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了然点点头。 奚明仲看她一眼说:“一点儿也不慌,是你的性子。” “有什么可慌的?” 端起一旁的茶盏,李妩弯着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我也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奚明仲轻扯了下嘴角。 到得这会儿,似后知后觉,他忽然问:“方才那人是谁?” 李妩慢悠悠喝一口热茶道:“贺知余。” “那位状元郎?” 奚明仲虽常年远在边关,但并非初次听到“贺知余”这个名字。 李妩不置可否。 奚明仲心里有了答案,笑一笑:“让贺大人误会可不好。” “不碍事。” 李妩轻抬眼帘,眼尾勾起,笑容妩丽,“不怕他误会,倒怕他不误会。” 奚明仲熟悉露出这般表情的李妩。 他好奇问:“是打算同贺大人再续前缘?让他当婉婉的爹爹?” “没有。”李妩平静搁下茶盏。 随即她才慢慢说,“这一次的事,贺知余极力主张和亲,不是皇兄授意。” 不是陛下授意,而是贺知余自己的想法。 奚明仲蹙眉:“他想做什么?” 李妩笑,回想一刻前贺知余愤怒离去的背影,唇边笑意渐深:“我也想知道贺知余想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会在京城。” 略想一想,奚明仲对李妩说,“若有事可以派人来奚家找我。” “嗯。” 李妩淡笑颔首,不与奚明仲客气。 …… 贺知余寒着脸回到大理寺。 心里不痛快,他埋首之前找出来的卷宗,将所有的心思放在案子上。 却任凭谁也瞧得出来他心情极差。 贺知余那些同僚们识趣不来触他霉头,然到底晓得他是随长公主离开,再回来便是这般,不由心下一番猜测。 长公主殿下本是不好惹的性子。 贺大人在朝堂上积极主张长公主殿下与鞑靼的和亲,挟私报复,岂能不遭长公主记恨? 今日想必是在长公主的手上吃了瘪才会这般。 而今日之事恐怕只是个开端,贺大人后头的麻烦且多着呢。 思及此,众人无不为贺知余叹息—— 到底过去那许多年,何必呢?早些放下,好聚好散,不也没如今这些事了? 贺知余无心理会那些探究的目光也未在意旁人作何想。 他在翻阅卷宗期间慢慢平复心情。 翌日,贺知余如常去往大理寺。 一大清早便见廊下三个同僚凑在一处兴致勃勃谈论着“奚大将军”。 “奚大将军回来了,这事当真越来越有趣。” “我听说,当年长公主离开京城便是去边关找奚大将军。” “奚大将军昨日也去长公主府了。” “那此番奚大将军回来京城是因为长公主和亲的事?如此岂不是说……” 贺大人挟私报复长公主殿下,主张和亲。 奚大将军若因和亲之事从边关赶回邺京,那么贺大人诸多举动,只怕一样会得罪奚大将军。 几个人默契想到这上面,互相看一看,各自惋惜轻叹一气。 正当时,其中一人余光瞥见贺知余的身影,微怔之下忙道:“贺大人早。” 另外两人听言,当即回头去看。 见果真是贺知余来了,连忙如之前那人一样与贺知余问好。 但上一刻谈论着人的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时间到底心下惴惴,眼神飘忽,几分心虚的模样。 贺知余看在眼中,只作不知,略一颔首便越过三人进去了。 眼瞧着贺知余走过去,三人松下一口气,敛话不再提,也连忙散去。 殊不知,几句话落在贺知余耳中,叫他又想起前一日在长公主府月漪阁的花厅里发生的事。 原来昨日在长公主府见到的人便是“奚大将军”,奚明仲。 离开京城的这几年,李妩在边关…… 贺知余沉下脸垂眼看书案上的卷宗。 片刻,他将卷宗打开,继续翻阅昨天没有看完的那些。 自前一日下午,贺知余离开月漪阁花厅,一夜过去,继而一整个白天过去,李妩未出现,亦无任何消息。 她没有找他。 像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于是,贺知余面色也阴沉了一天。 待到放衙准备回府,步出大理寺,看见长公主府的马车,他的脸色愈差。 “贺大人。” 坐在马车里的李妩细长手指挑开帘子的一角,露出姣好的面容。 贺知余目不斜视,并不理会她。 他走向宣平侯府的马车,径自上去,便吩咐车夫回府。 贺知余的小厮当归瞥向长公主府的马车。 “大人……” 劝告之言尚未出口,只听贺知余又冷声道:“回府。” 声音极为低沉,隐隐有发怒之意。 小厮惴惴,应声放下帘子。 贺知余冷眉冷眼看着马车车壁,信手从暗格里抽了一本书册子出来。 马车却未如预想中般上路。 细长白皙的手指这一次挑开的是宣平侯府马车的帘子。 马车车厢里光线随之变得明亮两分。 贺知余侧眸,望见李妩笑吟吟立在马车外,正拿一双妩丽的眸子望住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李妩眼波流转,眉眼间一点散漫的笑意。 “贺知余,三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 突来的戏谑之言落在耳中,贺知余微怔,随即眉目森然,面若寒霜。 