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貌美妇人紧随其后,温婉柔美,落落大方,进门便将殿中数人的目光吸引去。别人认不得,她怎么会认不出?! 温宜青怎么会在此处?! 祁文月用力攥紧了手中帕子。 旁边一位夫人看出她的异样:“江夫人?” 祁文月定下心神,又坐了回去,勉强露出笑脸,继续与其他命妇寒暄。 但她已无方才的气定神闲,反而方寸大乱,慌乱无措,眼神不住地往那边瞟。 温宜青一个平民商妇,这可是皇宫,是太后寿宴,她如何能进到这儿来!? 她走在长公主身边,难不成是与长公主攀上了关系? 祁文月迟疑地看向另一边,不远处,忠勇伯府的众人也已到场,同样是注意到了刚进来的几人,个个俱是面色惊愕。 “青娘怎么会来这儿?!”祁夫人骇然道:“她怎么还与长公主殿下走在一处?” 大夫人同是惊奇。自温宜青搬出伯府之后,她偶有留意,知道她开了一间铺子维生,见她没有难处,也就没有多问,不远不近维系着往来。 伯府其他人更无心去管,骤然在宫宴上得见,谁都意想不到。祁夫人心神不定,频频看向那处。她有心去问,可碍于长公主在旁边,也不敢表露自己与温宜青的关系。 从宫门走过来这一路,长公主有意结交,二人有说有笑,关系亲近不少。 文嘉和牵着善善的手,还记着自己要做好朋友靠山的话,进来便让宫人调换了位置。善善在殿中本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长公主点头,她的位置便调到了前排。 一时,殿中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更多。 善善浑然不觉,高高兴兴地在文嘉和旁边坐下。她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过殿中众人,看见了许多同窗,还看到了忠勇伯府的熟人。 她“咦”了一声,说:“我看见了大表哥。祁晴怎么没来?” 文嘉和道:“她本来就来不了。” 但祁晴前几日在学堂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善善没有在意,又听文嘉和一一给她介绍。她听在耳朵里,便是这国公,那国公,这大人,那大人,听得她脑袋晕乎乎的,记住了这个又忘了那个。文嘉和见状,便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 这可是宫中御厨做的点心,善善早就在惦记,此时一尝,果然是香甜可口,美味动人。 她含糊地说:“我好像在哪里吃过。” “许是在我家吃的。” “我没看见太子殿下。” “他要和皇上一起来呢。” 温宜青也跟着落座。 不像自己家心大的小姑娘,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她并未怯场,大大方方任其他人打量。 坐在旁边的也是一位贵气的妇人,长公主为她介绍:“这位是郑夫人。” 温宜青便知道她是谁了。 要参加宫宴,她早已打听过京城的情况,京城只有一个郑家地位超然,便是郑贵妃的母族。当今圣上后宫空荡,四妃九嫔皆未册立,唯有在刚登基时立了一个贵妃。郑贵妃比帝王年长几岁,虽未登后位,可十几年来独得圣宠,连郑贵妃的弟弟也得了一个国舅的名号,可见殊荣。 郑夫人冲她颔首,她也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来,不多时,殿中便坐满了人。 众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直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殿中众人连忙起身。 善善慢了一拍,被娘亲拉起来,慌慌张张地跟着众人一起跪下。 她的脑袋磕在地上,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在耳边响起。她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头不安分的乱动,悄悄睁开眼睛,到了一片明黄色的衣角从眼前掠过。 还不等她多看两眼,娘亲就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在繁复衣裙遮掩下轻轻戳了她一下。她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进宫之前,娘亲就与她说过一遍规矩。 说宫里的都是贵人,见了贵人们,她要规规矩矩的行礼,连他们的长相都看不得。 …… 是宴正中。 御膳房精心烹调的菜肴如流水般被宫人端上,乐师鼓乐吹笙,舞姬婀娜曼妙,美酒佳肴相伴,酒过三巡,众人都已半酣。 “听闻皇上特地点了一个小孩入宫?”太后笑道:“是谁家的孩子?” 一旁郑贵妃笑吟吟道:“是叫温善。” “温善?”太后想了想:“京城可有姓温的人家?” “她倒不是京城人,是小贺大人的同乡。”郑贵妃温声道:“听闻小贺大人正在追求那个孩子的母亲。” 太后惊奇:“贺兰舟?小贺大人?” “正是。” “那倒是稀奇了。”太后说:“先前还有人托哀家给小贺大人说亲,倒被贺大人一口回绝,那会儿皇帝还为他说情。哀家先前还说他,他们君臣二人是一个德性。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让贺大人也动了心?” 郑贵妃朝殿下众人看去。殿中位置皆由她安排,原本安排温家母女的位置此时坐了一个中年妇人,料想也不是贺兰舟的心上人。她顿生迟疑。 大太监机灵地上前一步,殷勤道:“太后娘娘,便是如今坐在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 太后闻言看去,便见自己的外孙女嘉和身边还坐了一个白嫩可爱的小童,扎着两个小揪揪,正埋头在桌上精美膳食里,吃得脸颊鼓起,脸上还沾了糕点碎末,吃相格外香甜。她眉眼笑开,眼尾皱纹皱起,方用过膳的胃口仿佛又开了几分。 