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夫人脸色一僵。 “青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三夫人立刻道:“沈公子既是对你有意,日后你嫁过去,吃喝不愁,更不会受什么委屈,他是个良配,娘也是为你着想” “若是为我着想,就不该提此事。” 已被伤过两回,眼泪也掉过两回,她早已看清了眼前是什么人,如今再听到这些,已经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温宜青也不想再多听,语气淡淡地道:“上回便已经与您说过了,我的婚事,不用您管。” 祁夫人沉下脸:“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是你娘,我还管不得?” 三夫人也劝:“青娘,你不要与娘置气。” 她心中也是惊奇。 前一个贺状元是皇帝宠臣,又来一个沈公子富贵滔天,放到何处都是抢手人选,这温宜青不过是一个小地方来的寡妇,还带着一个半大孩子,竟被这二人争相献好。 再说那珍宝斋。珍宝斋是什么地方,京城里独一份,里面卖的是西洋物事,东西稀罕,也卖得贵,一面西洋镜就要上百两银子,每日顾客盈门,不知能挣多少银子。 若是那些银子能落到伯府口袋,她何必再天天为账目头疼?连日子都能再高一层。 “我瞧着那沈公子是顶顶好的,模样俊俏,自己又能干,你与他又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三夫人眉开眼笑道:“青娘,只要你点头,明日我就找人上门给你说亲去。” 温宜青冷冷地看着她,道:“不嫁。” “你……” 她站起身,提上来时带的那盒点心,“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善善还在等着。”说罢,她也不等其他人反应,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她……” 三夫人忙凑过去给她顺气:“老夫人,消消气。她与沈公子关系匪浅,说不定只是害臊,不好意思应罢了。过几日再提就是了。” “不好意思?”祁夫人冷笑道:“她岂是不好意思?小贺大人主动上门求娶,她二话不说拒了,如今来了个熟人,还是不同意。怕是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入不了她的眼。” “老夫人,青娘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三夫人忙说:“她已经嫁过一回,先前那个早就死了,苦日子也过过,怎么会不懂这些?再说,沈公子家中金银万贯,她岂会瞧不上?” 大夫人旁观全程,已看出温宜青并非害羞,是真心实意不答应。她道:“既是青娘不肯,那就算了。” 三夫人斜了她一眼,冷笑道:“人都走了,大嫂,你这好话说的也晚了。” 大夫人便闭口不再谈论。 …… 温宜青走得很快,手中的灯笼随着动作摇晃,火苗忽起忽灭,她低着头快步穿过伯府,路上遇到了谁都没搭理。直到靠近了自己居住的那处小院,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已面色如常,想到家中的小姑娘,脸上也不禁露出温柔笑意。 她提着点心,刚走进去,陈奶娘就脸色慌张地上前来。 “小姐,不好了!”奶娘焦急地说:“善姐儿到现在都没回来。” “没回来?!” “是啊。府中的少爷小姐都是一起出门一起回来的,学堂放课不晚,寻常米还没下锅,少爷小姐就已经回来了。善姐儿从来不乱跑,她若是有别的去处,定会托人说一声。”奶娘焦急道:“如今天都黑了,既没见到人影,也没听到消息。” 温宜青心头一紧。方才她在祁夫人的院中看到了祁晴,学堂的学生早就回来了。 “派人去找了吗?” “派了!叫人去学堂问过,人早就走光了!” 温宜青放下盒子,转身冲了出去。 她先去大房那儿找祁昀。 祁昀正在读书,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讶:“今日我去书斋买书,没坐家中的马车,是自己回来的。善善还没回来?” “她什么也没说?” 祁昀摇头:“午膳时我才见她最后一面,没听她说什么。她平日里听话,夫子们也不会留人。” 温宜青心中更慌,只道了声谢就走。 祁昀从后面追出来,飞快地道:“姑姑,此事是我照看不周,我帮您去找善善。” “不必了。” 祁昀岂会答应,便快步跟在她的身后。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自己身边的下人:“你去多喊几个人,叫他们一起去找,一定要把善善找回来。” “是,大少爷。” 温宜青轻声向他道谢。 祁昀歉意道:“姑姑不必谢我,我原先答应姑姑会在学堂里照看善善,如今善善走丢了,也是我的不是。” 可这如何能怪到他的身上? 温宜青此时无心宽慰他,她尚且自顾不暇,只能在心中记下。 二人转过一个弯,远远见二夫人迎面走来。温宜青想要避开,不成想,二夫人看到她,顿时眼睛一亮,拉着身边的孩子快步走过来:“青娘,星儿有事与你说。” 祁星犹豫地躲到娘亲身后:“娘……” 温宜青蹙起眉,“二嫂,如今我有急事,等回来再说吧。” “我这也是件大事。”二夫人低下头,对女儿厉声道:“你快说!” 祁星眼含热泪,还想要躲,却被娘亲一把从身后扯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温宜青,平日里姑姑和善,待她也好,此时她更不敢正眼看她。她绞着衣角,怯生生地说:“善善被丢下了。” 温宜青霍然看去,“你说什么?!” “今日放学的时候,我坐在马车里等他们,二哥哥与四妹妹先来的,那会儿善善还没出来,他们便说要先回家。”