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讪讪笑道:“自然是相爷成婚和宋珩斩首。” 苏明樟垂眼看着那盘着简单发髻的脑袋,阴沉沉道:“前者算是好事吗,你不是与她关系很差?” 江蕴点点头道:“凡事有失必有得。” 虽然江晗碍眼,但是她若真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同住一个府她也更有机会套话。 虽然怎么套话她还没想好,但毕竟人来了,机会就来了。 苏明樟听她说话摇头晃脑的,继而问道:“失了什么,得了什么?” “额……”江蕴想了想,道:“我失了快活日子,相爷得了美娇娘。” 苏明樟:“……” 他觉得人若是不会说话,还不如沉默。 少顷,他转身坐到桌案边,道:“放心,她来了后你的日子照样能快活。” 江蕴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回选择了沉默。 三月七。 早春光景,新芽渐出,但倒春寒的日子,与寒冬腊月一般都冷得让人缩脖子。 若是娶妻的排场,自然要苏明樟亲自去接,但是向来早起的人今儿却睡过头了。 江蕴早早起来,捧着喜服等着给他穿衣裳,然屏风那头没有半点动静。 “相爷?” “……” “相爷还没醒吗?” 江蕴一边问着,一边悄咪咪探了半个脑袋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厮早就醒了,两眼睁着望天花板,感到屏风后的人影探来,他也随之改了视线,与江蕴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江蕴巴扎了一下眼睛,谁也不说话。 后来江蕴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不打算去接亲。 下江晗的面子,她巴不得,于是她很配合地回身叹了一句:“唉,果真是还没醒呢。” 随后他放下喜服,开门对外头候着的人道:“相爷昨日太疲惫,今儿还没醒,你们去接人就是了。” 门外几人面面相觑,“不是,相爷昨儿个累啥了?” 这回不等江蕴开口,程风就冲过来把他们往外推,“去去去,相爷日日殚精竭虑,忙的都是家国大事,接个女人这种小事还要劳烦他亲自去?” 最后,一支没有新郎官的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到了江家门前,此事若他们不当回事,也就顺顺利利进行下去,可若是他们闹了,只会丢人丢大发。 于是江家只能一声不吭,将江晗扶进了轿中。 这厢,躺在床上的苏明樟总算是出声了。 “阿蕴。” “相爷有何吩咐?” 苏明樟道:“我好像是病了,你让程风入宫请卢太医来看看。” “啊?” 江蕴诧异了一下,才知苏明樟不起身是因为身子不适。 她不敢耽搁,寻了程风就将苏明樟的话转达,程风听后也是脸色大变,匆匆骑马往宫里赶。 卢太医是新帝登基后接任的太医院院首,过去平南帝还是暄亲王时,他是王府的大夫,曾跟着暄亲王和暄王妃一同上过战场,烽火狼烟中救死扶伤,故而新帝登基后就让他当了太医院院首。 程风到了太医院后,卢太医并不在,询问过后才知,是今日朝臣休沐,他照例去给皇帝皇后请平安脉。 于是程风劳烦了宫人通传,等见到平南帝后已经急得额头冒汗。 彼时厅上除了帝后与卢太医外,太子赵辰康也在,刚请完安。 几人都认得程风,平南帝问道:“今日苏相成婚,你来宫中是有何事?” 赵辰康打趣道:“定是苏相要请儿臣喝喜酒,父皇母后就让儿臣去凑个热闹吧。” 他现在身为太子,处处被严苛要求,除了太学的课业以外,还已经开始接触朝政事务,实在是压力颇大,他方才还求平南帝放他出宫去喝苏明樟的喜酒,美其名曰苏相大喜他理当去庆贺,结果平南帝冷冷道:“你以为苏相心中喜吗?少给偷懒寻借口。” 现在程风一来,他又有了希望,怎料程风开口道:“皇上皇后,相爷他病重起不来床,求卢太医过去看看!” 平南帝起身,神色担忧,问道:“怎么回事,是遇刺受了伤,还是染了风寒,又或是胃疾又犯了?” 苏明樟早些年遇刺频率极高,后来因为刺客几乎次次失手,便少有人去浪费人财了。 近来虽是倒春寒,但苏相的体质也不该这么娇弱。 于是皇后很确定道:“定是胃疾,苏相早年住在王府时胃疾很严重,卢太医你去看看。” 程风也不清楚自己主子什么毛病,但既然点名要卢太医去,肯定病得不轻,于是赶忙道:“卢太医随我来,我骑马带您。” 一旁的赵承康脸上的笑意也散尽,真心担忧道:“父皇,母后,儿臣想去看一下。” 此次平南帝没再说他借口偷懒,点头允了他去。 他身为皇帝不便前去,赵承康去,也是代表他的关切。 赵承康一人一马,程风与卢太医两人一马,卢太医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抓着程风,早饭都差点没被颠出来。 几人赶到相府门前时,正巧婚队也到了,门口热热闹闹,堵得水泄不通。 虽然苏明樟没怎么宴请宾客,但是那些原先给江太傅做事的官员,见江太傅已经向苏相倒戈以求和好自保了,他们当然也要有所表示,平日找不到理由蹬苏府的门楣,今儿一有机会全都来了。 不单是这些江太傅的旧属,还有朝中的一大片墙头草,以及一些逐渐没落的勋爵贵族,他们并不知内情,只以为苏明樟是真的大喜,故而要来露个脸。 门口随轿的婆子嚷嚷着喊苏相出来接新娘子,她着急的主持完拜堂后好去领赏钱,怎料半天喊不出个新郎官的人影。 后方程风一阵大喊,伴随着马蹄声,两匹马在婚队中杀出一条路,周遭众人大惊失色往边上躲闪开去。 马儿刹停在府门口,程风长腿一伸正欲下马,可太过着急,竟是将后面的卢太医一脚抡了下来,好在他反应过来及时弥补,赶紧调整身形,扶助了险些四脚朝天的卢太医。
