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们也叫了,便宜都让他占了,他做什么事情还不同我说,把我关在这儿……” 计铎一听这话还得了,忙解释道:“没有,二爷不是有意想把您关着的。” “你们不让我出去,那我也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了。” 说完,小姑娘踏进门槛,关上了门。 她也在门板后坐下,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闭上眼睛,虽穿着薄绒的衣裳,却衬得整个人娇小又怜人。 计铎和其他护卫都站回去,沉默又警惕地四处守着。 柔兰坐在墙角下,抱着膝盖垂下眼。 她其实感觉到了什么的。 可是…… 柔兰一声不吭地坐着,衣袖滑了些,露出她手腕上戴的红绳子。 她的视线落在手腕上,那红和白皙的皮肤相衬,极为刺眼。 而衣袖往下,是斑驳的吻痕,在天光之下异常瞩目。 她耳尖烧了一瞬,又很快咬住唇,眼神黯淡些、 心中腾起些恨。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她,即便天塌了也不和她说。若是她再见到他,一定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不狠狠罚他,让他也难受,她就不罢休。 不知何时,玉莺从里头出来,见她靠在墙角不说话,也没有开口。 日光刺得眼眸不自禁眯起,玉莺仰头看着瓦檐外的天,饶是她不怕冻,也觉得一阵寒意拂过皮肤:“这么冷的天气,连太阳照在身上都暖和不了……快下雪了吧。” 话音落下,玉莺才看向墙角边的小姑娘,挑眉道:“我竟不知你这么痴情啊,祝二爷没出现,你竟也就这样干等着。怎么,就这样想他?” 柔兰低着头靠在墙边,蜷长的眼睫低着,有些昏昏欲睡。 听见玉莺的话,清醒了些,只弯了弯唇角:“你这么肯定我不是恨他恨得想咬下他一块肉么?” 玉莺咯咯笑起来,前俯后仰合不拢嘴:“全永州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说了,想咬祝二爷,你是头一个。” “不过,应该很快你就不舍得咬了。” 玉莺说着,保养得当的眼眸眯起,望向了远处。 柔兰听出了这话的不对,困意散得一干二净。 她身上还没多少力气,慢慢站起来:“什么意思?为什么?” 什么叫不舍得咬了?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玉莺脸上的笑忽然淡去了,她道:“你听。” 柔兰俏生生的脸上浮起怔然。 耳边除了风拂动庭院里的落叶之声,远远的,似乎有什么动静。但她听不出来,隔的距离很远,太模糊了,很混乱的声音,好像有许多人的脚步声。 还有许多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听不出来。 柔兰等了很久,玉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明亮的天色被云层遮了些,刮起了风。 玉莺把耳边发丝勾到耳后,视线终于转到她的身上,看着她,终于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柔兰,你说,这次二爷活不活得下来?” 这句话很平静,语气都是惯常的妩媚,尾音里带着钩子,就像是在问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好似只是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东西。 可传到柔兰耳边,便完全换了意味。 她一刹那僵住,怔怔看着玉莺。 莫大的恐惧席卷而来,让她动弹不得,连声音都低了。 “你什么意思?” 柔兰剔透的瞳仁睁大,明亮的日光折射进她眼里,却显得雾蒙蒙的。 就这样严重吗? 严重到可能会出人命这种地步? 怎么会这样? 玉莺站在台阶上,说完这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粉颊俏丽的小姑娘,脸蛋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了血色,苍白许多。不由认真地思索,自己是不是把侄媳妇吓坏了。 “嗯……”玉莺试着继续道,试图安慰,“不过呢,你也知道的,你家二爷这么厉害,往好处想想,虽然处境似乎没有回转的余地,但说不准二爷就是例外呢。” 玉莺说完,忽然发现这话好像没什么安慰作用。 她耳朵尖,就在此刻,听见宅子大门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赶来了。 玉莺没开口说。 柔兰垂着眼眸,越来越慌张,转身就往外走。 这一次,她还没有靠近门边,便听见外头急急赶赴而来的小厮,气喘吁吁回禀:“祝家、祝家出事了!” 大门被推开,那过来传话的小厮看见柔兰站在里面,急忙道:“姑娘,您和奴才走一趟吧。” * 柔兰没被带回祝家,却是被带到了兰园。 她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说不上来。 柔兰被小厮带着往里走,走进园子时,竟迎面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祝韫。 祝韫正听丫鬟说话,扭头见到她,话音停住,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没有开口。 柔兰一怔,记得他是祝辞那位大哥,只福了福身权当见礼。 随即,她转头竟见几个大夫陆续从屋里出来,相互说着什么,立即跑了过去。 跟在后头的岚香惊着了,忙也跟上。 祝韫看着那道飞奔过去的身影,目光追随着她道:“这是祝辞院子里的那个丫头?祝辞为了她,倒是舍得。” 丫鬟笑着回道:“奴婢瞧着那姑娘水灵灵的,确实少见,二爷护她自是有二爷的道理。” 祝韫看向池塘里的鲤鱼,忽然问了句:“祝延呢?” 丫鬟笑意加深,看了祝韫一眼,“三公子已被太子关押起来了,这次是再出不了乱子了,庆王殿下这次血本无归。” “还没完。”