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兰垂着眼,当没听见。灶膛里的火有些小了,她又拣了两根柴放进去,跳跃的火烘烤着手,倒是很暖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柔兰灭了火,将蒸屉里的栗粉糕端出来,碟子烫手,她捏着耳朵缓了会儿,才将栗粉糕放在托盘上端出去。 迈出厨房门没几步,柔兰差些迎面撞上一个人,她退后一步,将栗粉糕护好,抬头看去,脸色却一瞬变了。 居然是富献。 富献也没料到她在这里,看清她到那一瞬,眼睛眯起,“柔兰?” 声音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日的事情他可记着呢,他没能得逞,被祝成曦打搅,本来悻悻回去,以为还有机会,没想到这个丫头就进了二爷的院子。 若是进了祝延的院子还好说,可那是二爷,祝府里谁敢对这位不敬?进了二爷院子,她如今的地位,就是徐氏见了也要客气三分,更何况下人。 一段时日没见,这丫头养的倒是好,比从前更好看了。 富献吸了口气,只得强迫着自己挤出笑容,退到一旁,“柔兰姐姐请。” 柔兰垂着眼,没理会,绕过他离开了。 富献黑着脸站在原地,里面的厨娘出来叫他,他才咬牙咽下一口气,进去拿东西。 * 柔兰走回祝辞院子时,才绕过月门,赴白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好香啊!” “二爷刚刚回来了,就在屋里头。” 栗粉糕上洒了桂花碎,有栗子的清香,又有桂花的甜,赴白看看栗粉糕,又眼巴巴地瞅着她,道:“柔兰……” 柔兰忍俊不禁,“厨房里还有一碟,专门留下的。” “好嘞,真是谢谢你,”赴白搓手道,“你做的东西,她还没尝过呢。” 柔兰没听懂,看着赴白兴高采烈地往来时路去了,收回视线,往屋子回去。 屋子里点着沉水香,香烟自金炉上流泻而下。 祝辞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 柔兰放轻脚步走过去,只是她才靠近桌旁,祝辞便睁开眼睛。 “柔兰做了点心,二爷尝尝?”她唇瓣弯出小小的弧度,直看着他。 祝辞视线落下,在那栗粉糕上凝了会儿,低声道:“你怎会做这个?” “从前学着做过,做的不好,二爷不要嫌弃。”她眨眼。 见祝辞吃了一块,她眼里便涌起希冀,问道:“好吃吗?” 祝辞笑道:“好吃。”睨着她道,“我竟不知我的念念还会做吃的。” 柔兰眼睛亮晶晶的:“只是从前做过糕点,二爷若允,柔兰下午便试着做些菜色。” 她像是寻到了打发时间的好事情,眼角眉梢都是笑。 祝辞睨着她,无需多说,她便已知道他的意思,乖乖走过去。祝辞半靠在躺椅上,手臂一伸,来揽她。 只是她若是顺着力,她就要坐他身上了。 柔兰忙要起来,“不行,柔兰怎么能坐二爷身……” “给二爷抱一会儿,”祝辞唇边噙着笑,打趣道,“不肯么。” “没有,肯的。” 柔兰怕他误会,立即摇头道。 可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呆呆杵在那儿,脸颊飞起薄红。 哪有女儿家这样不害臊的。 祝辞盯着她,眼中笑意更深,伸手将她拉下来。 柔兰还是茫然间,脸颊已贴上带着热度的胸膛,虽隔着衣裳,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衣裳下结实的胸膛,与有力的心跳。 她懵了。 祝辞玩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在府里是不是很无聊。”他有时候要出去办事,因为牵扯权势的一些缘故,无法带她在身边,她一个人在院里等他回来,想必是无聊坏了。 “没有啊。”柔兰试着摇头,这才发觉自己贴着他的一边耳朵早已滚烫。 她眨了下眼睛,恰巧他的手掠过,她蜷长的睫毛就在那双宽大修长的手心轻轻扫过。 “柔兰等二爷回来。” 祝辞笑道,“再过两日,带你去外面玩。” 柔兰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直直看着他。 祝辞这样近地看着她的眼睛,澄澈不含杂质,心中不禁起了爱怜,想摸一摸她的眼睛。 他的手在她眼下抚过,又问:“快到生辰了,是不是?” 柔兰停住,凝眉想了想,心道二爷的生辰并不在年底。她正要摇头,对上祝辞的视线,立即反应过来,讷讷道:“二爷……” “十一月十六,对么。” 柔兰没立即说话,抿住唇道:“二爷不必如此……” “我的人不能委屈。”祝辞唇边弧度不变,似沉思了下,“到时候,带你去见一个人。” 柔兰不解。她现在如此境遇,还有什么人是二爷特地要带她去见的? 但二爷存心卖关子,定是不会说了。 她想想,又眨眨眼睛道:“那二爷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晚膳的东西。” “随意。”看出她想借口起身离开的托词,祝辞却没松手,一手仍锢着她的腰。 他许久都不松手,小姑娘的动作便从一开始轻微的弧度变大,直到最后羞恼得有些着急了,祝辞才懒洋洋笑了声,松开手让她出去。 柔兰一起身便逃似的跑了出去。 出了屋子,正对屋门的月门旁,计铎目不斜视地站着,神情严肃,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时候,赴白忽然捂着脸从月门外走进来,计铎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出声来,“你这是怎么了,被打了啊?