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容从地上站起来,像是没有听到司主君绝望的哭声,朝着外面走去。 司大人甩了甩袖子,也离开了。 三月份,江南早已是一副万物新生的春景,京城却还是有些肃冷,司容穿着单薄的衣衫,一步一步在街上走着,颓废的模样,任是谁都猜不出来,她其实是这届的新晋榜眼。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前方看见一队迎亲的队伍,在一片锣鼓喧天中,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 “这对新人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如今终于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可不是吗,听说张小姐今年参加了科举,虽然没有考中,但那贡士岂是好考的,依我看呀,两妻夫只要和和美美的,等再过三年,一样可以考。” “那李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性情好,张小姐可真是有福气,早生贵女,早生贵女!” 司容停下了脚步,痴痴的望着这一幕,她的兰玉的婚礼,本应该也是这样的,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他穿着亲手绣的嫁衣,执着她的手,露出腼腆的笑容,还有许多人的祝福... 她脑袋里回想着刚才的场景,不知不觉走到了苏家。 天色已经快暗了,外面又冷得刺骨,街上的行人都没有多少,她在门房看不见的地方,寻了一处墙根,就这样睡了一晚。 次日,门房发现了就快要冻僵的司容,差点被吓了一大跳,在探得还有气时,急忙跑回府里禀报。 司容睁开眼睛时,发现苏兰玉就站在她面前,这让她以为自己还是在不真实的梦中,但她又抱着一丝奢望,想要多看他两眼,生怕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兰玉,咳咳。”司容的喉头涌上一股腥味,虽然五脏六腑都在抽疼,但她还是强忍着,开口道:“你还愿意在梦里见我,真好...我已经打算向陛下请旨,放弃功名...咳咳。” 司容捂着口唇,掌心赫然出现了梅花点点的殷红血迹,她将手握成了一个拳头,藏了起来。 苏兰玉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阿容,其实我是希望你做官的,你性情温善,若是为官,一定会是位为民的好官,你不必因为你父亲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你幼时不是还与我说,想要跟司老太君,你的曾祖母那样,做个吏维良臣吗?” 苏兰玉的声音很温柔,司容望着他,心里却如同被刀割般疼,世上最懂她的人,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兰玉。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兰玉,我能牵你的手吗?就一下,我,我知道你以后都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苏兰玉抿了下唇,轻轻点了点头,司容握住了他的手,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颤声道:“兰玉,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我,我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我保护不了你,你很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是我没有福气...”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慢慢闭上了眼睛,因为高烧,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除了指尖残留的那一丝淡淡兰香,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梦。 司老大人,也就是司主君的母亲,她本人十分平庸,却凭着司家祖上的功劳,如今在朝中领着一份美差,既能时不时提携一下儿媳,也能支撑着司家的门面,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渐渐也力不从心了。 如今司容高中,司家总算有了接班人,她正打算早朝过后向御前递交致仕的折子,结果刚出门,却看见几个高大的金吾卫正守在司家老宅门前,来者十分不善。 她好歹是朝中的二品大员,那些金吾卫却拽着她的领子,直接把她拖回到了院子里。 她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对朝廷命官不敬,可是重罪,小心我到御前状告你们!” 一道充满寒意的女声忽然响起,“哦?司老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看来司家如今都不将孤放在眼里了。” 司老大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却见一身暗黄的储君,眼神冰冷的望着她,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 储君虽年轻,但却有当年先帝的风范,司老大人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巍巍道:“司家对太女殿下绝无不敬之意,还望太女殿下明鉴!” “是吗?”纪清阁微微抬手,金吾卫便将刀架在了司老大人的脖子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司老大人,“司老大人可能不了解孤,孤最大的缺点,就是迁怒,还有护短。” “司老大人教子不严,让孤的小太女夫难受了一整晚,那孤便不会让司家好过。” “孤不想在京城再看到司家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纪清阁很少会生气,她总是给人一种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现在,她的眼神十分冰冷,周身的摄人威压,让人都不敢直视。 “司老大人这样的家风,实在有损司老太君当年的清名,依孤看,司家子弟还是好好修身养性,日后莫要参加科举了为好。” 纪清阁说完后,长靴踩过从司老大人怀中掉落到地上的致仕折子,离开了司家的老宅,只留下一脸颓废绝望的司老大人。 司老大人的三品大员官服早就破损了,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光,老眼不得不含着泪,撑着一把老骨头,将致仕的折子改成了辞官。 司家除了嫡系外,还有许多的旁支,如今司主君得罪了东宫,若是司家还在东宫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若是等储君登基,第一个就会拿司家开刀。 到时候就算是百年世家,也会被连根拔起,往后不会再有人记得司家一星半点。 在一群族人和一个儿子之间,司老大人就算是再宠儿子,也不得不选择以家族为先。 而且因为司主君这个儿子,不仅毁了外孙女的仕途,还险些让她丢了这条老命。 司家早就不如从前了,就算她被储君杀了,闹到了御前,都不会对储君有任何影响。 司家的祖籍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当年司家祖先是一步步从寒门升上去的,这才有了司家往后的富贵,如今司家子弟不得回京,又不得参加科举,恐怕司家将永无抬头之日了。 司老大人现在后悔得肠子都轻了,若是及时管教好儿子,便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司主君此时还不知家里的变故,一大早,一群人闯进了司家,为首的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内监,看起来一副笑眯眯,很是和善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廷侍卫。 司主君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送司容高中喜报的,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君后口谕。”英崔站直身子,表情严肃道:“司氏对太女夫不敬,赏五十庭杖,以敬效尤。” 对于身强体壮的侍卫来说,四十大板都会没了半条命,而这由宫中侍卫行刑的五十庭杖,落到司主君身上,定然是非死即残。 好端端的,司主君不相信君后会下旨责罚自己,当即吵着要见君后,英崔身后的侍卫三下两下,便将他摁到了地上。 英崔走到司主君跟前,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罪人司氏,我劝你还是别妄想挣扎了,宫里谁人不知,太女夫可是君后的心头宝,哪里容得下你这个贱夫放肆,你对太女夫出言不逊,便是对君后不敬,这可是藐视皇室的大罪,没有直接赐死你,便已经看在昔日司老太君的面子上了!” 英崔心里也存了几分气,太女夫是多好的人,若不是太女夫,君后恐怕一年到头都笑不了几次,这个司氏当真是没有一点的自知之明,他当即拔高了声音,“行刑!” 板子接二连三的落到司氏的身上,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死死的抓着掌心,没一会儿手掌就鲜血直流,屁股也变得血肉模糊,还不到二十板子就昏了过去。 行刑的侍卫手下一顿,看向英崔。 司氏身上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英崔捏了捏鼻子,嫌恶道:“君后说了,最后留一口气就行,这样藐视皇室的贱人,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英崔说完,板子仍旧是重重的落到司氏的身上。 宫中,林后走到窗边,日光洒到他的身上,为他漂亮的脸蒙上一层暖意,他的目光望向外面的景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景帝下完早朝过来,看到的便是这幅美人出神的画卷。 “笙笙。” 听到景帝的声音,林后慢慢转过了头,对于她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但还是问了一句。 “陛下怎么来了?” 景帝上前,握住林后素白的指尖,许是今天的日头好,林后的手不似往日那般凉了,他今日没有束发,如丝绸般的乌黑长发垂落在肩后,美丽得不似凡人。 “来看看你。”景帝将他散落到胸前的一缕秀发挽到耳后,“听说你派了英崔出宫。” “是。”林后淡淡一笑,眺望远处,“孩子被欺负了,臣妾作为长辈,总不能袖手旁观。” 就在这时,英崔回来了,他回宫后第一时间便去换了件新衣服,免得沾上了司氏的血腥味,熏到了君后。 见景帝也在,他低眉道:“回君后,罪人司氏已经行刑完毕,还剩下一口气,被金吾卫给带走了,说是太女殿下有令,要将罪人司氏流放三千里地。” 对于司氏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流放代表着将要失去荣华富贵,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欺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哪怕被林后责罚了,听到司家被赶出京城了,司氏仍旧希望,觉得司家会带着自己一起走,到了祖籍地,他照样还是司家的公子。 只是,当日司家的一百多口人就被金吾卫赶出了京城,连祖上留下来的银钱都不许带,司家人现在都恨死了司氏,哪里还会带上他。 景帝沉思了一下,道:“传朕令,封苏家大公子为郡子,届时以皇子规格出嫁。” 面对林后微微诧异的目光,景帝低声道:“好歹是未来君后的父家,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对苏家的看重。” 听到这句话,林后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多说,握着景帝的手却紧了几分。 在英崔离开后,司大人就当即立断的休了司氏,还改回了自己的姓氏,想着跟司家撇清关系。 在见到苏善芳时,她刚欲开口,想要解释退婚的事跟自己没关系时,却见身为文弱书生的苏善芳,一上来就揪着她的衣领,毫不留情的给了她几拳。 “我当年念着同窗之情,见司容又是个好孩子,才与你定下这门婚事,没曾想是我瞎了眼,郑蘅,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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