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惯用的那套金针废了两根,我便着人新做了一套。还有上回进宫时妹妹同我说,你近来已为诊治女子宫寒而烦忧多时,底下那纸针法是我偶然得来的,或许能帮上你的忙。”孟怀辞垂眸看着她那张冰玉般的脸,声音轻了些,“这两样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宋清音捏起一根金针,见针头所刻纹样与先前请人为自己特制的那套一模一样,手感与硬度也无区别,甚至更佳。 可当初为她制针的那个匠人,已过世两年。 宋清音又将那纸针法拿出细看,不由肃了神色,凝神细思,忽而顿悟,接着在心底对孟怀辞生出几分感激来。 她近两个月带着其余女医翻阅古籍、拜访民间药婆,都未能有所突破,终于在今日有了思路。 宋清音不敢深想孟怀辞话中“偶然得来”的背后,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孟怀辞看着她手中捏的金针,伸手轻轻将其拿走:“小心扎到了自己。” 宋清音默了默:“多谢。” 孟怀辞嗓音低醇:“这套金针可还满意?” 宋清音点头:“嗯。” “音音先前那套金针用了多年,自然很难割舍。”孟怀辞垂眸摩挲着针上的海棠花纹,“但或许这套金针会更合适些,你可愿试试?” 宋清音心口忽颤,静了许久才将那阵慌乱压下,镇定拿过身侧那件云水蓝圆领袍递给孟怀辞:“夫君穿上试试。若大了或小了,我便再改改。” 孟怀辞怔然攥着那件锦袍:“你亲手做的?” “嗯。”宋清音抬眸与他对视,“我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式样,只是觉得……这料子你穿上会很好看。你若不喜,我下回再做一件给你。” “我很喜欢。”孟怀辞那双清澈的瞳眸中漾开温柔笑意,“多谢音音。” 宋清音脸颊微烫,看着他褪下外袍,再换上自己做的这件,走过去细瞧,赧然道:“肩背紧了点,腰松了些。” 她先前只为父兄做过衣衫,因着孟怀辞挺拔伟岸,宽肩窄腰,这回已是特意在肩处做大了些,腰处则仿了为长兄所做的那件,没想到仍是不合适。 “没有。”孟怀辞低眸瞧了瞧自己,安慰道,“挺合身的。” 宋清音静了几息,伸手为他脱下:“晚些时候我替你量量身,明日就能改合适了。” 孟怀辞低低“嗯”了声,尔后静了许久,喑哑着声线开口:“一年已过。你……当真可以接受我吗?” 宋清音睫羽微颤,顿了顿,轻轻点头。 孟怀辞手指微蜷,试探着说道:“那我今夜宿在正屋。” 宋清音窥见他眼中的小心翼翼,默了默,又点了点头。 孟怀辞怔怔瞧她片刻,嘴角渐渐扬起:“用膳罢,我带了春斋楼的蒸鱼回来,口味清淡,你应会喜欢。” 宋清音挤出一个浅笑:“好。” 两人用过晚膳,各自去浴房沐浴,气氛便尴尬起来。 宋清音穿着一身藕荷寝衣看向眼前站着的孟怀辞,颇觉有些迷茫。 她本不是一个遇事犹豫不决之人,早在嫁过来时就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需尽好妻子之责,但不知为何,对上孟怀辞时却总觉胆怯,情不自禁想躲开。 这不大像她。 稍显宽松的寝衣遮不住妻子的玲珑身段,孟怀辞虽习的是圣人学问,可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已旷了半年,如今见宋清音乌发樱唇,杏目桃腮,露出来的一截玉颈雪白柔腻,袅袅立于身前,顿觉有些口渴。 他克制再克制,终是忍不住哑声问出了口:“可以吗?” 宋清音心觉自己这种人本不该有什么羞涩紧张的情绪,可此刻胸腔里那颗心却又是真真切切地加速了跳动。 许是太久了,已有半年没做那种事,又许是那种事到底还是太过亲密了些,即便冷淡如她,也会觉得忐忑慌乱。 宋清音缓了缓神,轻轻点头。 一年之期已到,既然不和离,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她被孟怀辞抱入罗帐。丈夫瞧着清清冷冷,怀抱却很温暖,身子也滚烫得厉害,钳着她双腿入着她时,她也跟着出了层薄汗。 半年未欢好,孟怀辞却好似熟练了许多,对着她最难耐之处急凿,只须臾便让她浑身发软,再难自持地吟哦嘤咛。 她勉力分出一丝清明问孟怀辞,声音却仍是欢愉至极的哭颤:“这半年你碰了多少女子?” 孟怀辞嗓音哑得厉害:“一个都没有。” “骗人。”说话间宋清音又是一阵恍惚,缓了又缓才终于清醒,可很快又被拽回慾海中沉浮,话语被晃得破碎,“你上回……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真没有。”孟怀辞低头亲了亲她,“我从不骗你。” 他只是在回正屋前看了几本避火春宫而已。 宋清音勉强信了孟怀辞的话,双臂紧紧攀着他的肩,迷魂间听见他问自己:“量好了吗?” 她睁着一双迷离美目不解地看向孟怀辞。 与她视线交缠,孟怀辞呼吸粗重了几分,低喘着问她:“我的肩宽,量好了吗?” 宋清音只觉浑身的热意都瞬间涌到了脸上,立时松了手。 孟怀辞望着眼前的玉色,喉结滚了滚,忽地握住她的手带向自己劲瘦的腰:“那件锦袍腰处也不合适,夫人再量量。” 