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在漫无边际的雨声里,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江蕴感觉身后人在发抖,伴随着压抑的啜泣,借着雷雨的掩盖,声音慢慢变大。 苏明樟哭了。 他把头埋在江蕴肩背上,江蕴想要转身,却被他的手按着,不让。 江蕴这会儿是出奇的乖顺,什么都依着他,她又乖乖侧躺好,不做出要转身的动作。 直到她躺得半边身子都酸了,屋外的雨才算是小了一点,于是随之,身后人的声音动静也开始变小,是那种哭到疲乏后,断断续续的,轻声的抽搐。 “不要提,等明日,便忘了,可好?” 苏明樟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疲哑。 江蕴人虽清醒着,但还是选择用迷糊一些的语气,仿佛自己已经小睡了一会儿,困极了的感觉道:“嗯……” 她总算是得以转身,但全程闭着眼。 江蕴在医书中学了,心绪气血郁结,乃是许多大病的根源所在,然不懂排解的大有人在。 这世道里男子为天,所以男子哭不得,但天都能下雨,哪又有人真哭不得的? 若是能大胆宣泄出来,反倒是对身体好。 江蕴听他哭完之后,才算是放心些,也真的想要入睡。 她抱着他的胳膊,正半睡半醒时,苏明樟也不知是和她说话,还是喃喃自语,道:“看着身居高位,是个聪慧之人,实则这世间再难有比我愚蠢之人,对吧……” 江蕴虽是要入睡之际,但听到这话时脑子里自然而然就蹦出了答案,她迷迷糊糊,小声道:“都蠢,谁年少都蠢。” 那些圣贤书里又不会教人如何识别情爱真伪,江蕴过去会被宋珩几句花言巧语,骗得失了心智数月,想来自己母亲,当年也是被江齐安哄骗,在情窦初开,对男女之情毫无防备心时,能遇到什么样的人,真真是要看看运气。 他们运气似乎都不太好。 江蕴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喃喃道:“一群老谋深算的,费劲了心机算计你,你又不是天生神仙。” 是后天修炼的。 前十几年,也是个被保护的极好的少年郎,没见过什么尔虞我诈,更不知什么阴谋阳谋。 “回头,去庙里烧香,道歉……我陪你去。”
第297章 小事翻篇,大事亦是 这是江蕴这夜的最后一句话,苏明樟听了后把她搂得很紧,巴不得嵌到怀里去的那种。 他腰间还挂着江蕴很久之前给他胡乱绣的香囊,上面有一句“能吃是福”。 翌日,雨停,外头地面泛着水光,平南帝下朝后,就来看了苏明樟。 苏明樟到点就醒,本要是去上朝,却被江蕴拦了一回。 他病态未退,且还不吃早膳就要去。 江蕴半眯着眼,拉着他的衣裳说要喝清粥,苏明樟思量了一下,坐下陪她。 他今日不必上朝,也是平南帝默许的,平南帝与卢太医来之后,看到苏明樟终于用膳,也是松了一口气,对江蕴的气也算是消了。 苏明樟那样的心结,他们二人自然是不知如何宽慰的,有些事,还是要女人做,要身边人做。 卢太医揣着袖子道:“医术学得再精,有时也不如美人哄一晚上,阿蕴姑娘用的什么蜜语?” 哄什么哄?哭出来就罢了。 这话江蕴嘴上当然不会说出来,于是岔开话题道:“卢太医,那味升麻的药效与害处,您可核实过了?不知我外公写的书上记载可有误会?” 说到这个,卢太医正经了起来,“查过了,也是问了许多常用这位药材的太医,总结一下,觉得顾郎中所记载的并不是虚话。” 有了卢太医这话,江蕴才得一个清清白白。 平南帝稍作关心之后,神情严肃了几分,对江蕴道:“他既是好些了,你也就先回去,朕派人送你。” 江蕴从他语气中感到应是有朝政之事要谈,于是跟着小太监先行出宫。 昨夜没有回医馆,她也急着回去跟外公说明情况。 果然,江蕴走后,屋中气氛就沉重了些,苏明樟也有所猜测,问道:“皇上,可是官职推举一事?” “嗯,才处置掉一波人,如今朝中太多位置没有合适之人,” 苏明樟道:“臣以为文官倒是不急,明年春闱之后,新人入仕,自是会有很多变动,皇上想的是,薛睿的位置需要有人顶上。” 平南帝点头。 “放眼朝中,一时倒无顶替之人,好在是近年来边关无事,但一旦朝廷缺人的消息传扬出去,隔壁怕是要起动静,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苏明樟道:“大靖武将分工明确,东南边境水域多,负责哪儿的武将多是擅长水战,拨动不了,而西北境,过去的胜仗是皇上还是亲王的时候打的,后来守着的薛睿,其实如同鸡肋。” 平南帝道:“鸡肋朝中倒是不少,只是那个位置不能再放鸡肋了。” 过去一想到西北境,众人皆会想到王爷王妃,而如今当年的暄亲王夫妇已是帝后,国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日,帝王自是不会御驾亲征。 苏明樟道:“臣以为,那位置虽不该再放鸡肋,但也该有人先顶着,皇上是武将出身,是最懂战场要领之人,不如亲自出些试题,让有过实战经验的兵将过一遍,择能者着重培养。” 