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伙计一听,不约而同心想,这人脸皮真厚,这会儿知道客气了,早干吗去了? 冷师爷对各路官员的谄媚嘴脸早已见怪不怪,江南是财赋重地,而谢家又是捐税大户,来南直隶做官,要想政绩好看,富得流油,必定要对谢家人客气一点。 冷师爷呵呵笑道:“阮大人客气了,大人请坐。” 阮嘉佑立马谦让:“冷先生请坐,您是客,请坐上首。” 冷师爷当然一力推辞,又将陈适介绍给他认识。 阮嘉佑一听,还真是打北京来的翰林官,还是个状元郎,当即赞了声“青年才俊”,心中不免后悔不迭。 当下三人分宾主坐定,冷先生才进入正题:“不瞒阮大人,在下夤夜来访,实在是有件事要倚赖大人相助。” 阮嘉佑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谢家的人有事相求,这不是等着人家给他送银子吗? 他当即喜上眉梢:“冷先生请说,但凡是本官力所能及的,一定倾力相助。” 冷师爷见意思到了,便将路上如何遇到黑店、沈葭如何被土匪绑走一事都说了,最后说明来意,是想请他上山剿匪。 阮嘉佑听完,面色犯难,欲言又止:“这……” 冷师爷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好罢,”阮嘉佑道,“冷先生,不瞒你说,这伙白虎寨的土匪已经在巢湖一带为祸多时了。巢湖水网密布,商旅较多,他们平日就在水上行船巡逻,遇到来往商船,便掠去财物,若无财物可掠,便将船上老弱妇孺扣留,放个报信的回去,告诉他们家人限期赎人,若日子到了,赎金还未到,便动手撕票。闲时,他们上陆地登门掳掠,夜里率众抢劫,遇到好看的姑娘便掳上马带走,邻近的庐州、滁州、和州的百姓都深受其害。” 陈适听得皱眉:“那为何不剿?” “剿?”阮嘉佑苦笑道,“你以为我们就没剿吗?实在是剿灭不了啊。这些湖匪,大多是附近几个村县的地痞流氓、散兵游勇,在巢湖边上土生土长的渔民,打小就是一等一的游水好手。他们日间居无定所,隐蔽在芦苇荡里,夜间则十条小船集于一处,你若是想攻打,他们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去了,你连人在哪儿都找不着,敌在暗,我在明,怎么打?再说,你若是打了,回过头他们还要报复你,放火烧杀,奸.淫抢掠,无恶不作。陈大人,本官乃一州之长,不得不考虑治下百姓啊。” 冷师爷听他说了这么多,知道他是不想去捅这个匪窝,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谢家的面子还不值得他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冷师爷最后打断他道:“阮大人,在下知道你的难处,但是这窝土匪,你非剿不可,山上的人,你也非救不可。” 阮嘉佑登时皱成苦瓜脸:“冷先生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冷师爷淡淡道:“非是在下为难大人,不知扶风王殿下的安危,大人是否放在心上?” “什么?!”阮嘉佑的眯缝眼瞪得溜圆,“扶风王?这又关扶风王什么事?” 冷师爷道:“大人兴许还不知道,扶风王正是我家孙小姐的夫婿,眼下王爷与王妃被劫匪掳走,安危全系于大人一身,若阮大人再拖延下去,王爷出了事,日后圣上怪罪……” 冷师爷一番话还未说完,就被阮嘉佑的哭嚎声打断。 “冷先生!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我我我,我无法做主啊!这么大的事,我一介小小州尹怎做得了主?这……对了,我要去报与应天巡抚知晓,让他派兵营救殿下……” 他说完便要急匆匆出门,冷师爷赶紧拉住他衣袖:“阮大人!来不及了!事态紧急,迟一分便危险一分,你先点齐本州兵马,随我一齐去巢湖救人!” 阮嘉佑一听也是,便赶紧派人去召集人手,一面又派了个心腹前往应天府告急。 不一会儿,他们点齐马步弓手一百余人,各自带上腰刀、弓箭、绳索等器械,骑马飞奔巢湖而去。
第33章 上山 谢翊和郑镖头领着一行人马, 押着那野狐天王仇鸣,一路上星夜疾驰,连停下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总算在三个时辰内赶到了巢县。 经过长途奔袭, 每个人都是一脸菜色, 但众人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找当地渔民借了几条竹筏, 下水行了约莫五六里, 见一座高山巍然耸立在视线里。 “这便是你们的老巢,银屏山?” 谢翊不禁感叹这位置确实选得好, 背山依水,平时水上拦船打劫, 官军来了往山里一躲, 居高临下,可攻可守, 占据天然地形优势,难怪官府剿了那么多次都剿灭不了。 郑镖头问仇鸣:“你们平时和山上的人怎么联系?” 他毕竟是老江湖,知道此处岸上必定藏着不少暗哨,若是贸然弃船登岸,一定会被暗箭射成筛子。 仇鸣哼一声:“你懂的还不少。” 他原本想将这群人骗上岸, 谁知道郑镖头却是个懂行的,只能放弃原来打算,说:“将老子解开。” 郑镖头戒备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让老子联系岸上弟兄吗?你绑着我, 怎么联系?你们这么多人,还怕老子跑了?” 郑镖头做不了主, 目光投向谢翊。 谢翊点头:“解开他。” 郑镖头便将仇鸣手上麻绳解了,自己站到他背后, 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握刀抵着他背心,低声警告:“别耍诈,否则我手里的刀可就不听话了。” 