无疆轻轻说道。 踏雪道:“妹妹,厉害啊,我早就走得头晕脑胀了。” 无疆回道:“数数容易缓解这个症状。” 说话间,铁门毫无预兆“铮”的一声打开,寂静和黑暗迅速被逼退,一个人声鼎沸、灯光璀璨、群魔乱舞又光怪陆离的世界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欢迎来到流离之地,祝您此次买卖愉快。”两个带着马面具的门童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那张面具也是半截,露出小孩稚嫩的下半张脸来,只是在声音出来的时候,无疆并未看到他们开口。 腹语? 无疆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第83章 拍卖 游走在街上的人带着各色面具,有狐狸、豹子、菩萨、饕餮……不一而足, 也有靠化妆术易容或者带人皮面具的, 他们神色各异地穿行在人群之中。明亮的黄色烛火透过色彩纷繁的琉璃灯罩, 洒在他们的头顶,在这无人知晓的百米地底,制造出一个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奇异世界。 无疆拥挤在人群之中, 周身尽是高大的身躯, 繁多又重叠的面具, 各类又相似的穿衣, 无疆有一种随时要迷失要被淹没的感觉。就在这时,一双手从旁掠过,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 隐秘的, 轻柔的, 但又似乎坚固得牢不可破。 无疆先是瑟缩了一下,习武之人最忌脉门被人握住,而手腕又是脉门汇聚之地,她本能的就要翻手反扣, 可行到一半,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目光微闪, 悄然散去手中劲力。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西流的耳朵有些发红,只是这光影交错,遮住了他此刻的不小心泄露的小小羞涩。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隔着衣袖还是能探到她的脉搏,极快地跳动着,像欢快的小鹿,他微微低下头,无声地笑起来。 踏雪身形如风,一个人在这如织的街中依旧走得飞快,毫无滞碍,一转眼发现那两人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人跟游街似得慢慢趟过来。 混迹于风月场中的他何等敏锐,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眼睛微微往下一瞥,“啧啧”了两声,突然有点怀念起他那些远在天边的红颜知己。 两边有一长条铺子,可是铺子全都用帘子遮着门口,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到底卖的什么东西,除非进去。 踏雪掀起其中一块挂着红铃铛的帘子,钻了进去,里面的人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招揽,自顾自擦着挂在墙上的紫竹萧。 “有什么好东西不?”踏雪笑吟吟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布满上了年纪的褶皱,但是脖子却仍是白嫩的,淡淡道:“都是好东西。” 踏雪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擦着的洞萧上,“白衣配紫萧,我就直接从风度翩翩到飘飘欲仙了。” 那人依旧是毫无波澜的神情:“姜国刘剡的萧。” 踏雪知道这个人, 两百年前灭国的姜国,出了一个爱萧的刘剡,一曲箫声惊动天下,但马蹄声来,最后还是落得个国破家亡身死边陲的下场。 踏雪取下萧放在口边轻轻吹了吹,箫声细腻悠长,幽静典雅,不管是不是姜国刘剡的萧,都是把好萧,他正盘算着跟杀价,帘子一掀,又进来两人。 是西流和无疆。 西流个子高,隔着人群就瞧见了踏雪踏进了这铺子。 “子游兄,妹妹,来都来了,随意淘淘。”踏雪替店家招揽道,而后转身跟店家比划起手指砍起价来,店家连连摇头。 这家店颇似古玩店,有文房四宝,书画玉萧,西流看了一圈,被墙上的一条剑鞘吸引了,木质的鞘身,入鞘的剑口以铁皮包裹,无翠羽装饰,亦无黄金镶嵌,只有一簇古朴的花纹,沉静内敛得近乎温柔。 鞘身落了点尘埃,西流轻轻拂去,看到铁皮包裹处一个小小的聂字,他放在手心庄重地握了握,而后对店家道,“这剑鞘我买了”。 