李妩似浑然不觉,趁着这会儿兀自上得马车,坐在他对面。 贺知余蹙眉,凉凉瞥向李妩一眼,仍旧不语。 他只是准备从马车上下去。 李妩见状,适时伸手拽住贺知余的一片衣角。待贺知余回头,她抬眸,迎上贺知余冰冷的目光,认真说:“婉婉不是奚明仲的孩子,我和奚明仲什么也没有。” 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话,不带半点儿含糊。 贺知余听言却冷漠道:“长公主殿下,这些与微臣无关。” 李妩反问:“怎会无关?” “我说了,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不信?” “你算一算日子,对得上的。” 贺知余不为所动。 自己前一日的可笑想法他没有忘,更不会随便重蹈覆辙,不会信她的话。 李妩见他冷淡,又说:“婉婉昨日之所以喊奚明仲爹爹,只是因为在边关时,太想见到自己的爹爹,故而生出一些痴想罢了。贺大人难道不懂?” 这几年,她果然是和奚明仲在一起。 贺知余视线落在李妩拽住拽住他衣袖的指尖,忽然间笑了。 “我懂。” 怎么会不懂? 他幼时也曾经对素未谋面、不知样貌、不知性子的那个“爹爹”有许多的好奇与念想。 李妩维持拽住他衣角的姿势,双眼只望住他,又扯一扯他衣袖。 “婉婉需要你。” 贺知余将自己的那片衣角从李妩手中救回来。 他语声淡淡:“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极力促进大晋与鞑靼的和亲,贺大人又到底想做什么?” 李妩顺着贺知余的话反问一句。 他想做什么? 贺知余眸光闪烁两下,抬眸沉沉凝视着李妩,又笑了。 “微臣想做什么,殿下不清楚?” 李妩回望贺知余。 他脸上一抹笑,笑容里掺杂着讥讽。 “不清楚。” 李妩轻唔一声,“我清楚的是,我若必须去鞑靼和亲,便要与婉婉分开。” “我以为贺大人愿意帮我照顾婉婉呢。” “既然不成,倒也罢,我另外替婉婉找个爹爹便是。” 李妩口中说着这些却稳稳坐在马车里面不动,脸上又是那样散漫的笑容。 那些话便染上玩笑之意,似真似假。 贺知余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不理会她的话。 李妩又歪了脑袋去看他,片刻莞尔而笑,红唇轻启:“我知当年的事是我不对,贺大人,今日我特地在府中备下酒席一桌,薄酒几杯,想为当初的事向贺大人道歉,不知贺大人可愿意赏脸?” 贺知余静静看着李妩。 须臾,他压一压嘴角回:“长公主相邀,自然是要去的。” …… 宣平侯府的马车改道去往长公主府。 两个人依旧相对而坐。 贺知余始终盯着之前那一本从暗格里抽出来的书册子。 李妩则毫无遮掩目不转睛盯住他看。 马车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许诡异。 然而两个人皆似浑不在意,面上照旧瞧不出任何尴尬窘迫之色。 李妩看得贺知余半天,百无聊赖中闲闲开口。 “贺大人可有婚约在身?” 贺知余手指翻过一页书册子,不理。 李妩自顾自道:“想来是没有的,倘若有,那小娘子该不高兴了。” 贺知余眼也不抬。 “殿下操心好自己的事即可。” 李妩笑:“现下难道不是正在操心吗?” “和亲的事,婉婉的事,贺大人,哪一桩同你没有关系?” 贺知余眸光微凝,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李妩,尚未开口,马车忽然间颠簸几下,而后在路边停下来。 贺知余皱眉微偏过头,问外面的小厮:“怎么回事?” 当归压低声音:“大人,是云安郡主。” 话音才落,车窗的帘子被撩开一角。 云安郡主李滢溪出现在贺知余视线之中,笑盈盈道:“贺大人,我有事寻你,要同你单独说。” 李妩挑眉,意味深长看一眼贺知余,在贺知余如芒在背的同一刻,笑着避到车厢角落。 以确保李滢溪不会发现她。 而后…… 悠闲地看起热闹。
第6章 爱恨 贺知余的衣袖又一次被她的手指拽…… 云安郡主李滢溪,乃是端王独女。 端王妃生产时落下病根,在李滢溪两岁那年病逝,到得李滢溪八岁的时候,端王也病故了。去世之前,端王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先帝。是以,彼时待守孝期过,先帝特地派人去接李滢溪,自此之后李滢溪便一直养在宫中。 先帝尚在时,待李滢溪有若亲女。先帝驾崩之前,亦曾叮嘱新帝李深照顾好李滢溪。故而李滢溪这一位云安郡主,在众人眼中一样身份尊贵。 只是与身为平阳长公主的李妩不同,李滢溪乃是被交口称赞的窈窕淑女。 既为淑女,自行事有度、知礼守礼而不逾矩。 李滢溪这般在长街莫名拦下宣平侯府马车的举动,在李妩看来是新鲜有趣,在贺知余看来,却不过令他深深皱眉。 尤其李妩便在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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