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里的少女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唇瓣被牙齿轻轻撷着,磨出潋滟的颜色,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底,将熄未熄的火光隐隐约约照着春桥薄红的耳朵,她此时蹙着淡淡的眉,正颤颤不安着。 春桥又做了一个梦。 她坐在那顶软轿里,软轿摇摇晃晃的,晃得她直恶心,过了片刻,轿子停下了。 有人扶着她下轿,过侧门的时候,春桥懵懵懂懂地回头看,只看到镇北侯府的牌匾高高挂在廊下,接着那牌匾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 转眼间,春桥又坐在了囍房里,周围都是艳艳的红,有个男人推开了屋门,她只听到外面的婢子齐齐喊道“太子”。 那太子挑开了她的盖头,腰间的龙纹玉佩雕着“从嘉”二字,在明亮的光线中泛起流动的光泽,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俯下来,画面戛然而止。 春桥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一身薄汗。 她哼唧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花戎听到声音,匆匆从榻上爬起来,捧着杯水喂给春桥。 春桥伸出手,端着茶杯喝水,怔怔喝了一会儿又停下。 她扭头问花戎:“你有没有听说过太子戴的玉佩是什么样式的?” “我也不太清楚,”花戎眼神也是迷茫几瞬,她想了想又说道,“但我听说五小姐回府那日,太子也来了,长公主还送了他一块龙纹玉佩。” “那玉佩是不是在角落里刻了‘从嘉’?”春桥咽了咽喉咙,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长公主送玉佩的时候,似乎是提过上面专门让人雕刻了太子的表字,”花戎并不太理解春桥为什么睡一觉起来便抓着她问太子的事情不停,她抚着春桥的薄背,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姑娘只是在做梦罢了。” 春桥的眼神茫茫然落在不远处的桌几上,虽然她从未见过太子真容,但太子的玉佩是新得的,她从前并不知道,但今日却梦了个一清二楚,更荒谬的是,她竟跑去镇北侯府,被太子揭了盖头? 春桥一下子脱了力,她失魂落魄地同花戎说道:“你先下去。” 那个梦仿佛在预示她的未来,她以后会成了镇北侯府的妾,又在新婚之夜被人送给了太子。 不过太子殿下素有贤名,他真的会那样做吗? 春桥心事重重地裹着被子,后半夜还是扛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昨日里这场绵绵小雨从傍晚开始,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夜,雨水潮湿淅沥,闷润缠绵。 今早起来,又迎来万里晴空,好似碧海水洗,无边无云。 春桥病好了,自然要去书堂读书,她到了书房,那个周举人果然不在学堂里,春桥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略微转了一下视线,便看到程暻盯着她,笑得烁烁。 昨日做的梦还在昭告程暻的狼子野心,他是想要骗她进了镇北侯府,再拿捏住她去讨好太子。 春桥咬了咬软嫩的唇,没有再理会对她过分热情的程暻。 她不怕那个梦,命运都是可以自己改变的,既然她以后会同镇北侯府和太子殿下都扯上关系,那她现在避着他们总可以了吧。 春桥刚刚落座,就看到盛秋潮踏进了书房。 盛秋潮今日还是穿着他那些半旧的素白锦缎常服,面色冷淡,眼神平静。春桥微微仰着脸看,就瞥见男人略显凌厉的下颌线,和偶尔滑动的喉结。 其实盛秋潮长得很清贵,轮廓深邃,五官鲜明,眉眼带着些少年人的精致,又透着成年男子的稳重,一双凤眼更是漂亮,微垂着长睫不说话时,显得既疏离又脱俗。 盛秋潮发现春桥在偷看自己,他停下脚步,挑眉看向春桥,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些许疑惑。 春桥赶忙挪开目光,随便翻了卷书挡在自己面前,过了会,她再悄悄抬头看,盛秋潮已经不在原地了,那摄人的眸光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 春桥松了口气,转眼又想到,不对啊,她心虚什么?那日明明是盛秋潮自己失礼,该是他不好意思才对。 想到盛秋潮捏着她的帕子,眸中带笑说“真香”的模样,春桥一时脸热,又埋头装作在苦读书,不敢再乱瞧。
第11章 他轻笑了声:“可是我喜…… 忠勇伯府的书堂,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但程暻是镇北侯府世子,还与安平县主有姻亲,他要厚着脸皮过来听课,旁人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他前几日听说春桥总算病好了,便天天眼巴巴地来了个大早。 但是春桥不知道为何,总是不爱搭理他。 程暻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眼底眸光渐冷,又看向挨着他缠着问课业的盛春容。 也许就是因为他与盛春容订亲了,春桥才这样与他避嫌。 盛春容见春桥一来,程暻便不理她了,心下暗恨,面上却温婉柔和地出声:“表小姐是我们老太太最宠爱的姑娘,她昨日嫌弃人家举人,闹着要退亲,祖母都没说她什么呢。” “退亲?”程暻眉峰一挑,不露声色的模样看不出喜怒。 盛春容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也不怪春桥,那举人的确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桥姑娘那样锦玉堆起来的一个人,怎么瞧得上?” “这样吗?”程暻露出一点敷衍的笑意,春桥连他都不喜欢,又怎么会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人呢,他见盛春容话里话外都在给春桥上眼药,只觉得心底烦闷地很。 