店家闻言探出头来,目光落到这剑鞘之上,这剑鞘摆在这里三年无人问津,如今却有人还没问价就说要买,不由得想去看那人,却只看到半截银色面具。 “没剑,一百两,你买?”他确认道。 “买。”西流道。 踏雪也转过头来,看看坐拥皇宫金银的二殿下能在这里看上什么,一看是一柄没了剑的普通剑鞘,这不是买椟还珠吗,椟买回去还能随便装东西,这剑鞘却不行,每把剑所配的剑鞘都是一定的,单买个鞘回去也没什么用,莫不是里面藏着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和藏宝图?踏雪想,他忽然忧心起来,西流如此斩钉截铁,这黑心店家恐怕会就此坐地起价。 可谁知,那人眼睛直直地看了西流一会儿,嘴角竟露出吝啬的笑意:“反正也卖不出去,那就送你了,带它去见见阳光也好。” 踏雪:…… 出来时,踏雪颇有些难受,自己为了让店家降价软磨硬泡就差要威逼恐吓了,最后还是一分钱没少,这西流竟然肯花一百两去买一个剑鞘,却是一分钱没花,看来这店家端的是宝物赠知己的脾性和生意经。 “这剑鞘是哪位名剑客的,装过什么传世的宝剑?”踏雪好奇道,“给我说说他的历史典故,玄机奥义呗。” “他没被哪个成名的剑客握过,也没有传世的刀铭。”西流神色温柔而庄重,道,“它属于一个铁匠,姓聂,陈国人,生于两百年前。当时陈国君主荒淫无度,沉迷酒色,养美人,信佞臣,重农税,民不聊生。这个聂铁匠打了一辈子的铁,最后为自己打了一把剑,孤身北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混进皇宫的,只知道他最后在天洗台上,扑身而上,拔剑出鞘。” 西流的讲述骤然停在这里,无疆有些梗得难受,她刺杀潜伏时能三天三夜不挪窝,但是听故事十分急性子,忍不住问道:“成功了吗?” 西流眼中露出淡淡道惋惜:“几乎成功了,但在千钧一发之际,陈王抓着身边美人挡住了自己的身躯,就那么一个空档,侍卫已经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把他乱剑砍死了。” “啊。”无疆入了戏,忍不住低呼,她原以为是个传奇故事,华美篇章,没想到时这样一个残酷的收场。 “之后他的剑被融了,剑鞘因无用而被丢弃了。”西流轻拂鞘身,道,“几年后陈国被北洲吞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而它流落两百年,如今来到这地下。” 无疆看着西流手中黑得近乎沉默的剑鞘,眼前几乎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沉默的那个铁匠,长着一张平凡的脸,埋头于铁器之间,每日在高温的铁炉旁挥汗如雨,一下下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叮”,“叮叮”。街道上人来人往,没人多看他一眼,直到有一天,他铸了一把剑,做了把剑鞘,敛起剑的锋芒,而后叠好被子,默默地锁上门,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踩着暮雨和晨霜,独自北上。 那双手非常粗糙,长了许多茧,但握着它的时候厚重而坚定。它一路风霜雨雪,披星戴月,来到天洗台上,剑出鞘,它看到了昙花一现但足够惊艳的决绝和光芒。 它流落两百年,曾承载了一场沉默坚忍孤注一掷的反抗。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注1】踏雪轻声吟道。 可无疆觉得,也许聂铁匠没想过要立什么不世功,他只是见世间流离,心感悲悯,觉得这世间得有人出剑。 于是,他就去了。 西流收起剑鞘,抬手在无疆眼前招了招,唤回她的神思,笑道:“想着事情,别走丢了。” 接着他们又逛了几家店,最后踏雪带着他们在一面墙上停下,上面写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光看名字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踏雪道:“有些人想求东西,但是店铺众多他们找不到,就会在这里写下所求之物,每日都会有人来这里看,若是自己持有他人所求之物,就会留下铺面地址或其他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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