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离开你。” 怀钰躺下去,抱住沈葭,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她还是太瘦,一只手就能圈住,那些肉像怎么也养不回来了似的。 “不想离开也得离开啊,谁让你是太子。” 沈葭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去罢,我知道你也想去的。” 她看得出来,下午圣上将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心中有多难过,不是因为他从未挨过皇叔的骂,而是因为他知道圣上说的都是对的,百万生民啼饥号寒,生不如死,他是一国太子,天下万民都是他的子民,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沈葭更不愿成为他的累赘。 怀钰闷闷地道:“我怕。” “怕什么?” “怕我一回来,你就不见了。” 沈葭扑哧笑了,侧过头,轻轻亲了下他的鼻尖:“说的什么傻话,我能去哪儿?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去罢。” 两人默默对视,眸中倒影只有彼此。 片刻后,怀钰的呼吸急促起来。 沈葭往下一瞟,就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有些想笑,果然,他还是那么禁不起撩拨。 “做吗?” 怀钰耳根涨红,竟然结巴起来:“不……不做,你……你还没好,我……那个,你让我自己平息一下,我可以的。” “平息什么?你顶着半天了,当我没瞧见?来罢。” 沈葭翻身压在他上面,笑着吻下去。 怀钰犹豫一会儿,还是扶住了她的细腰,化被动为主动,因为害怕弄疼沈葭,他的动作很轻,温柔到不可思议,这是二人从未有过的体验。 最后一刻,沈葭察觉到他要抽身而退,双脚勾住他的后腰,哭道:“别走,留下来……” 怀钰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一下没控制住,要退出已经来不及,额头蹦出青筋,只能压着她,来了个密不透风的深吻。 两人大汗淋漓地倒在一处,怀钰压在她身上,喘了几口气,随即一言不发地坐起来,捡过一旁的汗巾,替她擦拭身体。 沈葭静静地看着他,面颊泛起玫瑰一样的红潮,累得手指头也不想动。 “生气了?” “没有。” “就是生气了。” 沈葭也坐起来,趴在他光.裸的背上,指尖在他的肌肉上游走,怀钰呼吸一滞,握住那调皮的手指。 “别闹。” “有了孩子,就生下来罢。” 沈葭搂着他的脖颈,往他耳朵眼里轻轻吹了口气:“怀钰,我想生一个像你的孩子。” 怀钰坐了片刻,偏过头去吻她,说:“我爱你。” - 第二日,寅时刚过,天还没亮,怀钰就睁开了眼。 沈葭还在酣睡,他替她掖了下被子,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拎着靴子走到屏风架旁,正要拿着衣服出去穿,身后传来沈葭困倦的嗓音。 “要走了吗?” 怀钰身形一顿,回身见她已经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 “我吵醒你了?” “没有。” 其实沈葭这一晚也睡得不太安稳,是以一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就醒来了。 成婚后,她与怀钰一直形影不离,这还是头一回要与他分开,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她的心情怪怪的,说不舍也不太像,大概是不习惯罢。 沈葭掀开被子下床,靸着鞋走到怀钰身前。 “我帮你更衣罢。” 怀钰平时上朝,寅时三刻就得起身,为了避免吵醒她,都是去外间更衣,沈葭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伺候过他,因此有些手生,在怀钰的指点下,才好不容易替他换好衣裳,最后将那枚白玉蝴蝶系在他的腰上。 沈葭缓缓摩挲着玉坠,不知怎么,鼻腔忽然一酸,泪珠坠了下去。 怀钰一惊,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沈葭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哭道:“你早点回来,我……我会等着你的。” 怀钰愣了愣,想明白沈葭应该是舍不得他了,她一晚上都很淡定,仿佛他不是要出趟远门,而是去王府门口打个转,很快就能回来。 怀钰本以为她看得开,没想到临出发的时候,给他来上这么一出,霎时间,心里又欢喜又酸涩,对沈葭的满腔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乖,不哭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抬起沈葭的脸,替她擦去眼泪。 沈葭握住他的大手,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指腹上的薄茧,哭得越发不能自已,那眼泪像止不住似的,走珠般的滚落。 怀钰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头疼地道:“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就不走了。” 这句话起了奇效,沈葭抽噎着,眼泪断断续续地止住了。 怀钰将她抱起来,塞进被窝里:“你再睡会儿,外面冷,不用送我了。” 沈葭点点头,靠在枕头上,眼尾通红,眼睛里还泛着泪光,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袍下摆,不肯放。 