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先帝恰巧亲自送太皇太后去行宫休养,不在宫中。 谁也拦不住李妩,而李妩也当真靠这般狠辣手段查到一些线索,把暗中下毒谋害大皇子妃的人查出来了。 据传那两日李妩那处宫殿外鲜血横流,哀声四起。 皆为她拷问宫人所致。 吕雪莹没有亲眼见过那般场景。 可光想一想便寒毛直竖,而真相恐怕比她听说的这些更为可怖。 眼前仿佛闪过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吕雪莹端着茶盏的手轻颤一颤,不觉咬了一下唇。 李滢溪一样回想起这桩事。 只是与吕雪莹不同,她如今想起大皇子妃遭人陷害以致小产的事,心底生出的是懊恼与沮丧。那会儿她人在病中,又年纪小,听说以后更多是害怕。大皇子妃对她也很好,她心疼大皇子妃的遭遇,却不可能做到如李妩一般凭借雷霆手段查出谋害大皇子妃的人。 但她本也该为大皇子妃做些什么的。 李滢溪想着这些,禁不住出神,忘记自己正当和吕雪莹在一处。 悄悄去看李滢溪却见她呆呆愣愣坐在那里,吕雪莹暗暗深吸一口气,稳住杂乱的心绪。 她告诉自己不必自乱阵脚。 李妩敢对宫人严刑拷打,却不可能对她那样。 说到底她身份尊贵,她是吕家的千金,有一位身为宰相的祖父。 再任性妄为,李妩也应当有所顾忌。 吕雪莹捏紧衣袖的手指松开,定一定心神,对李滢溪道:“陛下既下令要彻查,想来长公主殿下不会冲动。” 亦是不愿继续与李滢溪聊这些叫人心慌的事。 吕雪莹转而招呼她喝茶,又请李滢溪品尝厨房新做的点心,说起京城里一些别的闲谈。 送走李滢溪,问过底下的人,知哥哥吕璋在家,心中惴惴的吕雪莹寻过去。 她担忧问:“若当真怀疑到我身上,哥哥,这如何是好?” 吕璋自认为不必担心。偏妹妹放心不下,故而他道:“妹妹无须这样自己吓唬自己的,郡主提醒你小心,不见得长公主便要针对你。倘若长公主日后当真无故对你发难,总归是你有理,且那个时候,我也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吕雪莹看着吕璋胸有成竹的模样,点一点头。 “多谢哥哥。” 有了吕璋的承诺,吕雪莹不再害怕。 吕璋看着时时惶恐不安的妹妹,也暗自思忖起这件事来。 兄妹两个一时间心思各异。 …… 那一日落在李妩手上的人没有意外个个皆是什么也审问不出来。 他们拿钱办事,只知目标乃一个戴帷帽、穿红衣的小娘子,全然不清楚究竟何人指使。 没有证据,同样没有任何线索。 如同李妩所预料的那样,这件事到这里便没办法查下去了。 索性把事情闹大也并不是为着这个。 在借李滢溪让吕雪莹知道她被怀疑上之后,李妩时不时出现在吕雪莹面前。 吕雪莹在府中,李妩便上吕家,别的什么都不做,让吕雪莹陪她喝上一盏、两盏茶便离开。吕雪莹出门,无论她在茶楼听书、在铺子里买胭脂水粉、挑选首饰,李妩随时都可能出现。那种感觉便仿佛阴魂不散,叫人无计可施又无法摆脱。 起初吕雪莹十分镇静。 毕竟李妩瞧着确实不敢随便伤害她。 可未消数日,这般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便令吕雪莹倍感折磨。 乃至梦中也似看见李妩,那一双眸子含着阴森森的笑,站在远处永远一动不动盯住她。 吕雪莹夜里变得难以安眠。 几次三番深夜惊醒,有时甚至梦见李妩严刑逼供的场景,醒来迟迟不敢睡。 她深深领教到李妩的无耻与无赖。 偏生这会儿若轻举妄动,极容易被李妩抓到把柄,叫李妩得逞。 吕雪莹一面深受其扰一面努力自我安抚,方知李滢溪前些日子为何那般小心翼翼提醒。 现下是连后悔招惹上这尊大佛也没有余地了。 夜里不得安眠,白日也不论待在府里或出门皆禁不住提心吊胆。 可李妩没有伤害过她,想哭诉也无门路。 这一边吕雪莹煎熬又折磨,那一边李妩正在准备带婉婉去行宫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回宫的事宜。 中秋将至,且她此前离京多年,是该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皇兄,让贺大人护送我去吧。” 临华殿内、龙案前,李妩笑吟吟地看着李深,提议道。 李深合上手中的奏折,抬头看一看李妩:“贺大人又非武将,如何护送你去行宫?便让奚将军陪你去,母后原也颇为喜欢他,见到他一定高兴。” 李妩但笑,一双眸子看着自己皇兄。 李深却不看她,放下手里的奏折又取过另一份,不疾不徐打开。 “贺大人正在生我的气。” 李妩说,“皇兄,你不帮我,我怎么得贺大人原谅?” 在城郊被贺知余沉声质问的那一日。 后来她让清芷去宣平侯府请贺知余,贺知余来了,却显然怒意未消。 放贺知余离开是因为没必要哄。 但,她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为何会生气。 如同那一日,她把他扔在长街,如同三年前,她把他扔在京城。