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五娘反而眼睛都红了,泄愤地捡石块向后扔。 燕叔柠心中无奈,以俞五娘的准头,哪能射得住呢?不过是孩子似的泄愤罢了。 “快走,”他低声喝道。 那石头的确没有砸中人,但好巧不巧的绊倒了刚刚进入巷子的死士,听到身后一声巨响的时候,燕叔柠回了下头。 这样好的准头,他垂眼,复杂滋味掩去,变成冰冷的思考。 是真的运气,还是装疯卖傻? 这喘息的功夫,两个人跑去了平乐侯的茶铺子里。 短短几步,天壤之别。 第二天肃王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他的小儿子病更重了,还在吊着命。 俞五娘眨巴着眼睛,感觉这几天恍如隔世:“他们还会再追来吗?” “我也不知道,”燕叔柠平静回答。 大概率他的父王是不会再追过来的,毕竟在他认为他锦衣玉食的儿子和儿媳妇也活不了多久,但如果继续让死士在城中游走,只会惹得天子不快。 他们可以去自己买的院子里了。 燕叔柠早有准备,女坊这段暂住,应当是与之前大不同的。 肃王还不至于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他俩,因此燕叔柠虽然前些年活得心惊胆战,随时害怕丧命,但生活上并没怎么受苛刻。 而现在,他们手中是有些钱的,但也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花销。 这无疑是试探俞五娘这样的娇小姐最好的办法,的确,短褐的衣裳,俞五娘穿不惯,豆子饭,俞五娘吃得很嫌弃,不管俞五娘是为了什么原因,坚忍还是完全受不住,现在都会是攻破心防最好的时候。 可是燕叔柠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种可能。 在又一次听到屋外脆响的时候,燕叔柠忍不住,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俞五娘无辜的站在树下,燕叔柠为她受了伤,俞五娘心怀愧疚,便要燕叔柠好好休息,自己照顾他。 可是…… “瓷盆太不结实,我只是想做个饭,”俞五娘难得心虚,“你病好了吗?本来你身体就不好,还是歇着吧,我再去买个瓷盆。” 想到这两天院子里摔锅砸碗的声响,和俞五娘端出来的绿色糊糊汤。 燕叔柠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 “中午喝排骨汤吗?”燕叔柠问俞五娘。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排骨?”俞五娘很惊喜,但又忧愁道:“买回来了,我才发现,不会做啊,不过没关系,我会做菜汤,菜扔水里就行,阿红走之前教我的!” 就算她会,燕叔柠也不敢让她再进厨房,毕竟水盆可以再买,院子只有一个,走水可不是小事。 “我会,你喝就行了,”燕叔柠想了想,忍不住补充,“别的你也不用干,闲着无聊照顾好自己,足够了。” 照顾好自己,别乱照顾院子的锅碗瓢盆瓜果蔬菜,就是最大的帮忙。 俞五娘快乐地点点头,又问:“我还买了芸豆!这个很便宜啊,可以做什么吃吗?” 拖着残腿去烧火的燕叔柠突然觉得,阿红走之前那个担忧的眼神的意思,他好像懂一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的试探:交锋,你来我往,攻心计。 燕之试探:排骨汤,芸豆糕,为了院子安全心惊胆战的冲出去说放着我来。
第107章 番外六 燕叔柠长这么大,锦衣玉食,没做过饭。 但家里又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厨艺精湛的阿红,既然不想让俞五娘摔锅砸碗,那就只能他来做饭,幸好的是,他领过兵,至少在生火熟练,不用担心把灶台给烧了。 反正,他想到刚刚俞五娘说的话,先扔了排骨炖熟,试探着把菜扔了进去,又搅了几下,随便放了些调料便端出去了。 总归不会太难吃吧? 没焯水的肉上浮了一层血沫,味道又腥又怪,俞五娘看在他受伤的面子上勉强吃了三口,最终受不了了。 “下回还是换我来吧,”俞五娘拍拍胸脯,豪情万丈。 “不用,”燕叔柠咬了一口,皱起来眉毛,但还是坚定的,“还是我来吧。” 不过做菜而已,他就不信了,这有什么难的! 俞五娘这些天,多多少少学会带了点脑子,但是带的也不多,这时候便脱口而出:“但你做的还不如我的蔬菜汤呢。” “下次就好了,”燕叔柠云淡风轻,从容的给自己又塞了一块排骨。 “哎?”俞五娘观察入微,“那块上没肉啊,你怎么也吃!” 俞五娘很怀疑,燕叔柠到底能不能做出正常的饭食,但是燕叔柠几番循循善诱后,俞五娘觉得有道理。 她点点头说道:“那明天我还去买排骨。” “不了,”燕叔柠想了想,“明天我去买吧。” 他笑着取了根木杖,说道:“这不是有拐杖吗?” 最重要的是,他要去问问卖菜的老伯大娘,到底这饭该怎么做。 磕磕绊绊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是倒也算得上平静,不要说俞五娘,就连燕叔柠也觉得继续下去也很好。 他们从隔壁的老伯那里学会了做芸豆糕,还有排骨汤,两个人身上的银钱够他们吃食。 燕叔柠学会了做饭洒扫——昔日肃王家金枝玉叶的小儿子,做起这些来也挺自得其乐的——他还是不敢让俞五娘动手,不然银钱恐怕就不够了。 警惕心他俩还是有的,毕竟离开那天多么凶险,两个人都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好像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便可以一起出京,从此做一对平凡夫妻了。 