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名声重要,他多留的这两个时辰已是打着与镇国公商议国事的名义,不能再耽搁,便擦身穿衣。 宋清音不敢瞧孟怀辞穿衣的动作,将脸别至里侧,却感觉到孟怀辞穿戴整齐后,不知为何走到床前盯着她看。 她鼓起勇气回头,迎上孟怀辞的视线:“怎么了?还有事么?” 孟怀辞垂眸静立片刻:“我来时服了药,你今日不需喝避子汤。” 宋清音当即愣住,一时间心绪复杂难言。 虽已定亲,但她若在成婚前怀了孩子,传出去实在不太好听,是以虽知避子汤伤身,方才仍是悄悄命人熬了药。 她艰难张口:“多谢大人,我知晓了。” 孟怀辞沉默下来,许久才道:“那我走了,你可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宋清音低下头看着他的袍摆:“大人慢走。” 屋中静了须臾。 锦被之下,宋清音将褥子越捏越紧,终于听见孟怀辞磁沉的声音:“好生歇着,我走了。” 眼前那用银线绣了松竹的袍摆动了动,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第45章 梦 宋清音体内媚药发作的最后一日, 镇国公以政务为由邀孟怀辞入府。 许是这回药力比前两回弱了一半,脑子清楚了些,眼中他的模样也清晰了许多。 而期间她的迷魂失神, 也不再是全部因为那颗媚药。 孟怀辞望着眼前晃荡的玉波, 喉结上下一滚,抿了抿发干的薄唇,却终是什么也没做。 宋清音怔然看着上方那张素雪般的脸一点点晕开薄红。 这也是她生平头一回认真瞧孟怀辞的模样。 对方许是注意到了她打量的视线, 攥着她双腿的手掌微微发颤。 宋清音的目光下移至从他的腰腹的肌肉线条。 孟怀辞虽是文官, 穿着衣袍时瞧上去瘦而挺拔,如翠竹一般, 褪下衣袍时却意外地健硕。 宋清音看出孟怀辞的身躯顺着自己的视线逐渐向下绷紧发烫, 况且也的确不好再继续往下看了,便将目光收回至他的脸上, 却见对方的唇瓣瞬间抿得更紧了些,说不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矜礼, 心觉有些尴尬, 却不好别开视线或闭上眼睛。 孟怀辞虽性子冷, 待她却温和包容, 唯一强势之处便是不让她闭目咬唇,非要她一瞬不瞬地睁眼看着。 不让闭眼也就算了,但那些声音实在连她自己都觉得羞耻, 几度想要压抑克制,都被他掰开了唇瓣。 听着自己唇中溢出的嬌吟, 饶是她再淡然也忍不住红了脸,抬眸见他神情虽平静, 耳尖却也是红的,暗道孟怀辞果真君子如玉, 即便听不下去也不愿见她咬破嘴唇。 事毕宋清音看着孟怀辞擦身穿衣,再将一本书集递给她。 她接过来一瞧,竟是本医书,且是诊治妇人之疾的医书,不由一惊,立时抬眸看向孟怀辞。 对上她的视线,孟怀辞的长睫瞬间一抖,随即镇定开口:“明日是你的生辰,我料想你不喜寻常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恐怕只有这本医书能入得了你的眼。” 他话音一顿,声音轻了两分:“生辰喜乐,音音。” 音音二字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意。话音落下,孟怀辞屏息看着宋清音,等着她的回应。 或是接受这个称呼,或是出言让他注意分寸。 宋清音猛地攥紧了手中医书。这个称呼实在太亲昵,可若让孟怀辞别这么叫她,又未免有些矫情。 毕竟更亲密的事,自己也已与他做过多回了。 宋清音张了张口:“这个生辰礼很好,多谢。” 孟怀辞神情蓦地一松,抿了抿唇。 宋清音将话头转到医书上:“不过女子从医于礼不合,且我钻研的还是妇疾,若传出去,京中贵妇贵女都会在背地耻笑。孟大人出身百年世家,知晓我偷学此道,为何不仅不劝诫阻止,反而还想帮我?” 孟怀辞默了许久:“你不知道原因吗?” 他嗓音低沉好听,震得宋清音耳朵发麻。她立时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亦不知该如何说些什么。 好在孟怀辞没有纠缠于此,只在静了片刻后便开口告辞。 宋清音整理心绪,抬起双眸:“大人慢走。” 孟怀辞凝望她的面容,启唇提醒:“今日也无需喝避子汤。” 宋清音静了几息,轻轻应了句好。 孟怀辞低声道:“若有事找我,可命婢女递信过来。” 宋清音在他的注视下着实有些煎熬,只觉若孟怀辞对她没那份心思便好了,成婚后她当孟怀辞是东家,孟怀辞当她是操持内宅的女管事,两人客客气气地过一辈子。 孟怀辞说完仍在原处站着。 宋清音隐隐知道孟怀辞在等自己再对他说几句话,就如其他所有定亲了的男女分别时那般,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良久的沉默之后,终是孟怀辞先妥协:“那我先走了。天越来越冷,记得多添衣,莫着凉了。” “好。”宋清音颔首一礼,“大人慢走。” 再次听到她唤自己大人,孟怀辞一颗心泡得酸疼发胀,那句“能不能别这样叫我”才将至喉间,却见她听到自己终于要走了之后竟是悄悄松了口气,便又艰涩地咽了回去。 