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邀请朝官做客东宫确实不算什么稀罕事,可去了东宫的可是赵怀意。 前朝遗孤赵怀意,已失圣意的赵怀意。 玉春从殿外疾步进来,面色有些惊恐,“殿下,你可知刚刚谁去了东宫?” 正在收锦衾的玉秋扫了她一眼,笑道,“什么人能让你这么急躁?气都没顺直就要开口说。” 玉春吞咽了一下唾沫,胸腔用力地起伏,“是赵侍郎!” 齐书怡拿着小舀的手微微颤抖,里面的水洒在地上,她从脚边的木桶里又舀了一次水仔细给花浇上。 玉秋瞄着面无表情的齐书怡一时分辨不出来她起了什么情绪,呆呆抱着锦衾站着。 玉春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站在后面不停轻轻跺脚。 齐书怡放好小舀转身看到玉春玉秋的样子,浅笑出声,“你们这是做什么?” 玉春犹豫道:“公主……” “好了,真的无事。”齐书怡推了一下玉秋,“快去放锦衾吧,一直抱着不累吗?” 玉秋抱着锦衾犹犹豫豫地走了,甚至三步一回头,齐书怡无奈摇头,快步跟上玉秋一起进了殿内。 殿内的陈设还一如往日,只是一些小物件被换了个新,看上去清爽很多,非常应时。 齐书怡点上熏香边坐在书案前,呆呆望着某处,倏忽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可知因何事?” 玉秋从柜子旁探出头,“什么?” 齐书怡惊觉自己问了什么,摇摇头。既然决定了日后毫无瓜葛,就不该去挂念他。 可是心底总好像被人用一把刷子轻轻掠过,弄得一阵痒。 齐书怡无力地弯下了腰,叹了口气,“玉春,可知因何事去了东宫。” 她连询问都不提赵怀意的名字,好像这样就不是在问与他有关的事。 玉春“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齐书怡问的是谁,“奴婢不知。” 齐书怡点点头,就这样吧,问到这已经可以了。可是今日她才刚找过赵怀意,莫不是自己给他找了麻烦? 齐书怡双手攥紧衣裙,又问:“待了多久可知道?” 玉春:“大约一炷香吧。” 齐书怡点点头没再问了,良久过后,又道,“玉秋,去告诉御膳房芳华殿的午膳今日不必送了。” 玉秋微微诧异,“公主是要......” “我要去见见父皇。”齐书怡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皇兄面见赵怀意一事必会触怒父皇,她得去哄哄父皇,为了皇兄,也为了赵怀意。 御书房。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殿内,一坐一站的父子两人相对无言,书案上摆着一张被展开的信纸。 正是赵怀意交给齐书珩的旧部名单。 皇帝一目十行扫过信纸,胸腔里翻江倒海,“这群逆贼!” 短短一张纸,三个名字,背后却是三个家族罄竹难书的罪行。 “砰”的一声,皇帝将信纸重重地摔在桌面上,茶盏在震动中溅出茶水,一如他内心的愤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这三个名字,有人位高权重,有人家财万贯,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欲壑难填。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他知道,此刻的他需要冷静,处置他们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制定一个精密的计划。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齐书珩身上,“太子心中可有解决之策?” 齐书珩背脊稍弯,“利诱。” 这三个人背后的家族盘根复杂,而他们自己也小心谨慎,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漏出过马脚,靠旧案定罪几乎不现实。 如此一来,用新的利益徐徐图之就是最好的办法。 “陛下,公主殿下来了。”内侍在门外轻声道。 齐书怡推开门,笑盈盈地走进来,“父皇!咦,皇兄也在?” “皎皎今日怎么想到来父皇这了?”皇帝抽出一本奏折覆在信纸上,语气柔软,但因刚刚盛了怒火,眼神中还带着些摄人的气势。 齐书怡眼睫颤动两下,神色自若地圈住皇帝的胳膊,脑袋靠在皇帝的肩头,“皎皎想陪父皇母后用膳了,恰好大皇兄也在,不如叫上二皇兄一起吧?” 齐书怡动了动脑袋,“好不好?父皇?” 皇帝拍了拍齐书怡的脑袋,“公主殿下都发话了,谁敢不从?”随即瞥了一眼齐书珩,“还不去叫煜儿?” 帝后向来对子女不约束,用膳时也没有食不语的说法,皇后甚至还喜欢用膳时催促齐书珩的婚事。 “珩儿马上就要过二三生辰了吧?” 齐书珩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在心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皇后意有所指道,“孟尚书的儿子比珩儿还小一岁吧?下个月女儿都要办满月宴了。”她横了一眼皇帝,“你也不要总是将政事丢给珩儿办。” 皇帝讪讪点头。 齐书怡兴奋道,“皎皎可以替皇兄牵线!” 齐书珩加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专心吃饭。” 用过膳后,齐书怡如往常一样,慢悠悠地走在熟悉又安静的甬道上。如果此刻有人观察齐书怡的话,一定能发现她的步履并不平稳。 今日的膳食用了不少的屠苏酒调味,以齐书怡的酒量根本保持不了清醒。 她的脑子有些混沌,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游云,飘散四处。 齐书怡突然想起了另外一次混沌。 “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齐书怡跟着赵怀意一句一字地念,蓦地感觉到一道不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迟钝地侧头,望向赵怀意,眼中满是疑惑。 