怀钰已因为她耽误了不少工夫,看着这样可怜巴巴的她,脚步又挪不动了,兴许真像皇叔说的那样,认识沈葭后,他满脑子只剩儿女私情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沈葭的下巴,和她接了个悠长的深吻。 然后起身,逼自己不去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已经微微亮,夏总管早已打点好行装,领着阖府下人在仪门外听训。 怀钰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只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太子妃。” 下人们垂首应喏。 除此之外,空地上还站了一支二百人的锦衣卫队伍,由百户苏大勇统领,负责守御王府安全。 这是重中之重,怀钰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番,包括该在哪里布防、明岗暗哨如何布置、几班一轮换等等问题。 苏大勇听得连连点头,一个劲儿保证:“头儿,放心罢,太子妃若少一根汗毛,您将我的项上人头拿去。” 怀钰瞪他一眼:“她若真出了事,我要你的项上人头有何用?” 苏大勇急忙收起不着调的神色,挺起胸膛道:“是!请殿下放心,属下保证太子妃不会出事!” 怀钰这才点头。 众人送他到王府门口,阶下已站了二三十名官吏,都是此次随他南下巡河的官员,由于圣上早有旨意,太子离京,是为巡视河工,兼管赈灾事宜,勒令百官不许践行,这些人里官位最高的是工部左侍郎潘季驯,他是位水利专家,除此之外,便是几位户部主事和一批办杂事的书办吏员,他们已等待了良久,见太子出来,立刻跪下行礼。 怀钰翻身上马,领着众官员在熹微的天色中离开了紫禁城。 - 离京七日后,沈葭收到怀钰寄来的家书。 他们一行人已离开京畿,走到了保定府,他们走的南北官道,每隔六十里就有驿站,原本预定日行百里,十五日内抵达开封,但因连日大雨,道路泥泞难行,最多只能日行八十里。 因为送信需要时间,这信其实是他离京三日后写下的,沈葭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保定,到了真定府境内。 太子殿下没有什么文采,通篇家信读下来,不过是介绍他今日到了哪里,吃了什么菜,还有就是咒骂这阴雨连绵的破天气,平铺直叙,无聊至极,但沈葭却捧着信读得津津有味,看了好几遍,在信的末尾,他还来了句大白话——想你。 短短两个字,让沈葭心潮起伏,她将信按在胸口,好像能隔着这薄薄的两页纸,触摸到那个令她思念的人。 离京十五日后,怀钰离开顺德府,入河南境,他在给沈葭的信上说,北直隶辖下五府,挤满了从河南逃难来的百姓,拖家带口,衣衫褴褛,有些人甚至饿到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自己远在京师,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知天下百姓遭受着这样深重的苦难,如今想来,真是羞惭。 沈葭读完信,叹息一声。 其实北京城也涌进不少难民,大兴、宛平两县随处可见赈济灾民的粥棚,她还以太子妃的名义捐了一笔赈灾银子。 黑猫喵了一声,跳上她的膝盖,盘着身子睡觉。 这只猫越来越懒了,前不久还和不知道哪儿跑来的野猫苟.合,弄大了肚子,估计不久后就能生下一窝小猫崽。 沈葭摸着软绵绵的猫肚子,神情若有所思。 离京一月后,怀钰总算抵达开封府。 这时已过了端阳,黄河一年有两个汛期,春汛和夏汛,春汛在二至三月,因为是桃花绽放的季节,也叫桃花汛,夏汛是大汛期,一般都在端午过后,丰沛的降雨使黄河水位猛涨,一旦决堤,将是事涉百万生民的大灾害。 怀钰马不停蹄地进了开封城,城内也进了水,积水三四尺,没至膝盖,低洼之处,水深竟有一丈多深,连开封府衙都被水淹了,他们只得临时找了个高地搭起毡棚,怀钰以太子之尊,竟和他们同吃同住,这让众官员感动的同时,又诚惶诚恐,生怕这位金枝玉叶会出什么事。 从这一日起,怀钰就没时间再写信了,他白日要巡视河堤,加固堰口,还要安置灾民,去城内各处抢险救灾,忙得脚打后脑勺,吃口饭的工夫都没有。 夜晚,他浑身酸痛地躺在破草席上,脑袋枕在胳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睡不着觉,便会幻想沈葭此刻在干什么。 不同于开封的凄风苦雨,北京倒是难得地出了个大晴天。 一夜雨打芭蕉,院子里的垂丝海棠零落一地,沈葭看着满地的花瓣,怔怔地出了半会儿的神,辛夷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才惊醒她。 “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娘娘,今儿五月十二,芒种了。” “芒种……”沈葭喃喃道,“去准备下,我想出去走走。” 辛夷猜她应该是这阵日子下雨困在府里,待得烦了,想趁着这难得的晴天出去散散心。 正要下去吩咐人时,沈葭又叫住她:“不用告诉外祖母,她风湿犯了,不能走动,让她好好歇着。” 辛夷应了一声,去准备出行的一应事宜了。 半盏茶工夫后,车驾已经安排好,苏大勇领着一支百人队伍,都穿着飞鱼服,佩着绣春刀,各自牵着坐骑,侍立在马车后,准备随行护送。 沈葭见了,有些吃惊:“这么多人?” 苏大勇抱拳行了一礼:“回太子妃,殿下有令,事涉您的安危,不能有丝毫差错,属下也是按令行事。” “但这也太多了。” 沈葭还是难以接受,出个门而已,需要这么大排场?怀钰会不会太夸张了? “减一半人罢。” 苏大勇还想说话,但又不好违抗她的命令,只好选了五十名精锐,剩下的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样子,分散在人群里,充当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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