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对努烈的死无动于衷,他甚至对齐书怡的失踪也未曾深究。由此可见,巫师此番来京意不在和亲,至少和亲不是最重要的。 齐书怡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何时出京?”话语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迫感。 赵怀意看着她,他明白齐书怡话中的含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最迟两日后可以出发。” 齐书怡点点头,两日,两日够她做些东西了。她抬手取下发簪,放在赵怀意手上,平静道,“麻烦这两日帮我当了。” 赵怀意指腹摩挲着发簪,顶端是按照他给的画像雕刻的海棠,甚至连纹路都清晰可辨,他收敛了情绪,抬头看着一脸决然的齐书怡,轻声道,“好。” 齐书怡不再看他,转身走进厢房。 赵怀意看着她略显伶仃却倔强的背影,心中一紧,突然问道,“公主出京后打算去哪呢?” 他去哪才能找到她呢? 明明她可以躲在父兄身后,明明她可以一直是单纯毫无忧虑的公主殿下,为何要将天下放在心上,孤身行走在前方呢? 齐书怡站在阶上,转身注视着他,说道,“塞北吧。” “公主为何要去塞北?” 齐书怡被他问的一愣,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想过,她一直想的都是离开京城,离得远一点,去往塞北几乎是在离京这个念头产生后,瞬间出现在她脑海里的。 如今赵怀意问她为何要去塞北,她一时也回答不出来。 见她发呆,赵怀意便垂了眼眸,低声道,“公主休息吧,臣便不打扰了。” 齐书怡看着赵怀意逐渐远去的背影,指尖微动,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厢房。 齐书怡进了厢房后便开始收拾东西了,为了不被发现端倪,离开那日她只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并未带什么行李。 但住在赵府这几日,赵怀意给她添了不少东西,有一些衣物首饰,集市里新奇的物件,时销的话本和零嘴,她要仔细挑拣一番,挑选一些耐用且轻便易携带的,以供她路上使用。 齐书怡将要带走的东西收在一个包袱里,然后坐在几案旁,清点钱袋,还剩七十两。 也就是说之前那支发簪当了一百两,而今日这支发簪的做工用料比上次那支还要好些,姑且也算是一百两,那她手头就是一百七十两银钱。 赵怀意还有两日离京,算上今日一共是五日,七十五两,还剩九十五两。 而赵怀意离京会一路南下至襄州,在襄州休停一日,这就意味着,齐书怡至少要在襄州停留两日,还要筹办马车路引之类的东西,算下来还剩四十两银子。 算是一个能接受的数字。 多了带着麻烦,少了又会不够。 齐书怡仔细系好钱袋,将竹久买来的墨水调开,一一摆好,再将宣纸展开在几案上,提笔作画。 其实现在做这些有些晚了,一幅画作好,要等墨迹干涸,裱装,再陈列售卖才能卖个好价钱。 可齐书怡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只能提前作好几幅画带身上,到了襄州拿去贱卖。 太阳逐渐西沉,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在几案上,窗纸上拉出长长一道齐书怡的影子。一时间,厢房内只有回荡的细微墨香,笔尖画在纸上的沙沙声。 突然,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在院中响起,齐书怡才从沉浸状态中回神。 “公主,该用膳了。”赵怀意在门外轻声道。 齐书怡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然后净手,坐在几案旁。 齐书怡夹了一块肉,正准备吃下,就听见赵怀意问她,“公主买纸墨针线是准备作画和帕子卖吗?” 这几日齐书怡都是与赵怀意一起用膳,几次下来赵怀意都不曾开口说过话,齐书怡还以为他有食不语的习惯,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 齐书怡动作微微一顿,咽下那块肉,迟疑地嗯了一声。 “不如公主也替臣绣一块帕子?算在房钱里一并给臣?”赵怀意微笑着,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期待,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用这个由头多留公主一日。 多留一日是一日。 这么多天与公主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似乎有些不太能接受没有公主的日子了。 赵怀意心想,人果然是贪心的,就像他曾经只想以先生的身份陪在齐书怡身边,而如今他想要的好像不止这么点了。 他不想放齐书怡走,不想齐书怡身边的人不是他。 齐书怡抬了抬下巴,不置可否道,“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 赵怀意:“臣还没想好。” “那你想好之后告诉我,”齐书怡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小饮一口又道,“最好尽快想好。” 她最多再与赵怀意同行四日,到了襄州租好马车她就与赵怀意分离北上,他早一日告诉她想要什么样的帕子,她就能早一日动手,晚了帕子就绣不好了。
