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休息吧。”元荆放下碗,抬头望了一眼璀璨星辰。绣岭宫最宜观星,更难得今夜的星辰璀如银河。只可惜岳珈困倦了,不能与他同赏。 “那你呢?” “难得来一趟绣岭宫,我去星辰汤沐浴。”正值春寒料峭时,泡温泉正合宜。 岳珈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她从昨日至今还未阖眼,现下对温泉与星空毫无兴趣,只想闷头好好睡一觉。 宫人领她去了寝殿,岳珈宽了外衣,倒头便睡下了。绣岭宫的被褥松软暖和,殿内燃了助眠的香料,周围又静谧无声,彷如栖在云中,舒服极了。 一觉醒来时天刚微明,天边仍能看见点点星光。 宫人听见响动,轻手轻脚进来等她吩咐。见岳珈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便问道:“星辰汤那边有个观星台,视野无遮,县主要不要去看一看,顺便也浸一浸温泉松快筋骨。” 睡饱了便有了兴致,但想起元荆也说去星辰汤,便问道:“太子呢?” “大约仍在睡着。” 岳珈想了想,那已是两三个时辰前的事情了,元荆总不至于在水里泡一夜。 温泉中观星,这样的机会属实难得。岳珈下了床,穿好鞋袜与外衣,朝那宫人说道:“还劳姑娘引路。”
第68章 赌局 宫人给岳珈准备了干净的衣裳, 岳珈让她在外等着,自己捧着衣裳进了星辰汤,绕过嶙峋山石到了汤池入口。 池里白气氤氲, 池边围了一圈蜡烛照亮。岳珈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甩干手上的水珠后拿木簪将乌发高高挽起, 解了衣裙,扶着石墙走进汤池里。 她扶着边沿走, 寻了个适宜观星的位置,贴着光滑的石壁浸下去, 水漫到下巴处。涌动的水轻柔拂着肌肤,身上筋骨慢慢舒开了。她仰头看星星, 天边已露了微白,星辰仍闪耀着与之争辉。 将逝的美景格外珍贵,连眨眼都觉舍不得。 啊嚏—— 岸上忽有人打了个喷嚏,岳珈猛地头皮一麻,警觉地将手捂在身上:“谁在那里!” “岳珈?” 元荆亦十分意外, 走近汤池,先是看见堆在地上的衣衫, 之后才看见被白气包裹着的桃红脸蛋。 岳珈认出了他的声音,又悔又羞:“你怎么还在?” “方才在观星台那边睡着了。”原本台上是点了蜡烛的, 大约是被风吹熄了。 元荆在池边坐下,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吴绫汗衫, 风吹着有些发凉,便将腿伸进汤池里。岳珈以为他要下来, 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池底的石头早被温泉水浸得滑腻, 她脚下打了滑, 整个人摔进了水里,呛了好大一口。 到她重新站稳时才发现,自己贴在元荆身上,两个人间仅隔了件汗衫。 岳珈忙要推开他,元荆却拥得更紧。 “别动。” 岳珈浑身僵住,分明感觉到元荆身上比温泉水烫得多了。 “天亮了就放开。”他极力克制着,声音也变得黯哑。岳珈回头看他,娇唇轻轻碰着他的下巴。他报复似地低头咬住,用牙齿慢慢摩挲,一丝一丝地细细品尝。 云层渐遮不住旭日,金光铺在池水上,晶莹闪烁,如浮了满池明珠。 元荆如约送开了她,看着她慌乱地躲到一旁,紧紧捂着。 元荆笑了笑,不想在这里为难她,反正他们早晚要成夫妻。他先一步走出汤池,扔掉了湿透的汗衫,套好衣裳出去了。 岳珈仍在水里等了一会儿,确认他出了星辰汤才灰溜溜换好自己的衣裳。 头发湿透了,她拔了簪子,侧着身将发上的水拧了,又抖了抖,拿布擦了半干。 待她收拾妥当走出星辰汤时,并未见到元荆,只看见了方才动她过来的宫人。 想起这宫人等在门口,必定看见了元荆从里头出去,岳珈脸上又发了烫。 那宫人倒是平静,恭恭敬敬从她手上接过换下的衣物,告诉她太子已先回了长安,临行时嘱咐,要她们服侍县主用了早膳再备好马车她送回郡公府。 岳珈点点头,望向长安方向。元荆因她失约宝罗使臣,必定是要先回去向陛下和使臣解释的。他既不让自己跟去,想必她确实是帮不上忙的。 岳珈草草吃了几口馎饦便让宫人备车下山,回了长安后并没归家,而是先去了太子府。 马车到了太子府时却被几个金吾卫拦下,岳珈挑开帘子,太子府外竟有金吾卫把守。 “发生何事?” “县主见谅,陛下命太子禁足府中,任何人不得探视,我等奉命而行。” 禁足?仅仅因为耽误了接待使臣便被禁足了吗? 等在门外的秋石见岳珈来了,焦急跑过来,朝岳珈见了礼,又让那金吾卫先回去,他自与岳珈解释。 “太子为何会被禁足?” 秋石满面愁容:“昨夜接风宴太子失约,陛下本就恼怒,今早又收到折子,说太子早在半年前就查得了人牙子拐卖幼童的事情。陛下盛怒,要太子在府中禁足,等大理寺彻查此事。” 原来这才是薛声的计划,从那日将证据交给她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太子请县主不必担心,他既是清白,大理寺自查不出什么。但是穆国公所图想必不只如此,还请县主入宫一趟,见一见侯贵妃。一则告诉贵妃太子无碍,二来托贵妃留心消息。” 秋石凑近半步,压低声音:“近来陛下龙体常有不适。” 岳珈骇然,难道薛声想要的是大数的江山吗? 她收拾心绪,颔首道:“我这就进宫,还请转告太子,多加保重。” 岳珈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快马赶往皇宫。 