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羞愧得不敢抬起头:“善善就被丢下了……” 奶娘忍不住冲上前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四妹妹不准我告诉你们。”祁星哭了出来,“我不敢说。” 她胆子小,亲爹早逝,二房在家中更不起眼,战战兢兢地看人眼色,祁晴虽比她小,但她也不敢不听祁晴的话。可这事实在是太大了,眼看着天都黑了,善善还没回家,她才藏不住,忍不住与娘亲说了出来。 二夫人面露愧疚:“青娘,对不住,此事都怪我。” 温宜青已是听得脸色煞白。 善善还这么小,即便是白日她也不敢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出去乱晃,学堂距离伯府那么远,便是马车都得行驶半个时辰,更何况如今天也黑了。 虽说她的小姑娘平日里心大,却最是胆小不过,遇到下雨打雷都要往她怀里躲。她那个笨脑瓜也不会认路,在家中都会走错,这个时候,铺子也关门了,路上没有人,黑漆漆的,她得怕成什么样? 若是遇到歹人,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如何抵抗得了?! 越想越慌,温宜青踉跄一步,奶娘连忙扶住了她,连忙提醒:“小姐,还有石头,石头跟在善姐儿身边呢。” 她用力抓住了奶娘的手,指节泛白。 “对,对。还有石头。”她很快振作起来。 石头做过小乞丐,很是机敏,他力气大,也会认路。还有石头跟在善善身边。 温宜青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钝痛令自己冷静下来。 祁昀眉头紧皱,此时也来不及追问其它,他忙道:“姑姑,我去多叫几个人,让府里的人都去找善善,一定会找到的。” 她点了点头,提起衣裙就往外走,又被祁昀拦下:“姑姑,您就在家中等,若是善善回来了,你第一个就能知道。再说,您来京城也没多久,对京城的路也不熟,如今天都黑了,更不好认。就让府中的人去吧。” 温宜青看向他,“但是……” “我顺路再去趟衙门,请官差一起找。” 她白着脸,迟疑了许久才点头,也不回去,就去前厅等着,若善善回来,一眼就能看见。 奶娘为她端来一杯茶水,她抖着手,杯盏也在抖,连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喝了一口。 人走光了,前厅里安静的可怕,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慌如擂鼓的心跳声。 “祁晴呢?”她忽然开口。 温宜青白着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她把我的孩子弄丢了,她人呢?!” …… 夜幕低垂,月儿高挂。 不知哪处树梢的乌鸦叫了一声,善善的肚子也跟着叫了第四回 。 她委屈地趴在石头的肩上,“石头哥哥,我们到了吗?” “没有。” “那……那要不,我自己走吧?” “不用。”石头说:“我有力气。” “哦。” 其实她也走不动了。 善善趴在他的背上,柔嫩的脚底板火辣辣的疼。她平时就懒,走路也要人抱,在家里的时候,娘亲和奶娘都惯着她,还从来没有走过那么多路。 平常坐在马车里,与表哥表姐说话,看着外面的风景,好像一会儿就到了。可当真走起来,善善才发觉,原来学堂到家里竟是那么远的距离。 善善又问:“石头哥哥,我们这回走对了吗?” 石头闷声说:“应该是对的。” 善善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白日里的京城他们见过许多回,好多铺子是善善也光顾过,可到了晚上,她却一点也认不出来了。所有铺子大门紧闭,街上变得黑漆漆的,好像随时都会有一个会吃人的妖怪从黑暗里冒出来一样。善善怕的瑟瑟往石头背上缩。 如果是她一个人走,早就已经被吓哭了。 “石头哥哥,幸好还有你,每次我走丢了的时候,你都能把我找回来。”善善心有余悸地说:“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石头没吭声,低头加快了脚步。 空荡荡的夜里,万籁寂静,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不知从何处传来马蹄声。 石头停下了脚步,善善也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惊慌地向四周看去。 马蹄踢踏,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起先是微不可闻,眨眼间就变得清晰起来,隆隆像是天上惊雷,响在耳边。 善善声音颤抖:“石、石头哥哥,是、是什么?” 石头没有作声,只是背着她飞快地往旁边躲去。他将善善放下,整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警惕地看向道路的尽头。黑夜里,他的灰眸如野狼一般明亮。 几乎是片刻,那道声音就逼近了。 数匹骏马拉着一辆华贵马车,在夜半时入京,马车四角挂着灯笼,带着一团明亮火光奔驰而来,周遭并驾的护卫个个高大挺拔,腰间的佩刀与马鞍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入鞘的锋刃,藏尽锋芒又气势逼人。 两个小孩齐齐睁大眼睛,后背紧张地贴到了路边铺子的门板。 只见车马轰隆隆靠近,忽然,护卫与驾车人齐齐拉紧缰绳,骏马嘶鸣,马车,护卫,齐齐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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