第24章 ◎你觉得什么身份合适呢?◎ 京城上空被厚厚的乌云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街上只有三三两两撑着伞行走的人。 这场雨不算急,但绵长,三更天就开始下起,直至辰时都未停下,就连天色都比前几日暗几分。 雨滴沿着屋檐一下一下地敲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又顺着脉络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齐书怡穿了件青色云锦长裙,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包袱里的东西,确定没有遗落后将包袱挂在肩上。 她低声对站在门口的赵怀意说道,“走吧。” 赵怀意垂眸望着她,“殿下,您想好了吗?出了这道门,我便再也不会唤您殿下了,我们之间也不是师生君臣关系了。” 齐书怡莫名其妙道,“我们不是早就没有师生关系了吗?” 赵怀意嘴唇翕张,半晌似是被气笑了,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对字。 他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可我们要一起到襄州住客栈,同行之人又只有殿下一位女子,你说别人问起,我该怎么解释?” 齐书怡抬头,发现他正意味不明地望着她,她有些分辨不出他的意思,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怀意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点笑意,“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安排好身份,除了师生君臣的身份。” 他并非草木,也非君子,一旦拥有过,欲念便愈来愈多,他甚至起了独占明月的不堪妄念。 月亮可以不奔他而来,他心甘情愿跋涉千里去见月亮。 如今他要打碎他们之间的链条,重新打造一条新的。 “你说对吧?皎皎。” 最后两个字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十分暧昧。 齐书怡身形微不可见地后仰,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几下,她眨了眨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别人喊她的小名,还是如此的旖旎。 她慌忙地挪开视线,轻声问道,“那你想安排个什么身份呢?我只与你同行两日,你觉得什么身份合适呢?” 两日。 赵怀意垂下眼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入府后的每一天,齐书怡都在说离开,见面的时候问他何时出京,独自一人的时候谋划怎么去往塞北。 他甚至连重塑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他扯了扯唇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小姐与侍卫?兄妹?或者夫妻?”可话到最后还是难以自禁的多了一些期待。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打在屋檐上叮咚作响,甚至门前的银铃都在颤动。 齐书怡拢了拢被吹鼓的衣裙,这三个她一个都不想选,尘世间那么多种关系,为何只说这三个? 她小声道,“能选其他的吗?” 赵怀意道,“皎皎是不是忘了我南下是去干什么的?我还带着侍卫呢。” 齐书怡这才记起,赵怀意南下是为了清剿前朝反贼余孽的,还是和皇兄一起的。她手指无意识地抠弄衣袖,“我会碰到皇兄吗?” “出京前不会,二皇子要晚我们几日出发。” 齐书怡莫名松了一口气,犹豫道,“那,那便兄妹吧。” 赵怀意俯身靠近她,“不如皎皎先唤我两声,让我适应适应,免得出门后反应不过来,露馅了。” 齐书怡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我看你适应得挺好的!”说罢,推开赵怀意兀自走了。 赵怀意抵唇咳了一声,撑开伞追了过去,“皎皎不等等为兄吗?知道为兄要坐哪辆马车吗?” 赵怀意这次准备的马车,不似之前接她的那个,光看外表就华丽很多。 这辆马车显然是经过精心打造,木质的车身被漆得乌黑如墨,车表装饰着金制雕刻,车帘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轻如蝉翼。 车内的布置更是精致至极。车垫用的是柔软的丝绒,坐在其上仿佛坐在云端。正中间是一张小几,摆了几盒糕点蜜饯,还有茶具。 齐书怡举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抬眸问赵怀意,“这些侍卫不会告诉父皇我的踪迹吗?” 赵怀意高举骨伞,扶着齐书怡上了马车,轻笑道,“不会的,这些都是我的侍卫。陛下派的那支会与二皇子一起出发。” 等齐书怡二人都上了车,戴着斗笠的竹久便驾车向城门驶去。 城中街道并没有多少人,唯有马车驶过的辘辘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停车,检查路引。”这道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让齐书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竹久稳稳地停住了马车,齐书怡的思绪也如同被人深深切断,耳边还有频频响起的嗡鸣。 冷静,冷静。 齐书怡艰难的平复自己的心跳,出京城门例行检查都是正常的,更别说她已经失踪多日,京城各个城门定是加大了搜查力度,只要他不强制掀开车帘就好了。 她紧紧地攥住裙摆,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瞬间拉回了她的神思。她呆呆地转头看向赵怀意,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别怕。”赵怀意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带了些沙哑,传入齐书怡的耳中,让她放松了几分。 齐书怡的呼吸瞬间变得轻缓,心中的恐惧也在此刻被一丝丝抽出。 侍卫接过路引扫了两眼,还给竹久,问道,“赵侍郎?” “是,”竹久点头,“我们是奉陛下旨意出京的。” “那也要打开车帘检查一番,”他突然高声喊着,语气中是不容忽视的坚决,“赵侍郎,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配合。” 齐书怡难以置信地回头,盯着那薄薄一层车帘,甚至能看见渐渐走近的侍卫。 竹久脸色一变再变,还想阻拦一下,“这不太好吧,我们可是陛下钦点的官员。” 侍卫手放在腰间佩剑上,提高了声调,“就算是太子的马车出京也要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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