燕叔柠从来野心勃勃,但也忍不住沉溺于这生活,每天看着俞五娘咋咋呼呼,好像也挺好玩。 这不就足够了吗? 俞五娘问过燕叔柠,为什么他父兄对他如此仇恨。 “我做过十一皇子属臣,我父亲害怕肃王府被当做十一皇子的是势力。” 燕叔柠笑了一下:“至于我大哥,他确实至今都在恨,为什么我当初被选做皇子伴读。谢妃要我做十一皇子的属臣,所以本来该给二皇子做伴读的他,就被陛下划掉了。” 从那以后他大哥便当他做眼中钉,这么多年下来,仇恨越来越深,至于他二哥,这单纯是跟着他父亲和大哥一起欺负他而已。 他看俞五娘眨巴着眼睛不说话,知道俞五娘没听明白,就笑了:“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不会再回肃王府里了。” 俞五娘想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认真道:“你放心,反正你在他们眼里都死了,死人没法被欺负。” 燕叔柠很感谢俞五娘的安慰,但是希望她下次不要再安慰了。 这样的日子直到十一皇子回城。 被天子秘密召去宫中谈话后,作为十一皇子的属臣,燕叔柠知道,他注定不能再出京。 他心中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则是期待,期待之后的一展抱负。 但燕叔柠万万没有想到,俞五娘和他期待却不一样。 其实认真来讲,俞五娘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她脾气很直,话不好听。指着秃子骂人家头发少,张嘴就戳人痛处。 如果不是因为燕叔柠在肃王府里是装病不是真的久病不愈,燕叔也不敢确定,被说你身体这么差的时候,还能不能对俞五娘那么好涵养。 且他们之间相处的确挺好,燕叔柠理所当然地把俞五娘画进了自己势力范围里,可是好像也算不上什么死生契阔。 野心勃勃的燕大人拒绝了去上栗园,而在这里发出这样的感叹,主要原因就是,他那个又凶又笨还脾气不好的夫人不理他了。 那天下午,俞五娘问燕叔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燕叔柠刚去见完空照回来,一顿步,温和地问道:“留在京城不好吗?” “你们是要去做什么大事吗?”俞五娘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在燕叔柠看来,俞五娘到底说话是不太过脑的,他既然能护得住俞五娘,有些话不说,可能要比说了更好。 此外,燕叔柠不得不承认,很多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既然俞五娘问起来,燕叔柠便也就捡着能说的说了:“十一殿下已经回京,你也是知道的,我是十一殿下的伴读,自然该为他出力。“ “这样啊,”俞五娘沉默了,又说道,“所以你是不可能跟我出京了。” 燕叔柠报以沉默,他可以解释说,已经不是他想不想走,而是能不能活着离开,也可以推到十一皇子如今有多难上。 但凭心而论,的确是因为他想留在京城,所以才刻意不提这件事。 “我们可以把爹娘接过来,”燕叔柠最后这样回答俞五娘。 “但我不想让他们过来,”俞五娘说,“京城没什么好的,我也不想嫁高门大户了,你们一肚子算计,我听得烦。” “我就想找个小夫婿一起离开京城,在我爹身边过一辈子,你要是做不到,咱们和离吧。” 俞家的家世,俞五娘的确做得到在父母庇护下安稳一生,且以她的性格,俞县令和俞夫人也的确是费尽心思找了一条最适合俞五娘的路。 俞五娘不适合什么心机深沉而隐忍的人,只适合找一个能体贴温柔被她拿捏得住的人。 而现在,天子甚至赐了燕叔柠的宅子虽然燕叔柠并没有住,毕竟他也好,十一皇子也好,都还是需要各自的地方的。 那宅子明眼人都知道,其实给的是十一皇子,但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窝居在女坊。 某种意义上,他俩也随时可以和离了。 但燕叔柠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这辈子都不想。 燕叔柠绷紧了唇角,平静道:“别的都好商量,和离,不行。” 所以当十一皇子告诉他要不要去上栗园的时候下来,野心勃勃的燕叔柠沉默许久,最终拒绝了。 “啊,又是惧内的原因吗?”十一皇子笑着问。 少年人的眼睛里闪过戏谑,不得不说,十一皇子某些时候,在气人的功力上还是很在行的。 燕叔柠从脑子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句当初随口说的惧内,心中滋味莫名,还没等他组织好语句,十一皇子已经笑了:“莫说了,我明白。” 十一皇子慢悠悠的离开了。 后悔吗?毕竟十一皇子特意吩咐去上栗园,肯定是有事发生的,他作为属臣,本不该拒绝。 可是野心勃勃的谢燕叔柠想,如果这回独自去了上栗园,可能回来的时候,俞五娘就该出京城了。 俞五娘没理他,自己默默收拾,她想带走的东西太多,她又不是多会打理的人,硬生生整理出来几个根本运不走的大包袱。 在俞五娘托着腮帮想怎么办的时候,谢子介那边就送来了一个人。 正是灰头土脸,被关了很久的慧德和尚。 “京城势乱,”谢子介说,“他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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