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瑶进门起他的全部心思就放在她的身上,看着明瑶从开始的关心到后来的脸色变差,心中隐隐发疼。 她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可正是如此,他才不想再伤害她。 “瑶瑶,你生气了?”沈远拢在袖子里的手指捏紧,脸上却不显半分,若有所思的抬眸望向她。他虽是在问话,语气却很笃定。 他这一刻的神色,让明瑶想起了三年前两人重逢的时候。 沈远深不可测,变得陌生起来,她只觉得抗拒。 “我没有。”明瑶垂下了眸子,淡声道:“皇上,若您无别的要紧事,我先走了。” “安安是如何想到写信的?”沈远没有接话,盯着明瑶问道:“据朕所知,秦绪宁并没怂恿安安写信。” 明瑶听到这儿,脸色难看极了。 “皇上,既是陈家的一举一动俱在您眼皮底下,又何必来问我?”明瑶声音也加重了些,不闪不避的望着沈远道:“您是为了救我引起毒发,这次是我亏欠您,故此才留下。” 她态度冰冷而坚决,前些日子两人之间的温馨荡然无存。 “我知道您一旦恢复,必会带安安回京。”明瑶语气硬邦邦的道:“等师兄和张先生拟出章程来,我自会离开去陪伴女儿,不会在您眼前惹您生厌。” 沈远冷淡的望了过去。 “瑶瑶,朕以为你待朕的态度会缓和。” 明瑶牵了牵唇角,眸中没有半分笑意。“谢您的救命之恩,这与我想离开这里是两回事。” 说完,她不等沈远再开口,转身便走了出去。 “派人去请江公子来。”明瑶走出了廊庑,便吩咐身边服侍的宫人道:“我就在花园中等他。” 宫人应声而去,她分明感觉有一道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她忍耐着没有回头。 花园中。 自从她住到这里后,服侍的人再次筛选了一次,确保不让半点风声传出去。不过缺点便是她的一举一动,俱是逃不开沈远的人。 明瑶特意选了处四面临水的亭子,不容易被偷听,也能既是看到来人。 “师兄,您来了。”明瑶笑盈盈的起身迎了出去,低声道:“我今日请您来,是方子的事……” 她话音未落,便住了声,引着江玄越走到了亭子中。 “瑶瑶,我有话对你说。”江玄越已改的温雅从容,神色有几分凝重。 明瑶闻言,脸上并无半分惊讶之色,她点点头,先问道:“可是与皇上的方子有关?” 江玄越颔首,他面上闪过一丝纠结之色,轻声道:“就在昨日,我与张先生已经找到了一个法子,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能替皇上拔毒。” “可是皇上并不同意。”明瑶叹了口气,望向了江玄越。 听了她的话,惊讶的人成了江玄越。明瑶是如何得知的——沈远既是叮嘱了他们不许告诉明瑶,没道理他亲口说出来。 “今日皇上找我过去,态度全然变了。”明瑶回想起沈远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做戏,殊不知这样的刻意,反而更令她生疑。 沈远的种种行为,无非是故意要让她主动离开。 他不肯治,其中定有古怪。 江玄越望着明瑶,目光有些复杂。 在大公主的事情上,他已经骗过明瑶。这一次,哪怕是有沈远的话,他也不想再隐瞒,有些事终究是要明瑶自己选择。 “要解毒,需要亲人的血做药引子。”江玄越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血缘关系越近越好。” 不用明说,与沈远关系最近的自然是大公主和思安。 原来这就是缘故。 “最要紧的是,一日两日并不能根除。暂时压制后尚且需要一年半载的时候持续用药拔毒,能否恢复还说不准。” 换言之,只怕两个孩子都要跟着沈远才稳妥。 “皇上当即便否了,还让我们不许透露风声。”江玄越看着明瑶脸色变了,心中颇不是滋味,仍是平静的道:“瑶瑶,但我觉得你该知道。” 明瑶眸中的愕然渐渐散去,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想起从沈远院中离开时那道目光,是温柔而不舍的。 他是想放弃了。 要牵连到两个孩子身上,沈远舍不得。若是两个孩子不慎因此曝光身份,便再无退路。 “沈远竟还是这般自以为是。”明瑶缓过神来,苦笑了一声。 分明他先前信誓旦旦说了懂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不过还想用自己的命,来周全她们母子三人。 “师兄,我知道了。”明瑶再次抬眸时,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清澈而坚定。“我想想。” 江玄越知道明瑶还需要时间考虑,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明瑶的肩,温声道:“瑶瑶,遵从你自己的心,师兄会帮你的。” 说完,他没有再多言,先从凉亭中离开了。 她看着水中的锦鲤游弋在清澈的池水中,久久不语。 若答应这个法子,两个孩子就要回到沈远身边,她割舍的下他们么? 那么她又如何自处,还要回到宫中吗? 上天还真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 “皇上,苏姑娘跟江公子见了一面,听苏姑娘的话,是问起了您的方子。”张清江不敢看从明瑶离开后就并未再开过口的沈远,垂首回话道:“两人约莫聊了一炷香的时辰,江公子便先走了。” 沈远淡淡应了一声,手中的笔并没有停。 他能想到明瑶的不快甚至是愤怒,他故意曲解她的心意,误解她和陈禹舒的关系。 以瑶瑶的骄傲,不会在此处久留。 