如同他担心她有事,为自己的疏忽心生歉意,对她说抱歉,如同明明分开多年,再见她却无法心如止水……她明白他为何态度转变。 至此,她也看得分明。 贺知余而今对她,或怨,或恨,或残存几分当年的爱意,除此之外,想来便余下一种执念。 她愿意帮他消除这种执念。 到得那时,贺知余大约会真正明白他并不是非她不可。 “皇兄,你得帮我。” 李妩真诚看着李深,“我当真不会欺负他。” 李深瞥一眼李妩,反问道:“因为婉婉是你和他的孩子?” 李妩笑:“只要贺大人愿意认。” “让奚将军陪你去。”李深不松口。 李妩无奈看着他。 大太监这会儿躬身入得殿内禀话:“陛下,贺大人来了。” 李妩轻笑,李深又瞥她一眼,吩咐让贺知余进来以后,李深对李妩道:“你自己同他说。” “好。” 李妩也不拒绝,微笑颔首。 未几时,贺知余缓步进来临华殿。 他注意到候在殿外的清芷,也从陈公公口中得知李妩在,看见她便不意外。 贺知余面色平静上前与李深和李妩行礼请安。 李深与他免礼,贺知余谢了恩,又听李妩对他说:“贺大人,中秋将至,太后娘娘要回宫过节,须得有人去行宫相迎,这份差事,不知贺大人愿不愿意应下?” 只提去恭迎皇太后,不提自己也会同去。 贺知余却猜到李妩会去,她回京之后,尚未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李婉也未叩见过皇祖母与曾祖母。 愿不愿意去? 于公,这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于私,他愿意与她同行。 但不愿意像这样轻易答应。 贺知余微微低头,正正经经的语气说:“恭迎太后娘娘回宫,乃一桩喜事,微臣本不该推辞。只护送之事,微臣多有生疏,或许奚大将军更能胜任此事。” 李深听言,笑看李妩。 李妩望向言语推辞的贺知余,又扭过头去看李深:“皇兄,还是让凌公子陪我去罢。” 李深挑了下眉。 站在下首处的贺知余,似平静的面容下,眉心跳了跳。
第14章 同行 贺知余心底一荡。 李妩之前压根没有提起过所谓的凌公子。 以致于乍听到这么个人,李深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李妩说的是谁,贺知余却马上想起了凌越。 凌越后来是否见到李妩他不清楚。 距离那天在长公主府大门外碰见凌越也已过去许多日。 顺着李妩的话想起与凌越有关的事情,禁不住又生出一些探究心思,念头一起,贺知余当即意识到李妩或是故意为之。那一日的失控大约果真叫李妩发现端倪,如若那般,她提及凌越,目的浅显。 贺知余掩藏心思,垂首默然立在玉阶下。 李深自记忆里搜寻到个凌越,再看李妩时眼底便有淡淡的无奈之色。 他不得不一本正经的配合。 “凌越无官无职,也无功名在身,不合适。” 李妩面有遗憾,又似发起愁:“婉婉初次向皇祖母和母后请安,皇祖母和母后定然会关心婉婉的父亲。” 贺知余继续沉默。 李深略略思忖道:“他不是婉婉的父亲,去也无用。” 李妩一双眸子当即望向贺知余,语气里添了惆怅:“可是贺大人不想去,总要有个交待。” 微怔之下,李深也看向贺知余。 贺知余:“……” 从李深得知婉婉的存在起,李妩一直对婉婉亲生父亲的真实身份含糊其辞。每一次问起是不是贺知余,她的回答总藏着玩笑之意,道只要贺知余愿意承认婉婉这个女儿。一如片刻之前她的话。 此时当着贺知余的面,李妩毫无避讳几乎明示婉婉同他有关系。 而贺知余纵然沉默却全无惊讶的反应,也使得临华殿内气氛有刹那的凝滞。 李深蹙眉,表情比方才严肃几分。 倘若婉婉与贺知余无关,他不会随意插手他们的感情之事。 倘若婉婉当真是贺知余的孩子,贺知余却不愿承认,那便要另当别论了。 “无玷。” 李深喊贺知余的表字,沉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妩慢悠悠从旁劝道:“皇兄莫动怒,贺大人的确不知情,不能怪他,总要给他一些时间,慢慢接受。”相劝的话,愈发像是把这一桩事情坐实。 贺知余百口莫辩。 他抬眸,安静看得李妩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乃至是不是李妩的,于他而言从无什么要紧。 那些揣测、探究与流言,他不在意。 承认又如何? 两个人反倒纠缠更深更扯不清,正中他下怀。 贺知余脸上莫测的笑意一闪即逝。 之后,他淡声道:“殿下此前同微臣说,想让微臣帮殿下照顾婉婉,微臣深思熟虑过,此事不无不可。” “殿下将要去鞑靼和亲。” “为臣子者,当尽心竭力、尽己所能为陛下和殿下免去后顾之忧。” 贺知余提起李妩同他说过的话。 言外之意,在他面前,李妩不是现下这般说辞,不曾明晰婉婉是他的孩子。 李妩也明白过来贺知余方才的那一抹笑。 她弯一弯唇,认真点点头,认同般道:“贺大□□拳之心,叫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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