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角逐越发激烈,那一次比一次激越的声音揪着众人心脏的同时也敲打着无疆,但慢慢的,那些数字和议论变成一阵模糊不清的风,在她耳边绕道而过,似乎只是毫无意义的呼啸。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朵在冰雪之中安然盛开的孤燃花,似乎神魂皆在其上,她的目光又沉又亮,倏地缩成瞳孔中的一点亮光。 她的手忽得放在了剑上,几乎同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她骤然回头,对上了那沉沉的目光。 “别。”他轻轻说道。 “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敢在这里拍卖,就是有足够的底气与来者叫板,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机关,暗中潜伏着多少人手。”西流低声道,“别冒险,小白花。” 无疆深吸一口气,良久,才散开手中的力道。 其实西流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作为一个职业的杀手,她有着比常人更丰富的经验,更敏锐的直觉。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沉默里,她已经将整栋楼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三个楼层,但只有一楼和二楼有火光,共三十三盏烛火,算上窗户有十一个出口。她在脑中模拟了无数遍逃脱计划,她可以发射暗器在同一时间打落所有烛火,让整栋楼猝不及防地陷入黑暗,同时用暗器将猴脸男逼退,敲碎琉璃柜,在一个呼吸之间换衣换脸,逃出此楼混入人群间。 当然如果要这个计划更完善,他们三人可以合作,她熄灯同时引开猴脸,西流夺花,踏雪守门,防止出口被机关关闭,三人同时出击,分工合作,一齐撤退,但是这个计划中有一个致命的无法弥补的缺陷——孤燃花不能离开雪,离雪瞬息则败,他们没法带着冰柜逃走。 可是,如果西流拿到花之后直接吃掉呢?不是正好毁尸灭迹,连证物都没有了,她就不信这流离地为了这一朵花将四国的黑白两道和富贾权贵政要全都得罪困死在百米地底? 无疆就在刚才那一时间有点跃跃欲试,被西流着一把按住,她又清醒过来,这三楼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若是灯熄灭的那一刻,楼顶一张刀剑砍不断的大网下来,又或者这柜下的台子有机关,只要灯一熄,就会自动潜入更深的地底。 未知太多了,变数太多了,她一样都没有去证实过。 她冲动了,她以前很少这么冲动的,无疆握了握自己的手,忽然想,曾经那个冷静到无情的杀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在无疆思索间,孤燃花的价格已经被叫到了四十万金,众人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似乎想看看还有没有出更高的价码。 “四十万一次。” 猴面男声音似乎并不高昂,却能稳定而清晰地传到楼中的每个角落。 “四十万两次。” 众人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似乎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人出得起更高的价码。 “四十万三……” 就在猴面男要一锤定音时,一个淡淡的声音自二楼的珠帘后飘出,将猴面男即将出口的最后一个“次”拦腰斩断。 “五十万。” 整个楼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而后又轰然炸开,有人豁然站起,想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喊出五十万金!然而楼上珠帘垂落,窥不见帘后真容。 无疆心中万般焦灼,她恨不得飞到对侧,将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让他把这朵花转让,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在这时踏雪轻靠到她身侧,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想请无疆姑娘去趟久修阁,见见阁主,此花可以帮妹子拍下作为见面礼,以表诚意。” 无疆豁然转头,他知道她是无疆?可这时她没有时间追问,因为那猴脸男又开始了倒计时。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五十万三……” “成交。”无疆毫不犹豫地回道。 于是就在众人以为此次买卖就要尘埃落定之时,又有一个声音横空出世—— “五十万加一金。” 众人先是一阵静默,而后豁然抬头,只见一袭白衣坐于梁间,手握折扇笑得十分欠揍。 还有这等操作? 加一金? 众人又将目光移到那个一口喊到五十万的二楼房间,没等猴脸男喊数,里边又传来那个清淡的声音:“五十五万金。” 众人再一次惊呼,呼声还没落下,梁上又笑吟吟道:“五十五万加一金。”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金,但终究是被压在了头上。 要是常人,恐怕要被这 等操作气得呕出血来,可那人却是定力十足,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声音:“六十万金。” 白衣伸出一指:“六十万加一金。” “六十五万金。” “六十五万加一金” “七十万金。” “七十万加一金。” …… 众人目瞪口呆,就这样,一朵大家原以为五十万就能封顶的花被越抬越高,被叫上了一个简直离谱的天价,而且这个天文数字还在往上飙…… “一百万金。” 楼下彻底没了声音,这个价码甚至能买到曾经的一个小国家,他们甚至想,四国的国库里会有这么多钱吗? 于是他们将头转向梁上,那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公子,折扇一推,悠悠道:“一百万加一金。” 众人:……他们只是默默地将头转向二楼,良久,那里未再出声,而后,珠帘微晃,那人似乎离开了。 众人竟是舒了一口气。 “承让承让。”踏雪朝着那房间遥遥一抱拳,笑呵呵道。 “一百万零一金一次。” “一百万零一金两次。” “一百万零一金三次。” 终于一锤定音。 流离竞拍落下帷幕。 可无疆不动声色地按着腰间软剑,眼睛微微眯起,她总觉得那个声音似曾相识。