祝韫摇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祝延说到底,好也是祝家最看重的小辈,祝衫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当成命根子一样,这件事情一出,祝家人绝对豁了命去救,被太子扣押,没什么用。” “这些有二爷在,都好解决,只是,二爷他……”丫鬟说着,担忧地瞧了眼屋子那边。 冷风把落叶吹到祝韫腿上,他伸手拂开,“那丫头不是来了吗?” 丫鬟一愣,明白之后,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祝韫转着轮椅,淡淡道:“没我们的事情了,回去吧。” 这边。 屋子外面,赴白把几个大夫送走,回来时看见她,眼前一亮,张口就要喊夫人。 柔兰咬唇道:“不许叫我夫人,你家二爷瞒着我那么多事情,他什么时候娶我了,你们就占便宜叫夫人?” 赴白赧然笑笑。 “他人呢?”柔兰说着,攥紧手,“是不是在里面。” 赴白看了看她,“柔兰,二爷……” 柔兰攥住手,眼眶泛红地瞪着他:“那些大夫怎么回事?” 赴白见她眼里含泪,紧张地道:“没事的,二爷就是受了伤,修养几日就好了。” “只是……” 赴白低下头,又看看她道,“大夫说,二爷伤在心口,情况危险……” 话还没说完,面前那道纤薄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岚香也想跟着进去,被赴白拦住。 屋门大敞着,里头空气中漂浮着幽淡的沉水香,柔兰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可此时那似有若无侵入鼻尖的香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苦涩的药味。 柔兰走到榻边,便见男人闭眸躺在床上。 他的眉眼她见过无数次,温润如玉,俊美无俦,那双眼睛风流又冷漠,她最怕他沉着眼看她的模样,让她心底滋生出点点战栗。 男人只着寝衣,伤口已经被包扎过,纯白衣襟上血迹洇出,看着瘆人。 虽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仍能教人不敢直视。 小姑娘看着他,眼眶又红了,声音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咬牙道:“臭男人。” 若不是看他这副快要死了的模样,她恨不得现在就拿把刀子捅下去了! 她越想,就越是生气,一边掉眼泪,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个男人,拿捏人心掌控一切。昨日才把她折腾得要死要活的,让她想狠狠打他发泄回来,可今日,却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他明摆着就是想让她下不了手吧,他就是打着让她心疼的主意,让她知道他是为了帮她对付庆王,平反顾家的案子才变成这样,才好让她心里愧疚,就不找他算账了。 他的算盘打得倒是真好! 他就是盘算着,知道她恼他恼得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现在他成了这样,她就舍不得欺负回来了! 他做梦! 小姑娘越想越生气,看着床上的男人,又心疼又急,眼里蓄了一汪眼泪。 他以为她见他这副模样就不气她了?想得美! 小姑娘恼怒地想着,视线一扫,落在他身上,下一刻,便抬手从被褥里把他沉甸甸的手拉起来,随即扒拉开他的衣袖,对着他的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男人身上硬邦邦的,咬都咬不下去。 柔兰咬了半天,牙齿都疼了,腮帮子酸疼酸疼。 因为怒气,她下口用了最大的力气去咬,可是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片刻后,柔兰懊恼地垂下眼,看着他手臂上的一点齿痕,又看了看他眼眸紧闭的脸,怔在那里。 真的没反应,她都这样咬他了,他还是不醒过来。 他都不疼的吗? 就这样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姑娘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臭男人,我呸,还让人尊称一句二爷呢,现在却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你就是个,是个……” 她哽咽着,满心的委屈。 可毕竟她没骂过人,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想了半天,也憋不出个字来,于是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你这样欺负我,可劲地欺负我,现在还躺在这里要我照顾你,你总占我便宜……你就算着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了,你……” 她带着哭腔,说到一半,忽然抑制不住哭得打了个嗝。 她一愣,哭声又停了,怔在那里。 片刻后咬住唇,脸上浮起淡淡的薄红。 抬起眼睛,见床上的男人依旧闭着眼睛,并没有听见她的动静,柔兰才安心下来。 她看向男人,咬牙小声道:“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伤患计较,等你醒过来了,我再好好找你算账。” 说着,她恼怒地哼了一声,见他的手就在旁边,又拉起他的手,用他的衣袖当布巾将自己的眼泪全部抹掉,这才给他塞回去。 随即她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赴白正和岚香在外头忐忑地等着,时不时看看屋子里头的动静。 此时,见柔兰出来,小脸上隐约带着泪痕,赴白忙开口道:“柔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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