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朝烟这样说,宿雨却仍旧满脸都写着不在乎,只见她翻了个白眼,有些讥讽地说道:“嘁,你还真当她是正经主子啊?真是个没眼力见的笨蛋。” 朝烟闻言,越发一脸茫然:“你什么意思?” 看着朝烟这副什么都不明白的傻模样,宿雨将碗中的饭菜都吃完,方才懒得搭理似的回答她:“我什么意思?我是说啊,咱们的这位小夫人,十有八/九,是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外室。” 对于宿雨的这番话,朝烟明显地有一点不相信,皱了皱眉,她看着宿雨,问道:“外室?可我看她说话轻声细语的,言谈举止也很有规矩涵养的模样,又能识文断字,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而对于朝烟的疑问,宿雨却不以为然,看起来,她很是笃定自己的推测。 “哼,就她这种惯会装模作样的狐媚子,我可见得多了,别的不说,你看她长得那副勾人的妖媚模样,正经人家谁会娶这样的女人做正房娘子啊?” 说着,宿雨的语气越发鄙夷,不屑起来:“我上一个侍奉的主子,就是一个世子的外室,外室说得好听是外室娘子,可实际上还不是比咱们这些做奴婢侍奉人的还要叫人瞧不起?就算再怎么漂亮,再怎么受宠爱,又能怎么样?被正房娘子找上门来,劈头盖脸一顿打,打得头破血流的,也没处申冤,反倒脸被打伤了,不好看了,男人不喜欢了,转头就忘了。不过就是个消遣的,打发时间的东西,怎么?你还真把她当成主子了?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吗?” 听到宿雨这样轻蔑地议论主子,对那位小夫人是外室一事,一副信誓旦旦,板上钉钉的笃定模样,朝烟却还是有些犹豫,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一眼就看出来了朝烟的忧虑重重,宿雨继续怂恿道:“你不用怕她,咱们的那位老爷,不是已经快有两个月没回来了吗?我看啊,恐怕她是要失宠了。而且,就她那副跟奴婢还一口一个‘谢谢’、‘麻烦你了’的穷酸样,你信不信,再过几个月,她怕不是连咱们两个的月钱都开不出来。你啊,还是提前打算打算,看看房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收敛收敛,能不能典当了吧,省得到时候一文钱都见不到,还没地说理去。” 朝烟看着面前神色得意的宿雨,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想了想,她轻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屋子外面,秋菀站在空荡寒冷的回廊里,听着方才宿雨与朝烟的话,只觉得仿佛迎面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面上与心里,都是一阵难堪。 不知道是因为天寒地冻,她穿得太少,所以觉得受寒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心里积攒的难过,一下子都被放了出来,秋菀的眼眶里,有眼泪忍不住涌上来。 站在回廊里好久,秋菀用帕子拭了拭面颊,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方才走到屋子的门前去,轻轻地扣响了房门。 听到敲门声,房间里两个侍女有一搭没一搭,另外说着其他事的说话声,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面前的房门被打开,秋菀看着面前的朝烟,神色平静,跟平日里好像没什么不同。 可是尽管如此,朝烟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她偷偷扫量了一下秋菀的面容,想要看看秋菀的神色之中,是否有愠怒之色,忍耐之色,只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虽然门外的人是秋菀,在朝烟的意料之中,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位主子,而且又是刚刚同宿雨背后说过坏话的主子,朝烟不免还是有些心虚。 福了福身,朝烟的眼睛,一点都不敢看秋菀。 “奴婢见过小夫人。” 秋菀让她起来。在听到小夫人到这里来,是为了嘱咐自己去煮饭之后,朝烟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有点饿了,你能去小厨房给我煮点粥吗?” 朝烟闻言,点了点头,正想要出声答应,却忽然听到坐在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宿雨语气倨傲地插话道:“小夫人,小厨房里还有饭呢,你如果饿了,就自己去盛吧。” 秋菀将目光从朝烟身上,落到了宿雨的身上,只见宿雨双手环胸,坐在圆凳上,见到她走进屋里,不必说行礼,连站起身来的动作都没有。 此时此刻,宿雨脸上的神色又鄙夷,又冷然,显然对秋菀十分蔑视的模样。 许是因为做过很多活计,相比较于朝烟,宿雨都是健壮的,有力的,更不用说跟单薄,纤瘦的秋菀相比了。 看着宿雨,秋菀沉默了片刻,在朝烟又心焦,又担忧的目光中,她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不置一言,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在身边没有人能保护她的时候,秋菀不会做以卵击石,玉石俱焚的事,就算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有要保护的人,又为什么要损害自己跟孩子,冒这个险呢? 更何况…… 秋菀走出屋子,寒冷的,凛冽的东风拂过面颊,如刀如刃,刺得人就算想要自欺欺人,麻痹自己,都做不到分毫。 于是,秋菀只能清楚地察觉到,她的心里,现在连半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实际上,她有什么立场生气呢?倘若她不是她自己,而是旁人,恐怕冷眼旁观里的她自己,也如其他人一般,是可笑的,令人鄙夷,轻蔑的吧。 低着头,走进小厨房,秋菀看到炉灶上有两只锅,都盖着锅盖。她走过去,将两只锅盖分别掀开,只见一只锅里是只剩下几块骨头的排骨,与一两个藕块,另一只锅里,则是早已经冷掉了的,油腻腻的面条。 