从在张宴和江玄越口中得知解毒方法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自己赴死,也不伤及两个孩子。 他自己没有一个好的童年,他希望两个孩子幸福快乐的生活。 储君之位尊贵而危险,若没父母呵护,岂是幼童能担起来的?经历过这许多事,他才知道自己的执念并非皇位。 只要瑶瑶和孩子好,他便再没遗憾。 “备好马车,让魏潜准备护送苏姑娘回去。”沈远平静的道。 江玄越本就是瑶瑶的师兄,无论对瑶瑶是否有情愫,都会以明瑶为先,毕竟当初帮着瑶瑶逃跑的也是他,自己倒并不担心江玄越会故意透露消息。 按照他的计划,让张宴和江玄越告知明瑶自己的病已经找到了方子,明瑶必会回去陪两个孩子。 等他安排好朝中的事情,哪怕时日也多—— 本该立刻答应的张清江迟疑着没有应声,他担忧的抬起了头,却见皇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折子,仿佛没有留意到他的犹豫。 “清江,你跟着朕也不少年了罢?”沈远停下了笔,忽然道:“先前朕因为那些身外事伤害了瑶瑶,如今朕想通了,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去传话罢。” 他知晓内情,见皇上心意已决,只得答应着去了。 沈远默默的拿出一枚香囊,凝视了片刻,又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有这个陪着,仿若瑶瑶从没离开,他不孤独。 *** 当张宴和江玄越当着沈远的面告知明瑶,只需要再寻几味珍贵药材便可解毒,明瑶主动请辞离开。 沈远虽是有些“不情愿”,但明瑶搬出了思安还未离开她如此久,怕会不习惯,且安安一旦离开不知何时再面——这些理由足够充分,沈远也没再拦她。 明瑶走的那天,上马车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悄悄来送她的沈远在内侍的搀扶下,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路程还要走上两日,中午还未离开扬州时,明瑶借口要给孩子们带礼物,先在街面上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耽误了不少时候,才说要用午饭。 跟着她的人俱是羽林卫的人,他们得了魏潜的吩咐,对明瑶自然言听计从,立刻去安排。 二楼雅间。 明瑶点了一桌子菜,却没急着动筷子,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苏姑娘,我能否打扰片刻?”一道男声从她身后响起,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明瑶转过身,看到来人露出浅浅的笑容。 “张先生。”她神色从容的见礼,客客气气的问好。 来人正是张宴。 见明瑶这般沉得住气,倒让张宴有些钦佩。 “苏姑娘见了我并不惊讶。”他好不容易跟魏潜通了气,背着沈远见明瑶一面,可明瑶却仿佛已经料到似的。 明瑶点点头,请张宴坐下。“张先生是个性情中人,且又有医者仁心,自然会尽力帮皇上。” “今日来,我并不自信能动摇苏姑娘的决心。”张宴望着明瑶,忽然道:“有些旧事,想跟姑娘唠叨两句。” 见明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缓声道:“姑娘可曾听皇上讲过生母李夫人的事?” 明瑶以为张宴会开门见山说沈远的病情,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李夫人虽是如今被尊为夫人,可德安太子在时,她并不是太子妾室,能怀上皇上,也是她算计来的。”张宴缓缓的道:“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情深,哪怕迟迟未有子嗣,太子也没纳妾。” “李夫人倾慕太子,在得知自己有孕后便设法逃跑,躲起来生下了皇上,预备带着皇上回京,太子岂会不认下自己的孩子?且太子仁善,太子妃素有贤名,必会给她容身之处。” 李氏算计得极好,只是没算到太子英年早逝—— 在得知太子被沈晹所害后,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要为太子报仇。 “皇上就是在李夫人严厉的管教下长大。”张宴继续道:“有一回我看替高烧不退的皇上看病,起因是皇上练剑时招式错了,李夫人罚了他板子,又让他饿着肚子于数九寒冬在太子的灵位前跪了一夜。” 他还记得不过五岁的沈远蜷缩成一团,身上有皮开肉绽的伤,高烧不退说着胡话。 明瑶听到这儿,终于动容。 她知道沈远定是过了不少苦日子,没料到他在亲娘的抚养下,竟还能过得这般惨。 “李夫人对皇上耳提面命,定要为太子复仇。她不单单是对皇上苛刻,对自己更是……” 李氏撞死在沈晹面前,换得沈远认祖归宗。 这对还未及弱冠的沈远来说简直是噩梦,看在娘亲死在自己面前,那双闭不上的眼,最后望向的不是沈晹,而是他—— 他此生活着的价值,就是为生父报仇。 “张先生告诉我这些,是觉得皇上可怜,我该回去?”明瑶听完,平心静气的问。 看到她的反应,张宴心中是隐隐有些失落的。 可他自己也清楚,沈远继承了李氏的偏执,对明瑶的伤害亦是无可抹杀的。可沈远已经在用自己的命去弥补了,他们两个是相爱的,与德安太子和李氏又不同。 “姑娘误会了。”张宴恢复了常色,道:“姑娘受了不少委屈,皇上有皇上的错处,是我絮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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