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小太监去了不过半盏茶时间,还真捉上来一名老妇。 妇人浑身是水,双目紧闭,软软地瘫在甲板上,像刚从湖中捞起来。 延和帝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回圣上,”一名小太监答道,“奴婢二人到了对岸,见这妇人形迹可疑,不停往湖心窥探,便叫住她问是干什么的,这妇人扭头便跑,因夜黑看不清路,一跤跌进湖水里,被奴婢二人捞起来的。” 延和帝点点头,又道:“叫醒她试试。” 那小太监揪起老妇湿淋淋的头发,啪啪扇了两耳光:“喂,醒醒,圣上要问你话。” 老妇“噗”地吐出几口水来,幽幽地睁开眼皮,抬起脸。 “贾嬷嬷?!”沈如海惊诧出声。 “沈先生认识此人?”上官皇后立即朝他看来。 沈如海有苦难言,贾氏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他既是震惊,又是茫然,心中对那船上是何人已经有了谱,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这种丑事,还偏偏暴露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这让他沈如海以后如何做人? 贾氏终于从昏迷中转醒,看见满船的人盯着她,不禁有些惶恐,目光掠过其中一个人时,她却大惊失色:“陈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陈适:“……” 陈适面带微笑:“怎么今天总有人问我这句话?我应该在哪里?” 贾氏看着那湖心摇晃不停的乌篷船,又看着一头雾水的陈适,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突然一个暴起扑过来。 众人:“!!!” 高顺急忙挡在延和帝身前,大喊:“护驾!来人啊!护驾!” 贾氏却是直奔陈适而去,揪着他的衣襟逼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能在这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啊?!我的小姐!小姐!我的儿啊……” 陈适被她逼得贴上船栏,半个人悬在栏杆外,眼看要掉入湖中去。 陈适吓出满头冷汗:“这位嬷嬷!你冷静点!我不识水性的啊!救命!救命!” 众人都看呆了,延和帝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高顺,怒道:“你还等着干什么?让朕眼睁睁地看着臣子淹死?!” 高顺这才如梦初醒,连声唤人:“来人!快帮陈大人把那疯婆子拉开!” 小太监们一窝蜂地涌上去,总算七手八脚地将贾氏拉开,上官皇后吓得直拍胸脯,连忙让人把疯婆子关进船舱底下去了。 皇后大概也看出什么来了,皱眉问沈如海:“沈先生,你究竟认不认识那妇人?” 沈如海知道此事已不可能瞒过,双膝一软,跪倒在甲板上,痛哭流涕道:“回皇后娘娘,那是小女沈葭的乳娘……” “什么?”皇后轻掩凤口,说不出的惊讶,“那船上的岂不是……” 沈如海叩头哭道:“不瞒娘娘,小女自幼丧母,被她舅舅带去金陵,她外祖家只得她一个外孙女儿,所以格外骄纵,凡事有求必应,臣担心她长此下去,会养得无法无天,所以几次派了船南下去接,她舅舅只是一昧推脱,臣又碍于公务,无暇抽身,待到她十五及笄那年接回来时,性子已经养歪了,今日竟作出这等荒唐丑事,臣无颜再苟活于世……” 说完,竟是要跳下船投湖而死! 沈茹吓得肝胆俱裂:“爹——” 上官皇后大惊:“快拉住沈大人!” 好在陈适就在栏杆边,便将沈如海一把拦住,痛心疾首道:“老师!何苦如此?!这又不是你的错!” 沈如海捶胸顿足,仰天大哭:“养不教,父之过啊!” “沈先生,唉,你……” 上官皇后也不知该说什么,转头请示延和帝:“皇上,依您看,这事要如何处理?” 事涉朝廷官员,又是内阁首辅,她无法做主。 方才的事称得上大起大落,短短数息,延和帝的脸色已经变了无数次,惊讶、怀疑、不敢置信、被沈葭欺骗的愤怒、对怀钰的心疼、对那无名奸夫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痛恨……种种情绪在他心头一一漫过。 最终,他恢复面无表情:“既然是沈卿的女儿,不好去船上捉拿人,高顺,派几个人守在对岸林子里,待那……那男人下船,即刻拿下!” 高顺迟疑道:“圣上,奴婢斗胆相问,如果沈二姑娘一同下船呢?” 延和帝深吸一口气,道:“那就不要出面,暗中记下那男人的样子,回头再缉拿。” “是。” 高顺领命而去。 布置完一切,延和帝这才去宽慰沈如海:“沈卿,事情还未明朗,说不定令嫒乃奸人胁迫,朕知道,你一向持身清正,就算对女儿疏于管教,也是因为她远在金陵,你无法管教,这不是你的错。” 沈如海泪湿衣襟,跪在地上道:“谢圣上,若抓到那奸人……” “你放心!”延和帝也是怒容满面,恨声道,“朕会给你做主,这等色胆包天、祸害良家闺秀的无耻之徒,倘若抓住,无论是谁,朕一定为你手刃此贼!” 恰在这时,那乌篷船摇晃得更加厉害了,隐约传出点人声。 “啊啊啊啊啊啊 !痛啊!好痛!出去!快出去!” “你别动!动了更痛!” “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别哭啊你……我这就出来了。” “你怎么还在里面?!” “太紧了,卡住了……” 画舫上众人:“…………………………” “淫贼!我誓杀汝!”沈如海爬上拉杆,目眦欲裂。 “爹!” “老师!” “快拉住沈大人!!!”