秋菀从柜子里找出一只碗来,将锅中的面条盛到碗里去。 在桌前慢慢地用筷子挑着面条,一根一根地,兴致寥寥地吃着,秋菀忽然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停下筷子,托着下巴,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 “殿下还不回来吗?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 许是人都有觉得“法不责众”的劣根性,所以,当一个人消极怠工,却没有受到一点惩戒的时候,那么,另外一个人也开始这样消极怠工,好像都是一件不用怀疑的事。 于是,接连几日,秋菀的一日三餐,都是清汤寡水的面条与稀饭,半点油星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跟宿雨一起大吃大喝美味佳肴的朝烟,还有些心虚与担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心理,已经完全化为乌有了——毕竟秋菀这个小夫人,在老爷的面前,从来都是温软可人的,对她们两个奴婢,平日里也都温和客气,从来不疾言厉色。 就像一只不会咬人,也没人保护的兔子一样,就算她们再怎么慢待,再怎么欺凌,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反噬到自己的身上,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过苦哈哈的,卑躬屈膝的婢子的日子呢? 秋菀伏在桌案上,用筷子夹起碗里的白菜来,放进口中,心不在焉地咀嚼着。 不沾油星的白菜并不好吃,但也没有到难以下咽,甚至令人作呕的程度,为了孩子跟自己,秋菀会将每顿饭的饭菜都努力地吃得干干净净的。 正一面吃饭,一面走神,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秋菀忽然听到房间的门,“吱呦”一声被推开了。 以为是宿雨又来找茬,秋菀回过神来,身体一僵,为自己做了一瞬间的心理准备,然后转过头去。 只是,映入眼帘的人,却并不是宿雨。 秋菀怔在了原地,连手中的筷子掉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似是怀疑眼前的陆沅是自己的幻觉,或是一场美梦,秋菀怔愣了好一会,方才泪盈于睫地站起身来,走过去紧紧地抱住陆沅,一时哭,一时笑,如同一个傻瓜一般。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将自己伏在陆沅的怀里,秋菀啜泣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看着一直没有言语,只是望着自己出神的陆沅,抽噎着,有些忧虑地问:“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听到秋菀这样问,陆沅好似方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她,忽然将她打横抱起,两人一起坐到旁边的小榻上。 低头亲了亲秋菀的面颊,陆沅摇头道:“宫里没事。” 秋菀听陆沅这样说,方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说罢,秋菀将自己的面颊依偎进陆沅的怀中,好似一只冬天受过冻,受过伤,所以贪图温暖与依眷的小猫,黏人又沉默。 便这样坐了一会,秋菀忽然听到陆沅贴近她的耳畔,出声问道:“菀菀,你怎么吃这些东西?” 秋菀抬起头来,顺着陆沅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剩下的半碗米汤,与半碟白菜豆腐。 看到秋菀面上流露出来的难过,又不知所措的神色,陆沅怎会猜不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语气骤冷,好似压抑着某种沉闷与怒意,陆沅对一旁垂首敛目,不敢多言的陈德命令道:“让人将那两个婢子带过来。”
第66章 回宫 ◎晋江文学城独发◎ 宿雨跟朝烟, 很快就被押送着,带了进来。 宿雨平日里能言善辩,素来会见风使舵, 看到坐在小榻上, 神情冷凝的陆沅,她立刻跪倒在地上,匍匐着求饶道:“老爷!小夫人!奴婢知错了!下次绝对不敢了……” 拿起手边的茶盏, 朝宿雨的身上砸去, 陆沅冷声吩咐道:“堵上嘴,拖出去。” 鲜少见到陆沅这般疾言厉色, 大发雷霆的模样,秋菀不禁有些怔愣,有些茫然。 伸手, 轻轻地拉了拉陆沅的衣袖, 秋菀的神色有点怯怯的:“殿下……” 陆沅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如平日里一般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好了, 没事了,菀菀别害怕。” 秋菀看着陆沅,依偎在他怀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起一点不知缘由的惶恐来。 半晌, 似是想到了什么,秋菀有些踌躇地开口问道:“殿下,这次回来, 咱们一直住在庄子里吗?” 听到秋菀这样问, 陆沅沉默了片刻, 方才低头看她, 眉眼低垂。 “菀菀。” 秋菀看着陆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的神色,努力笑了一下,方才温声问道:“嗯?怎么啦?” 陆沅亲了亲她浓密卷长的眼睫,方才既是回答,又是询问地说道:“菀菀,这次孤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要跟孤一起回宫,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闻言,秋菀不禁愣住了。 她以为,他们要在这里,一直到孩子出生。 “……” 沉默了片刻,秋菀的眼睛看着陆沅,似是一只安静的小猫,在等待着主人反悔,否则一切决定,都只会是无可转圜。 可是,陆沅却好似并不曾有改变心意的打算,于是,沉默之后,秋菀只得努力让自己的面颊上挂上笑容,望着他问道:“殿下还要回宫吗?” 陆沅听到秋菀的询问,点头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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