第41章 他不行了,快升天了 跟在后面的赵承康也匆匆下马,有几个官员认出了他,道:“太……太子殿下,参见太子殿下。” 有几人带头后,更多人跟着行礼,而后那人道:“太子殿下竟也大驾光临参加苏相的……” 他边说边抬起头,怎料抬头一看,太子已经没影了。 程风在前带路,卢太医一手捏着衣袍一手提着药箱,小跑着跟上,程风还嫌他慢转头拽了他一把,巴不得把他扛肩上。 赵承康则是大步跟着走在最后面。 至于相府外的婚队,便由青姝派了一众家丁奴仆招待着进府,她代苏明樟将这些贺礼一一收下,命令库房的记录后入库,然后领着他们到席面上就坐。 人群闹哄哄的。 “这拜堂呢,拜堂怎么办?相爷人呢?” “方才和太子殿下一同进去的,是不是有一个太医?相爷莫不是病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相爷真的病了吗,是何病,已经无法起身拜堂了吗?” “那这婚是成还是没成啊,相爷不出来,我这贺礼岂不是……” 青姝被这些声音吵得脑子里嗡嗡的,一手拿过贺礼,嘴里还道:“拿来吧你。” 人都进相府了,礼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就算相爷不出来见人,那席面也是安排的有模有样的,还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回去吗? 青姝旁的不管,只管把这群人喂饱了。 这厢,程风急切地把卢太医带到苏明樟房中,然一进门就看江蕴倚在软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本书,正看得昏昏欲睡。 程风气地过去一把把她扯下来,怒道:“相爷病了你还这般悠哉,真当你自己还是大小姐,要人供着?” 江蕴摔得膝盖疼,心想她是大小姐的时候,也没人供着她啊。 她从地上撑爬起来,想要解释完再把程风骂一顿,然刚绕过屏风想要给苏明樟把脉的卢太医先开口道:“相爷……确定自己是病了?” 程风听他这话问的奇怪,便也走过去,只见自家主子正坐在床头,床边的小几上摆着刚沏好的热茶,他一手拿着一个茶盏,盏中茶水还冒着热气,一手握着书卷,眉眼间毫无病态,满是淡然悠闲。 在卢太医和程风的注视下,他不急不缓道:“没病。” …… 江蕴听着里头的声音,一边揉膝盖一边对着程风的背影翻白眼。 这主仆俩真的是…… 先前程风匆匆出门后,她尽心尽责想去看看苏明樟是否发了高热,想着好给他打些凉水,用湿布条降温,怎料摸了他额头发现半点不烫,便问他到底是何处不舒服。 当时苏明樟道:“娶你二妹妹,我浑身不舒服。” 江蕴听到这句话时,呆愣了好几秒。 所以苏明樟是不想去应酬婚事,然后卧床装病? 若是以前,她打死不相信这是恶名在外的苏相能做出来的事。 但是现在她觉得很符合苏明樟的行事风格。 无奈这亲事是在皇帝和太后那边应过的,他为着平南帝的面子不好太明着敷衍,可本就是为了膈应人才弄出来的婚事,他就要膈应的彻底。 于是他病了。 病的很严重,严重到程风火急火燎去请卢太医,严重到下不了床,出不了房门半步。 都病成这样了,总不能找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出去拜堂吧。 病得如此可怜,总不能有人说他是刻意冷落江晗吧。 身体更重要,新娘子肯定会善解人意,不予计较吧。 这些就算了,他这一躺,还给江晗送上了个“不祥”的罪名。 她不嫁来,苏相一年四季都康健,她一嫁来,苏相卧床不起。 江蕴用发愣的那几秒捋清了这一切,真真想给苏明樟数个大拇指,于是她殷勤地问道:“那相爷待在床上可会无聊?要不要拿些书来给相爷解闷?” 苏明樟道:“书要,茶亦要。” 江蕴美滋滋去帮他备好了东西,但自己而后却是闲得发慌,苏明樟就把自己的书扔给了她一本,让她陪着一起看。 不得不说苏明樟看的书她是半点没兴趣,太过深奥难懂,她勉强看了几页,就打起了瞌睡想睡回笼觉。 再然后就被程风一把呼到地上了。 何其无辜。 彼时室内寂静片刻后,卢太医气得跺脚,转身把药箱往桌上重重一搁,甩袖道:“老夫我差点没被颠死在马背上!” 赵承康此刻也跨入了门,见卢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程风则是一脸呆滞,旁边的江蕴正弯腰揉着膝盖 他全然不解是什么情况,只能问道:“苏相怎么样了?” 卢太医道:“他不行了,快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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