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念如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那分明是一双如此好看温柔的瑞凤眼,却充斥着杀人嗜血般的凶狠,竟与自己哥哥有几分相似,着实骇人得紧。 “敬酒不吃吃罚酒。”楚怀安耐心耗尽,丢开她,下一刻便有几个黑甲卫上前把人抓走,直到茶庄上下都被抓了个干净,他才缓缓抬眸远眺,眼底一片血红。 有一个黑甲卫策马狂奔而来,落马后焦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楚怀安本就因为林宝珠的事心急如焚,“有话就说。” 那黑甲卫哪里见过自家殿下如此严肃凶戾的一面,磕磕巴巴着说:“陛下、陛下他,他将北离九公主许配给您做太子妃了!” 原本还心不在焉的楚怀安登时怔住,足足几息后才呵道:“这不是胡来吗?”父皇明明已将宝珠赐给他做太子妃,他又如何能娶北离的九公主?当即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回宫。 刚入宫门,就见到一直来回踱步的宣王,楚怀安顾不上他,就要掠过时,被楚怀宣拉住,“皇兄,你先别急……” “要娶公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急。”楚怀安挥开他。 就知道是这幅样子,楚怀宣快步追上再次挡在他身前,“可是你这样冲进太和殿只会惹怒父皇,圣旨已下,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会被判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处罚。” “那宝珠怎么办?”楚怀安猛地回头,通红的眸泛着泪光,“她还会回来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届时她回到上京,她该如何抬起头做人?她会被全天下人耻笑,再也嫁不出去,你们可有想过,她一个弱女子,承受着流言蜚语,将来该如何自处?” 他情绪不可谓不激动,说到最后,挺拔高大的身躯都颤抖着,楚怀宣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干巴巴道:“我知道,可是父皇已经……”眼看楚怀安走了,忙在后头提醒:“九公主已在别院住下了,婚期就在下个月。” 自沈禹州出现后,糟心事是一桩接一桩的来,楚怀安迈入太和殿时,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而楚怀宣从未见过这位皇兄如此失控,想了想,怕惹出事端便到凤仪宫求见张皇后。 张皇后有时觉得,自己当真看不懂越贵妃与宣王这对母子,说不争,却又占尽宠爱,说争,眼下又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楚怀安,念及他母亲越贵妃曾开口为她儿子求情的份上,张皇后缓和了语气,临走时,向他作了一揖。 楚怀宣避开,拱手道:“皇后娘娘这是折煞儿臣了。”张皇后欲言又止,含泪转身走了。 …… 马车一路向北,临近官道时,树丛边忽然驶出另一辆更为宽敞的马车,沈禹州抱着怀里的人换到对面,紧接着原路返回南下,与原来的路线背道而驰,后头追上的一队黑甲卫并未觉察那擦身而过的马车有何异样,只是顺着车轴向北追去。 不管楚怀安他们追得多紧,大概都猜不到他竟胆大至此,抓走林宝珠后还住在天子脚下。 沈禹州掀起车帘一角,望着黑压压的军队愈行愈远,薄唇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很快又回到了原先遭人清查的竹院,守在此处接应的暗桩上前,递去一支火漆竹筒。 得知楚怀安与北离九公主定亲的消息,沈禹州唇边笑意更深,指尖运起真气,瞬间将纸条震了个粉碎,“宝珠,现在除了我这里,你是无处可去了呢。”望着床榻上沉睡的少女,他手背轻轻划过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含笑的墨眸透着几分诡异邪肆,声音罕见的温柔,“不知你会否喜欢这份大礼……” 待他大权在握的那一日,林宝珠就再也逃不掉了。 时间一晃而过,金秋九月,层林尽染,正是怀明太子与北离九公主萧元月的新婚之日。 短短一月时间,楚怀安便已憔悴许多。知道他是无能为力,被迫接受现实,靖安侯与沁阳长公主遥望着,眼里藏下心酸。 谁曾想,一月前他们还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风光出嫁,如今还是那十里红妆,浩浩荡荡,新娘子却不是林宝珠了。沁阳长公主怨恨过,可所有人都争取了,她也只能接受,只求林宝珠还有平安归来的那一日,做不做这太子妃已然不重要了。 明明是场举国欢庆的盛事,底下除了北离使臣和南梁皇帝,无人笑得出来。 皇帝自然是高兴的,一切都按预期的方向发展,接下来,他就要看着宣儿成婚了,大抵是情绪激动,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楚怀宣在他身旁,替他顺气时一脸的担忧,“父皇,你没事吧?可要儿臣唤太医来瞧瞧?”起先只以为是寻常风寒,皇帝拒绝了看太医的请求,一直苦熬着,这都病了月余,还不见好。 皇帝知道他一片孝心,很想回答,可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喉咙立时涌起血腥,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吐了满地的血,坐在龙椅下首的一众妃嫔皇子俱是惊住,只有楚怀安最先反应过来,“快传太医!传太医!”三千禁军尽数出动,哗啦啦围在皇帝周围,拔剑护卫。 楚怀安本就是被皇帝赶鸭子上架,眼看话事人倒下了,拔腿冲上前将皇帝护在身后,徒留高台之上的九公主满脸错愕。 