仇鸣嗤笑一声,合握手掌,凑到唇边,学了几声鹧鸪叫。 对面芦苇荡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冒出个黑乎乎的人影来,手中拿着弓箭,箭镞对准他们,问:“来者何人?” 仇鸣怒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你三爷爷我了!” “三当家,是您回来了啊。” 那小喽啰貌似松了口气,却不放下手中箭,满怀警惕地问:“您身后站的什么人?” 仇鸣瞥一眼身后的郑镖头,显然是让他们自报家门。 谢翊站在船头,朗声道:“在下谢氏商行谢翊,听说我两个外甥女和女婿在贵寨做客,特意带来金银珠宝财货数箱,求见贵寨大当家!” “……” 仇鸣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是谢家的人,谢氏商行的东家是你什么人?” 谢翊回头淡淡看他一眼:“正是本人。” 仇鸣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郑镖头与他相隔最近,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忍不住奇怪地问:“你不知道?你们劫道的连来人是谁都不打听清楚?” 仇鸣嘴唇哆嗦着,道:“我们怎么没打听……不对,我们是上当了!” 观潮听到这里,恨恨地瞪了这土匪一眼,道:“你等着罢!若是王爷和王妃出了什么事,圣上一定会出动大军,将这座破山头给踏平!将你们这窝子土匪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仇鸣大惊失色:“什么王爷?什么王妃?” 观潮说得太快,谢翊阻止已经来不及,看着面无人色的仇鸣,他喂他吃下一粒定心丸:“三当家不用担心,不知者无罪,只要我们的人没事,谢某一定保白虎寨上下平安无事。” 仇鸣没有回答,脸色依旧难看。 - 红烛高照,佛殿里灯火通明。 这白虎寨里不仅有土匪们,还有为他们洗衣做饭的婆子婢女,以及他们从山下掳掠来的良家女子,有不少都怀了孕,大着肚子一脸呆滞。 沈茹、沈葭姐妹俩被婆子们强按着换上大红嫁衣,涂脂敷粉,沈葭一力反抗,挨了不少打。 沈茹劝她先服软,这样能少受点苦。 沈葭才不理她,对婆子们破口大骂,最终引来外面的喽啰,将她们两个都绑了起来,还堵上了沈葭的嘴。 两人被小喽啰们簇拥着推入大殿,那李宝身穿大红喜服,胸前戴着红花,沈葭和沈茹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被众喽啰们强按着头拜了堂,礼成后,送入洞房,李宝自和弟兄们去喝酒吃肉。 喜房里被装点得像模像样,点上了龙凤双烛,挂上了深红帷幔。 沈茹和沈葭坐在大床上,头上蒙着红盖头,也没人看着,因为她们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绑了麻绳,跑不了。 沈葭一低头,盖头滑落下去,她愤怒地扭动着,却挣脱不了束缚。 沈茹比她好一点,因为她安静听话,不吵不闹,所以土匪们没给她塞布巾,沈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道:“小妹,你别着急,我有办法。” 沈葭不动了,静静地看着她。 沈茹身子躺倒,绕到沈葭背后,开始咬沈葭手腕上的麻绳,显然是想用牙齿解开绳结。 然而那绑绳的人估计是觉得沈葭太不消停,特意绑了个很紧的死结,沈茹咬得牙根泛酸,也没有丝毫进展。 “不行,解不开。” 沈茹坐起身,累得气喘吁吁,余光瞥到一旁的烛台,忽然有了主意。 沈葭见她忽然费力地站起身,一蹦一蹦地朝着桌子挪去,不禁满眼疑惑。 “???” 她想干什么? 终于挨到烛台边缘,沈茹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腕缓缓凑到烛焰上方。 沈葭:“!!!” 沈葭瞪大眼睛,“嗯嗯”地叫起来,极力地往她这边蹦过来。 沈茹强忍住手腕上的灼痛,柔声道:“不疼的,小妹,你别出声,把外面的人引来就糟糕了。” 沈葭:“……” 烛火炙烤娇嫩的皮肤,那种痛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何况还不能叫出声,沈茹很快疼得额头汗珠密布,面孔煞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到手腕处有一丝松动,双手用力一挣,烧焦的麻绳断了。 “好了。” 沈茹大喜过望,先将自己脚腕上的绳子解开,然后过去替沈葭解绳,拿掉她口中塞的布巾。 “你傻不傻啊!谁让你做这种事的!”沈葭能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骂她。 沈茹一愣,微笑道:“没事的,不疼的。” 沈葭抓起她双手察看,见那雪白皓腕上已烫出一个个大血泡,看着触目惊心,不禁抽了口冷气:“这怎么可能不疼?怎么办,这里也没药,以后会不会留疤啊……” 她简直六神无主,更没想到沈茹会做出这种事。 沈茹安抚住她:“小妹,现在重要的不是我的手,是要赶紧去救小王爷。” “啊……对。” 沈葭想起来了,李宝说明天就要杀了怀钰! 沈葭跑到门口,悄悄拉开一道门缝,门外居然没人把守,想必是都跑去喝喜酒了,她回头道:“好像没人,我们快走罢?” 沈茹走到床边坐下,说:“你走,我不能走,不然等贼人进了这儿,发现人不见了,肯定会派人搜寻的,我留在这里,能为你争取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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