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才不信呢,没有梦见,就说明宝珠还活着,就算……就算死了,那她一定也在自己身边,不需要入梦,所以他才梦不见的,一定是这样。 他的宝珠再狠心,也不会一声不吭的就走。 这些日子,他就这般安慰自己,全然忘了,曾经林宝珠好多次,就是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哭着哭着,时辰到了,巫师面无表情的进来,在殿中绕着圈走,口中念念有词,沈禹州从台上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心口,立时血珠滚落,滴入祭祀所用的三角鼎中。 就在仪式行至尾声时,忽然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回来了!皇后娘娘回来了!”
第47章 自残 陛下疯了,竟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沈禹州早已失血过多, 意识渐渐模糊,可眸光却在刹那间亮起,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朝殿外跑去, 临到殿门口,实在没了力气, 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出去, 心口处的血如同小溪涓涓流淌, 程英脸色大变,急忙搀扶着他。 “带朕……去见她。”他气若游丝, 抓着程英不放手,声嘶力竭,“快……快带朕去见她!” 程英红着眼劝他, “娘娘马上就到了, 陛下您先歇着……”沈禹州盼了许久,可算盼到这一日, 宝珠要回来了, 他怎么能不亲自去迎?知道他犟, 程英只好唤了个说辞,“陛下, 您还是洗漱洗漱,换身好看的衣裳, 咱们再去宫门口亲自迎回皇后娘娘。” 此话果然见效,沈禹州低眸看了眼自己, 发冠倾斜, 墨发散乱, 衣衫也浸满血渍, 着实谈不上好看, “那你……快、快带朕更衣,别、别叫宝珠久等了……” 程英含泪应是,搀着他回去,沈禹州此刻头脑昏沉,眼前俱是重影,将要昏迷,又狠狠一咬舌尖,登时清醒几分。 他不能睡过去,不能睡,万一,万一睡过去,宝珠又不见了可怎么办? 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强撑着到了宫门口,远远驶来一辆马车,车门撩开的瞬间,沈禹州无法形容那种心情,眼里全是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脸,周遭所有喧嚣嘈杂都听不见了,只有擂鼓般的心跳,还提醒着他,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林宝珠”下了车,站定在众人面前,雪衣墨发,杏眸含情,如此绝色世间只她一人。 真的是她,是宝珠,他的宝珠回来了。 沈禹州感觉脸上划过一片冰凉,眼前模糊一片,“宝珠……”他喃喃着,推开众人,独自一人缓步走到她面前,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他却迟疑了,定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半步,“宝珠,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不止沈禹州,程英面上也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亲眼看着皇后娘娘负伤跳河,那样冰天雪地的,居然还能活下来。 只是程英不比沈禹州,他还清醒着,直盯着那张脸看,五官瞧着都是皇后,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苏婉容一下车,面对着乌泱泱的禁军,她努力端着林宝珠的姿态,缓缓行至帝王跟前,“陛下……” 缓缓抬起的眸顿住,她险些认不出来,从前在沈家那个风神玉秀的俊俏郎君,如今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身形枯瘦,罩在宽大的龙袍里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知道沈禹州对林宝珠情根深种,却不知已痴迷到要生要死的地步,“陛、陛下……”苏婉容颤着声,没来由的心虚。 她与林宝珠的声线都是一样的温软纤细,存心伪装,几乎没有破绽,苏婉容内心争斗着,最后还是欲.望占了上风,她小心翼翼走过去,扶住对方的胳膊,嗓音袅袅,“陛下,宝珠回来了。” 这是二人争执以来,林宝珠少有的温柔乖顺。 一切来得都那么不真实,沈禹州怔然,“……宝珠,真的是你吗?” 苏婉容既已下定决心坐稳皇后之位,就不会因为短短几句疑问露出破绽,她学着林宝珠的一颦一笑,“陛下,真的是宝珠,宝珠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狭长锐利的凤眸噙着泪,沈禹州喜极而泣,握着她的手愈发紧缩,“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说完,再也支撑不住,阖眼倒在苏婉容怀里。 “陛下!”宫门外顿时陷入混乱,禁军与内监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沈禹州拉开,又风风火火地送往寝殿,召太医前来为他诊治。 苏婉容看着空落落的手,微微失神。 方才她环着沈禹州,只那么一瞬,手心上全是血,除了阿娇埋与大雪那日,她还是第一次生出恐惧,害怕一个人就这样死掉。 更害怕,来日沈禹州发现真相,会如何处置她?可事情做都做了,回不了头的,苏婉容整理好思绪,提着裙摆追上去,小脸满是悲戚之色。 太医到了,几个人一起为沈禹州止血,期间不乏有人唉声叹气。陛下当真是疯了,轻信巫师不说,还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苏婉容原本想问伤势究竟如何了,就见太医用剪子轻轻剪开他的里衣,一揭,底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难怪方才她只短短触碰到沈禹州,就沾了满手的血腥。 “呕……”苏婉容一个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忙捂着唇跑到外头去了。 