她以县主身份入后宫并无人拦她,但到了侯贵妃的仪芳殿却被拦住了。 “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还请县主留步。”拦她的是个嬷嬷,肥硕的身躯挡住岳珈,态度十分倨傲。 “嬷嬷不去通报,便知娘娘不愿见我吗?” “太医说了,娘娘要静养。”那嬷嬷甚不耐烦,“县主再不走,老奴便要喊禁卫军了。” 这分明是软禁。 岳珈张望着仪芳殿内,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陛下就算恼了元荆,也不至于牵连多年相伴的侯贵妃。难道后宫也被薛声所掌控?可他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 正发愁如何能进仪芳殿,瞥见角落一闪而过的身影十分眼熟,是宋漪的婢女问雅。 宋漪入宫后,问雅自是跟着她进宫伺候的。但宋漪与侯贵妃并没什么交情,她的婢女怎会来仪芳殿? 岳珈往问雅走的那个方向跟过去,问雅似乎是故意在给她引路,不时还回过头来看一看,确认她跟着自己。 问雅将她领到了春梅园,宋漪在院子里等她。 当年名动长安的第一才女,如今挽着妇人发髻,簪金戴银,富丽华贵,眉眼间却失了当年的傲气。 “坐吧。”宋漪懒懒剥着葡萄,并没正眼看岳珈。她不愿看,因为即使不看也知道她如今意气风发,不是当年卑微的小婢女了。 “为何引我来?”她与宋漪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交情。 “如今后宫是德妃掌权,人家有个小皇子,又得陛下喜爱,早已经只手遮天了。”宋漪把葡萄分成两半,吃了半个,酸得皱眉,便把另一半丢了,拿帕子擦手。 早前岳珈见过德妃,看起来恭顺柔弱,实在不像个狼子野心的人。 见岳珈不信她,宋漪又道:“在这后宫里讨生活,谁不想母凭子贵戴一戴太后的宝冠。我若有个儿子,我也捧他当皇帝。只可惜皇帝不常来我的雀舞轩,不过我也不想他来,恶心。” “慎言!”岳珈打断她,直怀疑宋漪是不是疯魔了。这样的话若传到陛下耳中,必定要受重罚。 宋漪却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又不会去告发我,我何须慎言。”皇宫之中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一点点错处都可能会被别人拿去当垫脚石。反倒是岳珈这样又蠢又直的人,才能让她毫无顾忌地吐一吐心中的不快。 “听太极殿那边说,早上陛下被太子气着了,德妃入殿伺候,哄着陛下宠拟了遗诏,要传位给小皇子。” “当真?”岳珈惊骇不已。小皇子年纪尚幼,如何承继江山,到时岂不是德妃垂帘听政。 薛声的谋划便是与德妃合谋捧立幼帝,把持朝政吗? 宋漪摇摇头:“真与不真我便不知了,早上皇帝又犯病了,歇在德妃那里,连近侍都被德妃扣了个偷盗的罪名赶出宫了,如今半点消息也探不出来。” “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宋漪笑了笑,终于抬眼看她了:“比起当年与你的那点小恩小怨,我与德妃才是不共戴天,她若成了中宫之主,我必定生不如死。”她入宫的时候德妃还在月子里不能承恩,宋漪独得圣宠,两人的仇在那时便结下了。之后你来我往的,又积了不少仇怨。 岳珈看着她的眼睛,她虽笑着,却如堕入地狱的鬼魅,奋力挣扎着想求得一丝生机。 岳珈沉眸,如今侯贵妃被软禁,元荆亦被禁足,她孤军奋战,对手还是她曾经那般信任的薛声,哪有什么胜算。 岳珈垂头走出皇城,本想去太子府找秋石,却先在宫门口遇见了薛声。 “你在等我?”岳珈皱着眉,她的行动怕也早已在薛声的监视之中。 薛声再不是往昔嘻嘻笑笑的模样,面色阴郁,眸光冰冷,仿佛换了个人。 “我送你回去。” 薛声想扶她上马车,岳珈甩开他的手,厉色问他:“穆国公是想连我一起软禁吗?” “我怎舍得?”他平静地抚平自己的袖子,望了一眼岳珈身后的皇城,“想必你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疯了。”岳珈字字咬牙,她不明白为何薛声会疯狂至此。他若得逞,江山落于幼帝肩上,大数岌岌可危。他若败了,那便只剩一条死路。 “我只不过是,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从前他便想大展拳脚,一直被父亲阻拦,如今孑然一身,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贴近岳珈,低声道:“我已与德妃议定,少帝登基,朝政由我辅佐。” 他的语气那般张狂,岳珈如今才知,自己其实从没认识过薛声。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兄妹。”薛声继续道,“岳琛是个难得的将才,新帝必定仍会委以重任。” “我们兄妹绝不与窃国之贼同流合污。”岳珈斩钉截铁。她不愿与薛声多言,绕过他打算坐马车回太子府去找元荆商量。 “那元荆呢?”薛声喊住她,又再走近,“谁也不知道陛下几时龙驭上宾,许是今日,许是明日。任元荆有三头六臂,困在府里也一样无法改变定局。” 岳珈回过头,气恨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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