第85章 战局 众人渐次散去,直到最后只有无疆、西流和踏雪还在里头, 踏雪喊出了一百万零一金的价码, 但事到临头, 两手空空,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给我两天时间,这钱保准送来, 我把我自己扣在这里还不行吗?”踏雪扯着一把扇子死皮赖脸道。 那猴脸男带着面具也看不出是何脸色, 只是拿身体挡在孤燃花前, 似乎担心他此刻劫花逃窜。 “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难道还会赖帐不成?”踏雪继续辩解道。 西流和无疆站在踏雪身后,西流侧头看无疆,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问道:“怎么?” 就在这时, 脚步声由远及近,簌簌传来,将整个楼包围。 无疆还没回答,就听踏雪道:“哎, 猴哥。”他没经人同意就擅自给他取了个外号, 叫得亲切热乎, 上前一步似要与其握手, “和气生财,咱没必要搞成这样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踏雪要伸出手时,他猛然一个后退, 瞬间周身充斥烟雾,将他和冰柜包围。 踏雪抓了一个空。 无疆看到烟雾时猛然回想起那日朱宅的大火,烟雾缭绕,脑中响起那个温和淡然的声音,她眼角一跳,喊道:“朱管家!” 她出声的同时,西流抓起她的后背,猛地退开,头顶掉下一个铁牢笼,砸了个空。 这一抓一喊一退三个动作同时发生。 踏雪马上退回到两人身边,眉头皱起,问道:“你确定?” 无疆目色凌厉,点头。 三人目光投向楼上,弓·弩高架,黑影重重,四周门窗已在他们出现的同时封闭起来,三人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他们无暇思索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生天。 三人背靠着背,与楼上的弓·弩遥遥对峙着。 忽然,不知是哪架弓·弩率先发出了“咔”的一声,它像一个信号,瞬间满楼的弓·弩齐发,漫天箭矢如雨,一下子把整楼的光线都压暗了,极速杀去。 箭很快,然而三个人的动作更快,就在那“咔”的一声响起之时,三人猛得散开,快成三道只能看到残影的风,消失在楼下,与此同时,楼内的三十三道烛火猛然一颤, 瞬间灭了。 瞬息之间,整栋楼陷入无边的寂静和黑暗。 无疆屏息敛气,无声地收起手中的暗器。 陷入这种敌众我寡,被人围困的境地时只能把水搅浑,弄到敌我难分。 无疆从小就是在黑暗中训练起来的,苏冕对她训练的第一步,就是蒙上眼睛,用耳朵来听,用身体来感受,这个世界的声音,以及丝丝缕缕的气息。 她常年行走于黑暗之中,练就了超越常人的五感六觉,轻盈,敏锐,锋利,像一线见血封喉的刀光,在黑暗中敛起,又散开。 她缓缓拔出腿侧吹雪饮血一白一红两把短匕,缓缓移动着,忽然,右侧袭来一线温暖的气息,无疆抬起“吹雪”轻轻一扫,黑暗中那人的喉咙便出现一条细长而深邃的线,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猝然倒地。 即使无疆扶助了他,但喉间的血味立马散开,杀人的人对血腥味总是十分敏锐,立马便闻血而来,数道刀意剑气从她身前扫来,她弯腰躲过,脚尖一滑,从人群中闪了出去。然而刀剑相碰,擦出微弱的火光,这短暂地光亮让他们迅速辨清了敌我。 无疆一看情势不对,立马脚尖抹油,撤身后退,她单脚脚尖那么若即若离点着地,与地面那么一缕丝线般连着,身体几乎凌空,凭着对气息的感觉,身影在满楼黑衣的缝隙之间左右摆动,如入无人之地,凭着这凌波之步,瞬息退出数丈之远。 众人只觉面庞一缕清风拂过,等反应过来再挥剑之时,已经人去剑空。 无疆逃出人群,立马将发散的气息聚拢,收回身体之内。 气息这个东西,就像习武之人的小小触角,你若想去探知别人的存在,你就要把你的气息释放出去,把你的触角伸展出去,去寻找去感知,可是这个触角一旦伸得很长你也容易被别人伸过来的触角发现。一旦你把触角全都收回体内,你很难被别人感知到的同时,也无法去感知别人的存在,除非那个人把全身的气息都倾覆过来,直接把触角毫无忌惮地到抵到你的身上。 比如无疆此时。 她猛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烈的气息,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那人似乎不屑于隐藏,触角直接带着锋利的倒刺,滴着封喉的毒液,张牙舞爪朝她扑来。无疆整个人笼罩在绵密锋利的杀气之下,那是她从未见识过的杀意,纵使她终年在刀锋剑刃上行走,此时也不由得全身战栗起来。 朱管家! 就在那杀气要结结实实落到她身上断发见血之时,一股极清冷的气息忽得从旁掠来,将那汹涌锋利的杀机拦腰斩断,接了过去。 两股气息瞬间缠斗在一起,散发着骇人的冷意,几乎能将周围结出霜。 这两股气息很奇怪,它们都极冷,似乎一脉相承,可事实又是全然相反的。一个阴冷,像是沼泽之地升腾起的冰凉毒气,带着腐烂的腥,而另一个却是清冷的,仿佛村后树林里的暮雪晨霜,带着淡淡的梨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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