程英皱着眉,脸色阴沉,回眸望了一眼,再看向沈禹州时,眼里竟有一丝怜悯。 对于皇后,陛下的确做过许多错事,可当皇后见到了血肉模糊的陛下时,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却是恶心。 这一刻,他只觉可悲。 沈禹州早已陷入昏迷,浓密的眼睫微微发颤,“宝珠……宝珠……” 太医们面面相觑,沈禹州伤的太重,衣服揭开后,心脏处的伤反反复复,坑坑洼洼,透过那交错的伤疤就知道,陛下曾剜心数十次都不止,不仅如此,身上其他地方还有许多伤,有的是陈年旧伤,有的是新添的。 程英一直守在他身边,这期间没人伤过陛下,所以这些新伤,无一不是陛下自己划的。 为首老太医叹了口气,朝龙榻方向重重磕了个头,“恕老臣无能为力啊……”其余太医纷纷效仿,无奈之下,程英只好唤来巫师,巫师也是巫医,每当太医们医不好,只要巫师出马,就能药到病除。 前头做法招魂后巫师便回去了,这会儿再唤人,需要时间,得了通传,巫师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到了太和殿,一打眼就看到扶着柱子干呕不止的皇后娘娘,走近看清那张脸后,略一挑眉,施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有人过来,苏婉容勉强抬起头,眼前的巫师一身奇怪打扮,脸上更是画满了奇异符文,几乎瞧不出容貌,“……你是?” 巫师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几不可见得翘起唇,“娘娘的脸,只怕维持不了多久。” 苏婉容当即变了脸色,“你究竟是何人?”这件事除了她与父兄,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她慌了神,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巫师盯着她的脸,笑容高深莫测,这张脸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他倒是对这脸的原主更感兴趣些,“娘娘若想知道,不妨晚些到御花园假山后一见。”说罢转身进殿,徒留苏婉容一人独自慌乱。 巫师进殿后走至龙榻前,望着昏迷不醒的沈禹州,“烦请诸位先退出寝殿,待在下为陛下止血后,诸位再进来吧。”他是唯一能救沈禹州之人,在场的无人不从,纷纷作揖告辞。 程英对这个所谓的巫师很是警惕,原本不想走,又怕耽误病情,只得恶狠狠威胁后,到殿外候着,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他要那巫师偿命。 他铁青着脸出去,苏婉容生怕自己的秘密被揭穿,快步迎了上去,“陛下如何了?”借机想探个口风。 因着方才的事,程英对这位皇后没有好脸色,“不管怎样,陛下最终都会痊愈。” 瞧出他的厌恶,苏婉容尴尬一笑,后头赶来的苏海道等人见状,劝她宽心先回去歇着,正好她也着急向父兄们讨个主意,索性回去了。 程英睨了眼,鼻孔一声冷哼,越发替陛下不值。 里头巫师不知做了什么,忽听沈禹州惊叫出声,守在两旁的禁军立刻破门而入,见到的却是活生生坐起来的皇帝陛下。 巫师如约去了御花园候着,枯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人来,也不慌,气定神闲,他料定了那个假皇后会来,不多时,果然见到姗姗来迟的苏婉容,“娘娘还算守约。” “说吧,什么条件。”苏婉容转过身看也不看他。 巫师也不恼,喉间发出古怪的笑,那只枯瘦发黑的手就伸了过去,落在她脸侧,苏婉容吓了一跳急忙闪开,瞪着他又惊又怒,“你放肆!” “娘娘如今身份地位怎么来的,你与你父兄心知肚明。”巫师抖了抖衣袖,双手交握在身前,“眼下是你们要来求我,娘娘大可叫一声试试。” 苏婉容原以为顶替林宝珠进宫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的,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这种事,咬紧牙,“你想怎么样,直说便是。” “我想……” 巫师顿了顿,笑声越发古怪,“我想见到这张脸的主人,娘娘若是能把她送给我,在下就能保住娘娘这张脸,青春永驻。” “不可能。”听他要求她把林宝珠送给他,苏婉容当即拒绝,可听到后面,又犹豫了,“你方才说什么?你能……替我保住这张脸?” 巫师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你们用在她身上的易容之术还不成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她就能恢复容貌,届时若想进宫夺回一切,简直轻而易举,可是你若把她送给在下,在下就能保证,她绝不会再出现,如此一来,对娘娘可是百利无一害啊。” 原来所谓的密药,是出自眼前人之手,那他的确很有本事,邪乎得很。 苏婉容权衡之下,紧握成拳的手一点点松开,最终闭上眼,长乐郡主,实在对不住了。 “她在扬州,我将放在一只南下扬州的船上,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找到她。” “多谢娘娘。”巫师眸色逐渐沉下,眼里笑意更甚。 * 林宝珠猛地惊醒坐起了身,望着黑漆漆的夜,瞳孔微缩,眼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 大抵是梦里血肉模糊的沈禹州,和那双诡异的眼睛过于惊骇,她撑着床不停喘着气,仿佛梦境中的一切尚在眼前。 屋里当下亮起一盏灯,“苏小姐?”侍女走上前,“您怎么了?”林宝珠看着眼前的侍女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打扰你了。” “苏小姐客气了,您是咱们郡主的朋友,就是林府的贵客,伺候您是应该的。”侍女将灯盏留下,“那苏小姐好好休息,有事唤奴婢一声就行。” “有劳。”送走侍女,林宝珠背抵着门重重舒了口气,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胡思乱想才会做噩梦,沈禹州死不死,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巴不得他赶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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