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厮说出门往南走到一个打铁铺,再往东走就能看见了。”竹久道,“他还说今日怎么这么多人租马车,早晨有一个女郎问过,想来是公主了。” 赵怀意转身向门外走去,心中不禁自嘲,他在装什么高洁大度?他根本接受不了公主离开。 等到了打铁铺附近,赵怀意就看见了那道熟悉身影,他低声喊道,“皎皎。” 齐书怡身形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惊喜和几分害怕,她喃喃道,“赵怀意。” 赵怀意有些疑惑她的表情,仔细打量着周围,很快就看见齐书怡身后打探的暗卫,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眼神温柔,“低头,伸手。” 齐书怡不明所以,但她还是低了头,伸出有些颤抖的手。 赵怀意握住她的手臂,拉拽着她往客栈的方向走,嘴上斥责着她,“我跟你说过什么?没抄完书是不是不许出府游玩?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身后的暗卫盯着二人的背影迟迟未动,一旁的人别了别他的肩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回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男子叫她什么?” 那人耸了耸肩,“你多想了吧,普天之下,谁敢直呼公主名讳,人说不定就是叫娇娇呢?再说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兄妹。” 那人拉了拉他的胳膊,“走了,赶紧去下条街。” 赵怀意觑着身后暗卫的动静,并没有注意到齐书怡的表情。
第26章 ◎你再唤我一声便好。◎ 齐书怡突然想起十一岁那年,赵怀意刚当她先生的时候,他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贵为公主,自小便受宠爱,她每日接受不同人的示好,真好假好她也无暇去分辨。 但同时,她也会不被允许接触很多事,比如曾经的老先生不会教她君子之道,用兵之术。 而赵怀意是老先生亲自推荐的授课先生,齐书怡自然认为他与老先生一样,只会教她一些身为公主该掌握的常识性知识。 那日是赵怀意第一次给齐书怡布置课业,也是他第一次在齐书怡面前表现出怒意。 齐书怡手上提着刚从宫外买来的糕点,抬头就看见坐在她书案前的赵怀意,他眉宇间的阴霾如乌云压顶,叫人喘不过气来。 齐书怡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放慢了脚步,紧紧攥着糕点盒,小声喊道,“先生。” 赵怀意看着惴惴不安的齐书怡,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公主,我是不是说过要抄写《周易》。” 齐书怡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抄?” 齐书怡张了张嘴,为自己辩解道,“老先生说我不用学这些。” “如今我是您的先生,您应当听我的。”赵怀意顿了顿,“在我这里,没有用不用的说法,只有您想不想学。” “您若不想学,我今日便可向圣上请辞。您若想学,我必定倾全相授。” “公主,您现在只用告诉我,想或不想。” 齐书怡看着他的眼睛,心脏如同被人重重敲击,发出一声声响动,平生第一次,没有人给她套上无形的枷锁。 她轻轻点头。 “过来。”赵怀意接过她手上的糕点盒,放置一边,他的动作轻柔,但说的话却让人倍感压力,“今日抄写两遍,抄完再下课。” 齐书怡乖巧坐在他身边,不敢反驳一个字,执笔的时候,余光瞥见赵怀意面前的宣纸,力透纸背的“静心”二字,足以证明他之前有多么恼怒。 …… 齐书怡被他一路拽着,直到快要到了客栈门口,她才回过神来,她扯了一下赵怀意的衣袖,“等等。” 赵怀意侧眸看着她,“怎么了?” “我不能就这么被找到,你能不能即刻启程南下,带我出襄州?”齐书怡攥紧了他的袖袍,眉宇中满是焦急。 赵怀意听了突然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得像月牙,心想,公主还会利用他,真好。 “好。”他回道,声音如同泉水击石,清脆动听。 齐书怡听后松开手,低头跑向楼上。 她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的脸。皇宫暗卫是有等级的,并非所有暗卫都见过她的脸,所以他们手中必然是有画像的。 只是不知道那画像有几分像她。 齐书怡从包袱中拿出一盒胭脂,在左腮重重抹了两层,又用眉笔画出了眉毛,点了一些雀斑。 她不能再用自己的真面容示人了。 齐书怡有些庆幸她昨日戴了面纱,而且昨日用膳时,她也是背对着柜台,人影幢幢间,不一定有人能注意到她。 况且,她昨日还与赵怀意演了一出兄友妹恭的戏码,外人眼里大抵是真的兄妹。 唯一见过她真容的便是晨间的小厮,只要她动作快一点,在暗卫查到这之前离开便好。 齐书怡系上面纱,拿起包袱出门,等在门口的赵怀意抬头看见她的眉毛有些错愕,“这是?” “乔装打扮了下,以免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赵怀意没再说话,伸手去拿她的包袱,却被齐书怡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声音低沉,问道,“走吗?” 赵怀意垂下手,默默点头,“走吧。” 赵怀意昨日只付了一日的房钱,现在离开无需清点退钱。齐书怡和赵怀意,竹久三人走的水路,其余人按照原定路线继续南下。 他们沿着小路疾行,很快就来到了码头。 码头此时船来船往,热闹非凡。齐书怡扫视着那些停泊的货船,很快就看见了停泊在角落的一艘客船。 齐书怡示意赵怀意看过去,“那儿。” 赵怀意走上前去,先行踏上客船,再扶着齐书怡上船。 最后上船的竹久给了船夫银两,说道,“去广州城。” 船夫接过钱袋,在手中颠了颠,然后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他眼见三人行色匆匆,却无慌乱之色,想来不是放了什么大错,收了钱袋默默掌舵去了。 