宋清音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孟怀辞口中说出来的,恨不能伸手去捂自己耳朵,又想立时爬走,却觉那样太丢脸,当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镇定地伸臂环住他的腰,抱了上去。 量腰一向都是采取这个法子,只不过寻常人都是穿着衣衫量的。 温暖柔软贴来,孟怀辞心神大震,绯色迅速顺着脖颈攀上耳尖。 宋清音估计了一下,将他松开,状似平静道:“我量好了。” 孟怀辞凝望宋清音许久,眼眸渐渐幽深,忽而缓缓道:“还有一处要量。” “何处?”宋清音一怔,“不是只有肩和腰不合适吗?” 孟怀辞未答,只将宋清音翻过来,钳住她腰欺至最里,在她骤然高昂的咛声中低吟着问道:“量出来了吗?” 宋清音顿时羞恥得哭了出来。 孟怀辞听见宋清音哭,心里一软,轻了许多,慢填柔撑,直至她嘤咛不绝,方柔声问:“舒服吗?” 宋清音紧揪着锦褥,咬着唇不愿答。 孟怀辞却不肯放过,慢慢磨着她,还在最要命之时停了下来。 宋清音受不住,哭颤着说了实话。 孟怀辞捏住宋清音的下颌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俯首吻了吻她的唇,目光凝在她面上,哑声开口:“既然受用,日后就别再推开我,可好?” 宋清音不知该如何作答,但孟怀辞好似也不需她回答,只一回又一回地让她恍惚迷神,直至她最后昏睡过去。 * 二月初四,是天子定下的南巡之日。 此番御驾去往江南,宁云简命首辅和镇国公留京,点了孟怀辞,谢溪等十余位官员随同南下。 谢溪病了三个月,前些日子才好了些。妻子离世,他没有心思去什么江南,只想戍守边关,为捍卫大昭领土而死,好与妻子团聚,是以宁云简一开口他便立时说明缘由,请旨去往北境。 宁云简静静看了他好半晌,缓缓道:“随朕去一趟江南,归来时你若仍想去北境,朕定允你。” 谢氏子个个忠君。谢溪虽身心俱疲,却仍点了头。 因江南安定富庶,此番南巡是准许官员携带家眷的,宁云简亦带上了崔幼柠。 十余位官员,只有孟怀辞和谢溪未带妻子前行。 孟怀辞是想带而不能带。他的妻不喜人多的场面,若跟去江南定要参宴,他不愿宋清音难做,便早早歇了心思。 而谢溪是带不了。 南下行了多久的路,谢溪就沉默了多久,旁的官员找他说话绝不会得到半句回应,只有被宁云简问话时,才会简短地答上几个字。 浩浩荡荡的天子仪仗到了江南。百姓纷纷而至,叩拜帝后。 夜里江南办了游船灯会,谢溪实在不想看什么破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宁云简容他回去歇息。 他也确实不舒服。 自孙芸走后,他便患了头痛呕血症,如今便是头疼犯了,疼得想要拿刀剖开脑袋,一死了之。 一向体恤臣下的宁云简却不肯放他走,只淡淡道:“来都来了,谢卿好歹留下赏玩片刻,或许在这船上坐一会儿吹吹江风,头痛会缓解些。” 谢溪听得额间青筋跳了两跳。 若不是眼前之人是当今圣上,他的拳头定然已砸过去了。 他闭了闭眼,坐了下来,强忍着头痛伴君。 祁衔清走进来,附耳对宁云简说了几句话。 宁云简听罢瞥了眼疼得脸色发白的谢溪,嗓音疏淡:“谢卿既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安歇罢。” 谢溪虽不知这表弟为何突然又肯放他走了,但因实在疼得厉害,闻言便立时起身告退,头也不回地上了回皇庄的小船。 小船行至一半,忽闻对面船上传来两个女人的争吵。 谢溪此刻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那争吵声也模糊不清,只听得其中一个好似在怒骂“我管你是被谁坑害了,既卖给了我做花娘,便安生在此为老娘赚钱”,另一个既似哀求又似震慑“我的身份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你放我回去,我定会拿十倍银两赎身”。 尔后这两人又说了些什么,他疼得神志不清,听不明白,直至其中一个女子崩溃般大喊:“我是靖安伯爵府孙家嫡女,宣平侯世子夫人,你若敢欺我……” 谢溪浑身剧颤,后面的话已听不清了,他早在“宣平侯世子夫人”七字落下时便已冲了出去,厉声命船夫靠近。 船上的鸨母和花娘们见闯进来的这个年轻男人锦衣玉带、衣着不凡,一看便知是个达官贵人,又见其眼神阴鸷,还握着把刀,哪敢拦着,只大着胆子陪笑:“官爷……” 谢溪将她一脚踹开,大步往里走。 鸨母脑中立时回想起那新买来的女子方才的喊话,又忆及这回圣上带着的官员里好像真有“宣平侯世子”这么一号人物,当即吓得瘫倒在地。 老天爷,那是京城侯府的世子!她竟将世子爷的夫人送到了别的男人榻上! 船上的一间厢房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挣扎声和男人的狞笑,谢溪奋力踹开那扇门,视线所及,是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和压在美人身上的一个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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