哪个院子里的,居然敢打你?” “你还笑?”赴白直瞪眼,重哼一声,转开头去。 柔兰走过来,看着赴白道:“要不要拿些药酒擦一擦?或者用鸡蛋滚也行。” 赴白脸色很臭。 “喂,我说,”计铎幸灾乐祸道,“到底是发生啥了,我可没见过府里还有人敢对你动手的。” 柔兰也疑惑地看着他。 赴白哼了声,恼道:“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好心给人家送吃的,还被打了。” “那吃的呢?”计铎好笑。 “送出去了啊。” 柔兰想明白前因后果了,捂嘴笑起来,道:“松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定是你做了什么。” 在计铎幸灾乐祸的注视下,赴白不服气道:“我、我就是想同她说几句话,才走近了一步呢,她以为我要对她干嘛,一拳就上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好心没好报,这女人真可怕!” 计铎哈哈笑起来,柔兰笑道:“之后注意点就是,松萝不是那样动不动就打人的人,你要同她好好说话。” “就是,跟在二爷身边那么久,二爷温润的气质你是半点都没学到。”计铎也嘲笑。 赴白恼道:“我怎么知道啊……我好心送东西,居然被打……这么凶的丫头,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柔兰忍不住笑,低下头转身,“我去给你拿药酒。” * 下午时间多,柔兰又回到厨房,向厨娘们请教怎么烧菜。 忙碌了大半天时间,天色慢慢暗下来。 柔兰看了眼渐晚的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将菜肴端了回院子。 走近了屋子,那里头亮着暖黄的光晕,她走到屋门边,却听见屋内传出女子的说话声。 柔兰脚步一顿,睁大眼睛。二爷屋子里有旁人吗? 她踌躇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房门没有关,朝外大敞着,祝辞桌案前站着个着蓝裳的女子,背对着她,看不见容貌。 察觉到她进来,那蓝裳女子说的话便停了。 柔兰低着头过去,有些尴尬,想将饭菜放下便出去,可才要走,却被祝辞拦下了。 祝辞随意伸手过来,轻车熟路将她的腰一带,便将她给环进怀里。 柔兰觉得不自在,小声道:“二爷,有外人。” “有外人怎么了,”祝辞笑看了她一眼,说完,对那蓝裳女子抬了头,“继续说。” “主子……” 蓝裳女子踌躇着,看向柔兰。 柔兰忽然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去看,等到看清那女子容貌时,她便傻在了那里。 怎么会是她…… 那日祥云楼中,歌喉婉转眼波送情的旋玉姑娘,如今竟抹去了脂粉,站在这屋子。 柔兰满心震惊,坐在祝辞怀里,条件反射抬头看他。 祝辞看着旋玉,只淡淡道:“无妨,在她面前与在我面前一样。” 旋玉低头道:“是。” 柔兰怔怔回过头,看着不远处洗净妆容的旋玉。与那日妩媚动人的旋玉姑娘比起来,此时的旋玉多了几分利落清爽,那种勾人的笑也不见了。 旋玉的声音响在耳边,柔兰想了半晌,回过味来。 她抿唇。原来是…… 桌案前的旋玉垂着首,不敢随意抬头,“主子,庆王那边,奴是否还要……” 祝辞淡道:“照旧。” 旋玉皱着眉思索:“可您久无回音,庆王很快就会发觉。而且刚好这段时间,太子掩人耳目,也南下游玩,您届时去往临郡,庆王便会知晓了。” “无妨,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桌案边的男人嗓音沉稳温雅,旋玉道了声是,终于敢悄悄抬起眼睛看过去。 等到看见祝辞似已习惯地将那姑娘抱在怀里,她的视线又落在那姑娘身上。 那日在祥云路,她见到祝辞身边的这个女子时,便惊叹不已,自愧不如的同时,又极羡慕。能被二爷看中,带在身边这样宠着,说出去,不知能让永州多少姑娘羡慕。 原以为二爷不近女色,才对身边的女子都不留意。 旋玉垂着眼,道:“那奴告退了。” 得了祝辞允准,旋玉才退后一步,转身离开。 旋玉离开许久,屋里只剩下他们,柔兰见祝辞的视线落在桌案上,似在思衬方才的事情,便想试着起来,先去将膳食摆好。 “乱动什么。”他察觉了。 柔兰瘪了嘴,道:“方才,不是二爷看旋玉姑娘在,才刻意要把柔兰拉过来的吗。” 祝辞这才看向她。见怀里的小姑娘只露出一个侧脸,睫毛低垂着,嘴角向下,像是不大高兴。他唇边勾起笑,“我想抱就抱了,管旁人在不在场。” 柔兰低着眼道:“二爷不是喜欢那旋玉姑娘吗?” “谁说我喜欢她?”祝辞笑了一声,见她仍没转头看他,眉梢仍带不满,笑意更浓,捏了捏她的脸,“那日是做戏。” “那二爷也不说。”她声音很小。 “好好,往后都提前说,” 还有往后? 柔兰眼中不可置信,看向祝辞,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睁大了。 “好,没有往后,之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祝辞揉了揉她。 在小姑娘看不见的角度,他撇开眼,眼底光影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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