齐书怡倚着船舷,盯着江面上一圈圈的涟漪,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倏地抬眸,却撞入赵怀意目光深邃的眼睛里,她顿了顿,轻轻说道,“谢谢你。” 赵怀意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不计前嫌地帮我。” 赵怀意挑起眉头,“这有什么好谢的。” “要谢的。你在朝中已是颇受父皇猜忌,却还愿意承受父皇盛怒的风险帮助我。待此事平息,我一定会好好答谢你。”齐书怡望着他,语气里满是真诚。 赵怀意低头笑了一下,俯身靠近她,他的眼眸里带着缱绻情意,“皎皎现在就可以答谢我。” “你再唤我一声便好。” 齐书怡清澈的双眼里带着些许疑惑,“什么?” 赵怀意索性将话说得再直白一些,“皎皎再唤我一声哥哥便好。” 四周安静,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空气中的暧昧气息也在逐渐浓郁。 齐书怡的脸颊有些发烫,她睫羽抖动两下,“这算什么谢礼。” 赵怀意笑了下,他本就没想从她这索取什么,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想要的,那便是,她能允许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更贪心一点的便是,她能多在乎他一点。 “算的。”赵怀意低声道,“若是皎皎不愿意,那便算了。只是日后我便不会这般好满足了。” 齐书怡望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赵怀意迟迟没得到回应,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在逼迫她。 齐书怡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哥哥。” 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赵怀意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他看着齐书怡,满眼愉悦和满足。这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幼时经常喊他哥哥的小女孩。 齐书怡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颇为羞赧,她是有兄长的人,而且两位兄长也没被她唤过哥哥,如今倒是三番两次地叫他哥哥了。 齐书怡不好意思再看他,从包袱里取出地图,铺在小几上认真规划了起来。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过,认真的模样如同在抚摸心爱的古琴。 赵怀意坐在一旁,沉稳如山,他转动着扳指,眼神深邃,他沉声问道,“你是想从岳州北上?” 齐书怡抬起头,眸子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沉吟片刻道,“嗯,从岳州转去庐州。”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决心和期待。 “然后呢?皎皎不妨说说,我替你参谋参谋。”赵怀意心道,如此也方便我去寻你。 齐书怡并未听出赵怀意的话外音,“然后回去徐州吧,去往徐州再往北就到塞北了。” 赵怀意赞同道,“这个路线可以。” “真的吗?”齐书怡抬头,面露惊喜。 “嗯,真的。” 京城近日都在下雨,纷纷扬扬,淅淅沥沥,连绵不断。雨水击打着屋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人颇感烦躁。 朝官也人人自危,公主失踪的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皇帝近日的阴晴不定也有迹可循。更让人惶惶不安的是赵老太傅逝世了。 赵老太傅年近八十,门下学生众多,上至前朝三任帝王,下至百县守令,甚至当朝皇帝也曾是他的门生。 可他欺君罔上,偷偷抱养了前朝遗孤,还给他安排了嫡长孙的身份,谋了一个好官职。 皇帝每每思及此,便如鲠在喉,以至于朝官都在揣测圣意,无人敢去赵府吊唁。 为了此事,陪行巫玄数日的齐书珩特意回了宫。 巫玄等人常年生活在高寒之地,天气多霜寒大雪,很少经历过连绵春雨,总觉得丝丝细雨有着透骨的冷意,是以雨日他们不喜出门。 这也让齐书珩放心回宫。 御书房的气氛有些凝固,一如那无声飘落的香灰,带着沉甸甸的阴霾。皇帝犀利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紧紧盯着齐书珩。 “父皇,儿臣知道您心存介怀,可赵老太傅毕竟当过您的先生。如今他逝世,您作为一国之君不去吊唁,百年之后的史书如何写?百姓如何议论?”齐书珩的语气坚定,脊背笔直,如同一株青松。 皇帝的眸光闪烁,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少时确实很尊重这位太傅,虽行为古板,却言辞犀利,评事往往一针见血,授课也极为尽心。 如今想来,估计他的严苛尽心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皇子的陪读罢了。 皇帝还困惑过,他继位时赵老太傅不过五十有余,为何不愿留在朝堂辅佐他,原来是他根本不认可他的身份能力,始终认为赵氏血脉才是正统。 齐书珩见皇帝久久不语,又开口道,“父皇若是放不下,可派儿臣前去,总好过漠然视之。” 皇帝听着他的话,心中不禁动摇。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最后,他松下肩膀,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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