赵怀意坐在她身侧,手指虚虚握起,嘴唇紧抿,目光凝重地盯着她。他的眼神让齐书怡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仿佛心跳都漏了半拍。 “先生,我读错了吗?”她的声音有些黏腻,又带着浓重的鼻音。 赵怀意微微皱眉,伸手探了探齐书怡额头,这是他第一次未经公主同意触碰她。 他的手心比她的额头凉,那种冷冽的温度让齐书怡让齐书怡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喟叹出声,“好凉。” 赵怀意收回手,低下头,有些不敢看齐书怡现在的样子,齐书怡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又在他手里蹭了一番,额头精致的花钿已经不成样子了。 “殿下,您发热了。” 原本带着焦灼怒意的语气,因为心底的邪念渐渐平息,甚至连关心都不敢。 “嗯?”齐书怡双手撑在地上,往赵怀意的位置靠了靠,明亮的眼睛里起了一层水雾,嘴唇也格外红润。 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赵怀意狼狈起身,“臣去问问孙乳娘那是否备着药。” 赵怀意取了药回来在小几上仔细煎煮,齐书怡就趴在书案上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怀意偶尔侧目就与齐书怡湿漉漉的眼睛对上,赵怀意仓皇低头,手指不小心碰到滚烫的炉柄。 “嘶。”赵怀意抬手贴了贴耳朵,又继续煎药。 赵怀意将药倒进小碗里,等它温良了才端到齐书怡面前,“殿下,喝药。” 齐书怡自下而上望着赵怀意,过了片刻坐起身,双手捧着小碗喝了下去。 赵怀意捏着一块蜜饯送到齐书怡嘴边,齐书怡微微后仰,摇摇头,“不苦。” 赵怀意唇角轻轻勾起,想来孙乳娘知道公主不爱喝苦药,备的都是些甜的。 齐书怡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将蜜饯塞进赵怀意嘴里,指腹微微擦过他的唇角。 赵怀意眼底有一丝错愕,耳廓飞快地染上血色。 只见齐书怡低头凑近那只被烫伤的手,轻轻含住,舔了一下。赵怀意手指下意识弯曲,指尖刮蹭齐书怡的上颚。 齐书怡以为赵怀意想抽回手,贝齿在他的指腹上磨了两下,抬眸瞪了他一眼。 赵怀意拇指轻按在齐书怡的下巴,眼底翻涌着不明不白的情绪,他哑声道,“殿下。” 齐书怡大脑轰地一下炸开,一下清醒过来,她看着甬道两侧摇摆的树木,脸颊发烫。 她怎么不记得她以前做过这种事?不对,她以前怎么会做这种事?!
第15章 ◎靠太近了。◎ 自打从午门回来那天起,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齐书怡却不曾见过赵怀意,甚至连她说好的接二妞都是派了玉秋去的,只是直到今天都没接回二妞。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齐书怡整日待在芳华殿,闭门不出的缘故,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赵怀意确实繁忙。 这也是玉秋为何迟迟接不回二妞的原因。 据玉秋所说,她每次都在约定的时辰前往赵府,但每次她刚到赵府,就有一个面色焦急的小厮早她一步带走了赵侍郎,面露为难的赵侍郎只能留给她一个抱歉的眼神,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今日齐书怡精心养的牡丹花盛开了,这些花朵,华美而繁复,层叠的花瓣仿佛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她瞧着天气不错,索性取了一把团扇坐在院子中,打算将这美丽的牡丹绣在团扇上。 其实比起刺绣,齐书怡更喜欢作画。只是作画的笔墨都在书房,她一时还不想给书房下锁。 “公主,上官家的女郎送了请帖入宫。”玉春手里端着一张托盘,一边放着尚衣局新做的衣裳,一边放着精致的请帖。 齐书怡将手里的针别好,抬起头,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喜悦,“阿锦姐姐?” 玉春:“是的。听闻上官女郎今岁生辰邀请了好些人呢,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了。” 齐书怡接过请帖,手指微微一顿,四品以上,那岂不是会遇见赵怀意?可是她真的很喜欢阿锦姐姐,不想让她难堪。 齐书珩及冠后便封了太子,入主东宫,如今已经两年有余,太子妃之位却空悬至今,迟迟没定下人选。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家世、样貌、品行合适的女郎还是有几位的,往往这些女郎家中举行了宴会,请帖总会送去宫中。 两位皇子各有差事,又不好亲临闺阁宴会,这时候齐书怡的来否就至关重要了。 都是太子妃的待定人选,今日去了王家女郎的宴会,明日孙家女郎的帖子是接,还是不接? 这两年多,只要齐书怡不是病了,哪家女郎的宴会她都去了,上官锦是今年的第二个,她若不去,当晚太子妃人选已定的消息就会甚嚣尘上。 况且,齐书怡私心希望上官锦能成为她的皇嫂。 “去告诉阿锦姐姐,三日后我准时到。” 上官府位于安永坊,中间要穿过长长的朱雀街,街上商贩如云,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车轮一圈一圈轧过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又很快湮灭在喧嚣中。 也不知道车轮转了多少圈才到了上官府,而得了消息的上官家,已经派人在门口早早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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