混乱中,一个内监拔声高呼:“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惹得满朝动乱,宫女太监四处奔走。 “通通住口!”楚怀安暴呵一声,生生止住了即将爆发的内乱,而另一边,楚怀宣已抽出禁军佩剑,朝那率先引起祸乱的内监隔空掷去,长剑以极快的速度突破重围,由后至前贯穿胸膛,内监立时倒地死去,“陛下只是昏迷,还有谁敢造谣传谣,下场如他!” 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只噤声了一息,又不知是谁随之惶恐惊呼:“北离使臣刺杀我朝陛下!北离使臣刺杀我朝陛下!”立刻有勇猛的武将飞身上前,好好的大喜之日突生变故,萧元月尚未缓过劲儿就被扭住双手抓了起来。 北离使臣见势不妙,彼此背靠背做应敌状,将六皇子萧廷风护在最中央,为首的侍卫恨得咬牙,“你们大梁人诡计多端,竟敢诬陷到我们北离头上!” 好好的和谈乍然演变成敌对,萧廷风看了楚怀安一眼,“我们离南梁皇帝远着呢。”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查清,可当着大梁百官的面,楚怀安进退两难,“先护送北离使臣到偏殿休息,待事情查清后,自会还北离一个清白。” 萧廷风闻言点头连说了几声好,“亏得本皇子拿你当至交好友,就是这样怀疑我的?”鹰隼般的环视一圈,充满了警告意味,“你们谁对南梁皇帝下毒了吗?滚出来!” 这些年北离征战不断,早已国库空虚,边军亦是人困马乏,百废待兴,他与萧元月代表北离出使,目的就是为了结成联盟,若是反生怨怼,北离必承受不住南梁的千军万马,所以企图坏事的,萧廷风决不轻饶,那十几人只是面面相觑,而后摇头。 楚怀安没有功夫在这听他们盘问狡辩,只一声令下,便有禁军上前将北离使臣围了个水泄不通,“事出紧急,还望见谅。”丢下一句话后护着皇帝离开。 寝殿内,太医来了一波接一波,把过脉后俱是摇头叹气,楚怀宣拽着其中一人的衣襟,“一帮废物,你们太医院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治好陛下的吗?” 太医抖着两瓣唇回话:“殿下饶命,陛下这……这毒不是一时半刻才染上的,而是早已潜伏多年,眼下毒发,摧枯拉朽,微臣是无力回天呐殿下!” 潜伏多年? “你什么意思,给本殿下一次说清楚,可有解药?”不管楚怀宣如何焦急,太医只是哭丧着脸,“此毒无色无味,多年来已深入陛下肺腑,纵使有解药,也救不回来了。” 寝殿之内霎时安静下来,楚怀宣强忍着泪,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这帮庸医,治不好就治不好,胡说八道什么?滚啊!” 楚怀安倒是面色平静,张皇后显然是慌了,握住他时手都在抖,“怀安,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万一皇帝当真驾崩了…… 她看了眼宣王,楚怀宣手握北境十万大军不说,上京之中还有个大将军即将成为他的岳父,若是楚怀宣当真别有企图,她和楚怀安就是孤儿寡母毫无还手之力了。 “母后先别急,”楚怀安宽慰着她,转头吩咐道:“去请越贵妃。” 楚怀宣如梦初醒,“对,母妃可以,母妃她可是妙手回春的医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一路连滚带爬到了清凉殿,“母妃,母妃你快去救救父皇,父皇他要死了。” 没有预想中的惊慌,越贵妃正在殿中捣药,神色如常。 “……母妃?”楚怀宣知道她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如今父皇危在旦夕,她怎么还坐得住? 越贵妃嫌他吵,纤细食指落在唇上,“嘘——母妃不喜欢大喊大叫,退下吧。”楚怀宣还想说什么,就听那神仙似的母妃轻声说:“我知道他中毒了,那毒……是我下的。”
第36章 宫变 长刀深深刺进了楚怀安胸口 越贵妃独自在清凉殿中枯坐, 一直看着日落月升,夜色寒凉,皇城景色自是上京最好的, 却只能瞧见宫墙之上的一方天地,她望天坐了很久, 直到月色幽微, 方提了盏六角琉璃宫灯往外走。 自她幽禁后, 清凉殿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落了满殿的枯叶无人打扫, 她也不在意,踩着一路的梧桐叶行走在夜色里。 寝殿内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皇帝仿佛在梦中听见了那阵轻缓窸窣的脚步声, “阿越……阿越……”彻夜未曾合眼的张皇后听着他昏迷中的呢喃, 无端生出几分怒意,刚绞好的帕子重新丢进铜盆里, 倏地起身要回凤仪宫。 人都要死了还念着他的阿越, 就让那越贵妃来伺候好了!一张雍容美艳的脸噙着薄怒, 张皇后气冲冲出了宫门,谁料转角处就遇见了一袭白衣的越贵妃。 越贵妃规规矩矩地欠身行礼, “嫔妾给皇后娘娘问安。” 张皇后不知何故,直到这一刻, 怒气突然就散了大半,多年郁结的心结也解了, 尽管不想承认, 可他们之间的确是心有灵犀, 一个睡梦中念叨着, 另一个果真就来了。 张皇后别过脸, 不想让人看见那眸底一闪而逝的心伤,“……陛下念着你,进去看看吧。”越贵妃也自觉地低下头,绕过张皇后朝寝殿内去。 刚步入殿中,龙榻之上的皇帝呢喃的声音便逐渐急切,“阿越、阿越……你来了……”实在没有力气,勉强抬起的手只能在半空中胡乱比划。 可他口中如此深爱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是满眼清冷,不见半分情绪,越贵妃缓缓行至床前,男人干枯的手分明近在咫尺,她却不愿触碰分毫,“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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