盛春容哪里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模样,胸无点墨,心胸狭隘,交际更是事事都要别人捧着她,这样的人,哪日权势倾塌,也是摔得最惨的。 盛春容见程暻也没有什么嫌恶春桥的意思,心下着急,又看到程暻腰间今日换了新的玉佩,便有心多与程暻说说话,她用手指虚虚拢住玉佩上面的流苏,捏起来笑着说道:“世子爷这玉佩好别致啊,以前从未见你戴过,必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吧。” 春桥正温习着功课,她这段日子落下了许多课业,乍然听到盛春容在说什么玉佩。 因着那个梦,春桥现在对玉佩这个字眼都很敏感,便没忍住悄悄朝程暻那儿瞥了一眼。 那躺在盛春容手心的玉佩通体润白,纹理细腻,图了个花开并蒂的好样式,春桥微微一怔,那不是她的玉佩吗?前几年她去千佛寺上香,回城路上救了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落难公子,回府的时候发现玉佩丢了,还以为是被谁偷了去。 原来那日救的落难公子是程暻,玉佩也是落在了他手里,他们早在三年前就已然有了交集。 春桥不想再掺与到侯府和伯府之间的纠葛中,于是就慌里慌张地转过了头。 但在程暻眼里,少女脸上健康的淡粉在看清他玉佩的那一刹那骤然苍白,白皙精致的小脸眼底惊惶,眼神飘忽,红润的唇瓣微抿,杏眼呈着水似的荡漾波光,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还是被人发现端倪,排斥之色显而易见。 程暻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春桥,却并不搭理身边的盛春容,盛春容拽着他的衣角,想让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见程暻转过头来,便又捧着那枚玉佩娇滴滴道:“程暻,我很喜欢这块玉佩,你把它送给我好吗?” 程暻的笑意消失,他不动声色地拾回那块玉佩,只是淡淡说道:“这玉佩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下次我给你带件更好的礼物。” 盛春容咬了咬嘴唇,玉佩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那要多少有多少,她就是气不过程暻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狐媚子。 她又撒娇道:“可人家就是喜欢这块嘛。” 程暻听了盛春容的话,再抬起眼,看着她的眸光就有种冷酷的寒意:“这玉佩我让大师开过光,也算养出了一些灵性,舍不得随便送出去。” “竟然是世子爷的心爱之物,我也不好横刀夺爱,”盛春容没想到程暻居然真得这么强硬拒绝,见程暻脸色不虞,她这才知道自己真得惹了他不痛快,她脸色白了一瞬,又绞紧了绣帕,都怪春桥勾走了世子爷的魂。 不过这野种再如何,也是进不了程府的门,这么一想,盛春容心里又好受很多。 程暻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春桥,扬声问道:“桥妹妹,你觉得呢?” 微风吹过书房内摆着的红梅枝,春桥的衣衫也在阳光下轻轻耸动,她本来只想埋头读书,结果程暻非要把火燎到她这来。 她一脸为难地看向程暻腰间的那块玉佩,想了一会儿只好说道:“这块玉佩的确廉价,配不上世子爷的身份尊贵。” 程暻不喜欢别人说这玉佩的不是,但因说这话的人是春桥,他轻笑了声:“可是我喜欢。” 程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瞧,春桥总觉得这话是在说自己,她无语了一会,便轻轻“嗯”了声,重新扭头去看案牍上的书卷。 闹了这么一会儿,张先生也来了,他环顾书房,轻咳几声,闹哄哄的书堂转瞬安静下来。 “上课,”他说道。 放课后,春桥见到缠着程暻的盛春容,还微微顿了一下。 盛春容正在和程暻说话,程暻侧着头看着渺籍园角落里挺拔的松竹,听得似乎在走神,见到春桥要走又过来几步,可又被盛春容拉着解释她课上没听懂的地方。 春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盛春容,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十分跋扈的,但是她对着程暻却是十分得顺从乖巧,脸颊还会透出羞怯的红,眼眸水润润的。 恰巧这时侯府来人寻程暻回去,等程暻走后,春桥发现盛春容正打量着自己,目光还有些逼人的冰冷。 她带着丫鬟婆子朝春桥走过来,春桥后退几步,以为她又要打人。 结果盛春容自从上次被罚后,倒的确收敛消停了好多,只是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腌臜的脏东西,她不屑道:“世子爷可不是你能高攀的,你可不要痴心妄想。” 她背后是皇帝最敬爱的长公主,是偌大的忠勇伯府,是门生遍布朝野又与自己千丝万缕的赵家。 春桥只有一个年不久矣的盛老太太护着,还不配和她争。 春桥觉得盛春容莫名其妙,她想什么了?她可不想被泼上什么勾引世家子弟的脏水,就低下身子行礼道:“世子爷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是我说了算的,五小姐还是管好自己吧。” “你!!!”盛春容没想到春桥还敢还嘴,春桥却飞快带着花戎离开了,盛春容愤愤然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都疼了。 “县主,”跟在盛春容身边的丛香小心出声劝道,“世子爷只是一时之间被蒙了心......” “给我闭嘴,”盛春容听到丛香还在那说什么世子迷了心的话,心里更是怨愤,连自己的丫鬟都敢变着法说她没本事,拴不住男人的心。她拧头扇了丛香一巴掌,长长的指甲刮过丛香清秀的脸,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红红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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