第20章 指婚 当下众人也不下船, 便在画舫上度过了一夜。 沈如海这一夜可谓是辗转难眠,既是忿恨,又是羞愧,咬牙切齿, 直至四更天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 白露横江,水面上起了浓浓的雾, 将那艘停泊在湖心的小船遮掩得快要看不见。 众人聚集在甲板上, 谁也不出声,只等着那船里的人出来。 昨夜, 那船上的二人几乎彻夜未眠,一直在做那档子事, 简直丧心病狂, 恐怖如斯,闹得众人都没睡好, 脸色萎靡,眼底挂着青黑。 旭日初升,浓雾终于散去些许,乌篷船摇晃几下,果真从船舱里走出一个人来。 因为距离尚远, 又隔着雾,人脸有些瞧不真切。 众人贴着栏杆,擦亮眼睛, 极力探出身去看。 忽然,三公主怀芸叫了一声:“啊!” 上官皇后皱眉数落:“一惊一乍, 成何体统!” 怀芸面色绯红,延和帝问她:“怎么了?” 怀芸红着脸, 支支吾吾道:“船上那人……看着有点像怀钰哥哥。” 延和帝:“???” 延和帝:“!!!” - 岸边。 高顺亲自带人,埋伏在林子各处,隔老远看见一高大男子坐在船头,划着船桨,缓缓将乌篷船靠岸。 等他跳下船,高顺一声令下:“奉陛下令,活捉淫贼!” 众太监跳将而出,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那淫贼一时不防,身手却不差,两脚踹翻跑到身前的两个小太监,却架不住高顺带的人多,被人从背后突袭,反剪了胳膊,一把按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命了?!”淫贼口中叫嚣着。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 一名小太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闭嘴!等老祖宗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高顺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边问:“抓着了吗?把头提起来让我看看。” 那小太监便揪住淫贼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 高顺:“!!!” 高顺惊恐万状,一个扑通跪了下去:“小王爷!怎么是您?!” - 半个时辰后,澄心堂。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娶。” “混账东西!” 延和帝抄起手边一盏热茶砸过去,怀钰直挺挺地跪在堂下,避也不避,上好的钧窑天青色茶盏砸中他的额角,在地上碎成八瓣,登时将他砸得头破血流,他却眼睛都没眨一下。 侍立在侧的高顺惊了一下,却什么也不敢说。 延和帝头一回对侄儿下这么重的手,却还是怒意难消,他勉强压下胸中火气,耐着性子问:“你不是对人家有意?为何又不肯娶她?” 怀钰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沈葭那个泼妇?” 延和帝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喜欢人家还和她做那种事,还弄上一整夜!你看看你干的什么混账事?朕都不好意思说你!” 怀钰:“……” 怀钰俊脸涨红,结结巴巴辩解:“我那是……是沈葭……” 怀钰说不下去了,让他承认自己被下了春.药?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反正我不娶她。” “你不娶她?你强占了人家的身子,毁了人家的清白,却又不肯娶她,你是要让她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被人耻笑一辈子?钰儿,朕从小就教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结果你就是这样做的?沈葭一个姑娘家,平白无故被你欺负了,你还不负责,你有没有想过她会如何?!” 怀钰脸色几度变幻,最终还是咬牙一口道:“我不喜欢她,我不娶!” 延和帝虎目一瞪:“你娶不娶?” 怀钰梗着脖子:“不娶!” 延和帝骂道:“臭小子!反了天了你还!” 他冲过来,抬起一脚便踹在怀钰左肩上,他自幼习武,骑射兼精,还是皇子时便跟随兄长征战北疆,腿脚上的功夫可不是骗人的,这一脚下去,立刻将怀钰踹翻在地,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几乎受了内伤。 高顺连忙扑上来,从后抱住延和帝的腿:“圣上!圣上息怒啊!小王爷!小王爷您低头认个错儿啊!别和圣上犟着了!” “滚开!” 延和帝勃然大怒,一脚将高顺甩出老远。 他揪起怀钰的衣领,恨声道:“你父一世英名,竟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兔崽子!与其让你日后堕了你父王的名声,不如朕现在就了结你!” 怀钰眼神陡变,他能听别人说他是文盲,是草包,是废物,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让他爹蒙羞,他污了大晋战神扶风王的威名。 “骂我就骂我,少提我爹!” 怀钰一把擒拿住延和帝的手腕,叔侄二人在片刻之间交手了数个回合,拳来脚往,最终延和帝不敌怀钰,身形一晃,往后踉跄几步,幸亏被高顺扶住。 怀钰拉开架势,双眸明亮,浑身充满戒备,犹如一头暴怒的年轻雄狮。 看着这样的他,延和帝竟然莫名消了气,轻声笑骂:“臭小子,翅膀硬啦,打起叔父来了。” 怀钰收了拳,一脸无所谓,完全没有打完皇帝后应有的惶恐,双膝跪地,淡淡道:“臣冒犯天子,请圣上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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