她这般年纪,最爱看孩子的生气勃勃。 许是那小姑娘吃相太过香甜,还格外的合她眼缘。 太后侧头,又问了一遍:“她叫什么名字?” “叫做温善。” “怎么不是邀请她娘,邀请了她?” 气氛正好,连大太监也笑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时日,皇上到寺中礼佛,这位温家的小姐实在胆大,便是见到了皇上也不怕,前些日子,皇上回京,又遇到了一回,实在是有缘。” “哦?”太后惊奇地朝皇帝看去:“是吗?” 皇帝执着酒盏,不置可否。 近日公务繁多,又逢太后寿宴,他早已将俗事抛到脑后,如今听太后提起,才想起另一回事。 他亲自点名,邀请了一个小孩参加宫宴。一是看不过眼她在忠勇伯府被族人欺凌,学堂放课的马车都要将她丢下,召她入宫,意为给她撑腰,叫她日后在伯府的日子好过一些。二则,他心存故意,倒还想吓唬那小姑娘一回。 叫她如此胆大,连皇帝也敢交朋友。 只是这心思实在幼稚,连他自己也颇为惊讶,不好与外人说。 但想到小姑娘的反应,皇帝眉头微微舒展,随意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可爱小童。 而后视线一顿,久久凝在那处。 小姑娘面容稚嫩可爱,今日打扮的像天上掉下来的小仙童,本是他亲自点名邀请,也是他今日重点关注的人之一。可此时他却顾不得,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全然被善善身边的妇人吸引。 她眼脸微垂,侧头凝神聆听身旁人的话语,露出的脖颈纤细洁白。繁琐的发髻上妆点着流光溢彩的宝石,面容却比华贵的饰物更加夺目。 皇帝手中的杯盏砰然落地,金黄的酒液溅了一身,打湿了衣角鞋尖。大太监慌忙来擦。他倏然站起身,膝盖重重磕在身前桌案,杯盏咣当作响,他浑然不觉,目光死死地看向那处。 高座上的动静让殿中霎时寂静。谁也不敢直视圣颜,慌忙跪下身去。 太后:“皇帝?” 皇帝如五感俱失。 周遭所有声响霎时如潮水般褪去,他的目光直直看向那处。他看不到长公主,看不到善善,世上万物生灵皆化为虚无,此时眼中只余下不远处伏身跪拜的妇人。 他张开口,喉口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扼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黑沉的眼眸被逼上赤红。 皇帝下意识抬脚,想要朝那边走去,却被大太监绊了一下。他恍惚回过神,又像是一切都归了位。 太后担忧地看着他:“皇帝?!” 皇帝:“朕……” 皇帝顿了顿。 他用力闭上眼,复又转过头,重新睁开眼睛看去。 小姑娘吃得入迷,尚未反应过来,小脸懵懵懂懂,被身边的娘亲拉了一把,慢半拍地跪下,手中还抓着半块没吃完的点心。 咚的一声。点心落地,沉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响。 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 眼前竟不是酒醉后的幻象。 亦非是他眠思梦想出现的幻影。 他的阿青,他本该已经亡故的爱人。 竟出现在了眼前!
第29章 高座上被推翻的杯盏哗啦啦落地, 一只圆润的酒杯咕噜噜顺着台阶滚下,咚,咚, 咚,在空旷寂静的大殿内回荡,仿若鼓槌敲在众人的心上。 太后寿宴,帝王忽然失态,乐师舞姬俱都停下, 众人跪在地上, 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太后已看出他的不对, 循着视线看去, 却并未看出什么, “怎么了?” 边谌没有应答。 他直勾勾望着远方某处。大太监擦干地上的酒渍,刚要起身,就被他一把推开。皇帝大步迈下台阶,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狼狈又迫切地朝那处大步走去。 善善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 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嘴巴里还有未散去的好吃点心味道, 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刚想抬起脑袋,却被娘亲拉住了手。 帝王声音发颤:“你……” 声音极其耳熟, 还不等善善想清楚,下一瞬,她就感觉到娘亲抓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就见娘亲低着头,睁大了眼睛,脸色煞白。 善善担忧:“娘?” 边谌的目光随之落到她身上。 他神色巨震,双目赤红,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叫她什么?!” 善善这才想起来娘亲的叮嘱,她连忙要低下头,下一瞬又听面前的皇帝道:“抬头,让朕看看。” 娘亲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那样慌张的心情好似也传到了她的身上。善善惶恐不安地抬起脑袋,紧紧闭着眼睛,一眼也不敢看,唯恐会得罪贵人。 边谌怔怔看着眼前孩童。 从第一眼见到起,他就觉得这个孩子分外亲切面善。原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股亲近从何而来,如今总算是看清了。 这孩子的面貌一半像温宜青,另一半是像自己。 他的目光贪婪地将她看过,恨不得连她每一根颤抖的睫毛都深深记在脑中。是了,先前他怎么没有发觉,若他与温宜青有个孩子,理所应当就该长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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