宋清音纵是低着头也感觉到了他的难过,记起如今自己是他的未婚妻,论理应要出言安慰,捏着医书的力道紧了又紧,却只憋得出来一句:“大人……也要记得添衣。” 孟怀辞心中酸涩瞬间淡去,甜意欢喜缓缓涌将上来。他薄唇动了动,低低“嗯”了声。 他不好在此留太久,亦知宋清音会不自在,最后久久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马车上,孟怀辞抬手轻触自己的左肩,那里有宋清音今日难耐至极时抓出的痕迹。 这三日于他而言像是做梦一般,他心中万分感激那个将宋清音送至他床榻上的人。 既救了他的音音一命,又让他夙愿成真。 若非宋清音担心给恩人添麻烦,不愿说出那人姓名,否则他定要备上厚礼,叩首致谢。 * 宋清音的恩人刚被祁衔清带到了御书房门口。 宁云简正坐于御案后的龙椅上批奏折,听见肖玉禄禀报,放下御笔,上身微微往后一仰,闲然靠在椅背上,抬眸淡声道:“请他进来。” 须臾,沈矜穿着一身墨绿窄袖衣袍走到殿中,眼中飞速掠过一丝挣扎,木着张脸跪地叩首:“玄阴门宗主沈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宁云简目光移到肖玉禄面上,“赐座,上茶。” 沈矜木着张脸再次开口:“多谢陛下。” 宁云简静静打量了下首坐着的沈矜片刻,见他唇红齿白、粉面桃腮,若非面部轮廓稍稍硬朗了些,不然真是比女子还要貌美,忍不住觉得庆幸。 好在阿柠不喜欢这种男生女相的俊俏郎君。 沈矜用茶盖刮了刮杯沿,感受到天子的目光,暗暗咬了咬牙,旋即仿若无事般抿了口茶。 宁云简只当没瞧见他对自己的不敬,轻轻笑道:“王逸是你杀的?” 沈矜立时放了茶盏起身拱手行礼:“草民万万不敢杀害朝廷命官,只是救人,并未行凶。” 在帝王身侧旁听的祁衔清嘴角一抽。 宁云简垂眸看了沈矜片刻:“既如此,那便不是你杀的罢。” “那处宅院位于深山之中,隐秘难寻,你却只废了两日不到便救回了宋姑娘。”宁云简话音少顿,缓缓道,“玄阴门果真厉害,竟敌得过朕的影卫。” 这话听起来叫人惶恐,沈矜却仍是先前那副表情:“陛下明鉴,草民能做到,只因曾梦见过宋姑娘被掳一事,醒来后发现梦中每一幕都应验,所以才上了心,去了趟南郊,将人救下。” “梦?”宁云简喃喃重复,直直看着他,眸光微动,“所以你引朕主动召见你,是因梦中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对吗?” 却见沈矜不知为何忽地沉默下来。 宁云简蹙了蹙眉:“沈矜?” 沈矜回过神,表情恢复成先前的木然:“草民梦见——” 他抬眸迎上天子的视线,自朱色唇瓣中幽幽吐出五个字来:“陛下驾崩了。” “大胆!”肖玉禄猛地瞪大了那双小眼睛,尖声喝道,“沈宗主还请慎言!” 沈矜冷冷看他一眼,轻嗤了声。 宁云简侧眸用目光示意肖玉禄噤声,尔后看向沈矜:“你接着说。” “此后十年间,首辅府满门抄斩,孟国公府被驱逐至南境,镇国公府男丁流放北境、女眷幼童留京,御史大夫撞柱而亡,礼部尚书撞柱而亡,御史中丞撞柱而亡,左右谏议大夫撞柱而亡,平西将军赐死,血襟司指挥使赐死,太子三师自请告老还乡……其余被贬官员不知凡几。”沈矜语调平静地说完,定定看着宁云简,“哦,还有两个,差点忘了说。” 宁云简死死盯着他。 沈矜动了动唇瓣:“皇后伤心病逝,太子被废,驱逐出京。” “绝不可能!”宁云简再难克制,拍案而起,脸色惨白如雪,浑身不受控制地发颤,森然道,“沈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祁衔清和肖玉禄侍奉宁云简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立时跪地大呼“陛下息怒”,只余沈矜立于下首,不发一言。 宁云简大步走到沈矜面前,攥住他的衣襟,寒声道:“梦之一说太过荒诞,朕即便早逝,也会劝得皇后好好活下去,会让朕的皇儿即位,只要天下太平,纵然吾儿年幼,朝中良臣众多,定会尽心辅佐他,又岂会有百官被杀被贬之祸?” “可若天下不太平呢?”沈矜定定看着他,“若有内贼将陛下将死一事告知两个邻国,并奉上城防图,两国齐攻我大昭,陛下也敢将皇位传给年仅十岁的太子吗?” 宁云简攥着他衣襟的手狠狠一抖。 沈矜闭上眼:“将皇位让给瑞王,保全大昭,是陛下,太子,首辅,镇国公,孟国公,次辅,宣平侯七人共同商议后决定。此后种种结果,都在七位预料之中。” 五位重臣,最后只有宣平侯安然无恙,只因他不仅是宁云简的亲舅舅,也是瑞王的。 “至于皇后,”沈矜稳着声线道,“她有多……喜欢你,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你一走,她如何还能活得下去?你再如何劝她,再如何费尽心思为她谋划保她安宁一生,又有何用?她笑着答应,只是不想你走得不安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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