平南帝思虑了一下,道:“当下来看,算是个不错的法子,总是要先选了人出来,免得太平久了,个个都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邻边的蛮国休憩这么多年,朕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直忍住不惹事。” 说完他拍了拍苏明樟的肩膀,你这两日好生修养着,过些日子选人的事还是要交给你操办。 “臣是文官。”苏明樟道。 这话并非不愿意揽活,而是怕此举被人诟病。 “你懂不懂武朕心里清楚,百官也该知道一下,还有明年的春闱,也没多少时候了,朕交给吏部,你也多盯着点。” “是。” 平南帝又与他谈了约有一刻钟,过后起身离开,苏明樟既已好转,是住宫里还是回去,就由他。 苏明樟自然是选择出宫的,他先去了医馆。 大病一场,苏明樟躲过了一次挨训,若换做平常,江蕴又因为他一夜没回,顾知延定是眉毛都气到天上去,但是这次江蕴先一步回去,虽没把事情尽数说明,但也提了苏明樟是心病在先,思念过失父母了,心中对他们有愧才这般,顾知延便没有那样生气。 至亲之情,他最是能理解。 他回到医馆后,所有人如事先约定好一般,无人提及过去几日发事情,也没有任何怨怪,顾知延又给他诊了脉,看了卢太医的药方后,也觉得没有什么再要改进的地方,于是叮嘱了那药还要多服用些时日,不可不疼了就把什么不管不顾。 顾知延是个曾经深陷过去,活在自责中十几年的人,向前看的道理谁都懂,但他也是与江蕴相认之后才真的做到。 是夜,许多小事一并翻了篇,顾知延与苏明樟聊了许多,这夜顾知延没有当他是丞相,也没当他是就爱欺负江蕴的孙女婿,只当他是个年少遇难的晚辈。 翌日,苏明樟恢复往常,出现在朝堂上之后,那一点点关于他的猜忌和流言也就烟消云散。 朝中,平南帝说了武职评选一事,虽不是太大的事,但事关兵权,所以还是颇受重视,消息传下去,但凡是有过实战经验的将士,无有不心动的。 那头这事传得热闹,而苏明樟则是早早出宫,下朝后又没回府,直奔医馆。 江蕴见他步履匆匆,担心他又有什么事,放下手中的药,上前问道:“可还难受?” 苏明樟道:“你答应陪我去庙中。” 江蕴道:“自然陪你去啊,现在吗?” “我只想快些,也要给自己求一个安宁,否则愧对于你。” “好。” 江蕴洗了手,换了身没有药味的衣裳,跟他上了马。 是骑马,而非坐车,一来是快一些,二来…… “程风到底去哪了?” 江蕴问道。 “伤了,还没好全。” “与青姝有关?” 苏明樟嗯了一声,江蕴知道这些事都是连在一起的,也不再细问太多,只是道:“回来后,将青姝放出来吧。” “嗯。”
第298章 再见江晗 去的寺庙有些路程,在城郊的半山腰处,名净慈寺,慈悲当道,香火百年不断。 特殊的是,里面没有和尚,全是出家的女子,是个尼姑庵,传扬的是母慈子孝,来往香客,不是子女给父母求康健,就是父母给子女求平安。 传言那庙灵的很,最能抚慰人心。 苏明樟马快,两人到时,也已是午时。 寺中会提供素斋,有香客拜完之后,陆续去后庭用膳。 苏明樟一路话少,满心默念着歉词,踏进佛堂时,江蕴道:“心诚则灵验,这儿的菩萨会带话,天上地下都能带。” 她发上只简单的挽着一根楠木簪子,一身素净的打扮与寺庙很是契合,而苏明樟则是一身官服都没换掉,显眼的很。 本就是正午,菩萨面前人也少了,剩下的香客们,见了那身官服,自然会退开些,佛堂上清净,很快只剩下两人。 江蕴拉了拉裙摆,准备与他一同跪下,却被苏明樟拦着,“你为何要跪?” “我与你一起啊。”江蕴道。 苏明樟道:“若是其他情况,你自当与我一起,但我今日跪,是认错赎罪,你无错,自是不该跪。” “相爷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我说了来作陪便是来作陪,你认错赎罪,我自也有我的愿想说。” 江蕴说完,已经跪在了软垫上。 外头传来正点的敲钟声,两人齐齐往前叩了一个头,接着又是两下,三叩头方显心诚。 苏明樟插了香,给了很多香火钱,多到小尼姑不敢接,去喊来了住持,才递出去了那一沓子银票。 苏明樟给逝者尊长新制了牌位,说回头新修一下相府的祠堂,还带上了江蕴生母的一起,说回头都放在一起。 住持拿着银票鞠了躬,道是半月之后来取就是,言罢苏明樟便带着江蕴往外走,踏过门槛时,只觉心上轻了些。 江蕴呼了一口气,道:“相爷饿吗?” 苏明樟一听便知,“你饿了。” “后头有素斋,若是二位不嫌弃……” “不嫌弃。” 江蕴不等她说完就带着笑意接话道。 住持也朝她浅浅一笑,“请随我来。” 后边不少领了素面的香客,见苏明樟这样的人也会来这里用膳,也都是有些意外,有目光时不时瞄过来,又很快转移开来,苏明樟半点不会在意,江蕴起初也没有在意,但当她坐下等着素面的时候,却隐隐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往这边看来,于是巡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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