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柔情也尽归尘土。 边谌把人扶起,看着心上人冷淡的面容,喉口像被堵住,艰涩难堪,“阿青,你不识得我了?” 温宜青冷淡地道:“民妇不敢。” 边谌从未在她身上见过如此冷漠的态度。 她性情向来温和,连与丫鬟下人说话也态度平和,便是遇到不平委屈也鲜少动怒。在他面前,亦有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但那些全都没了。 他欲接近,刚踏出一步,温宜青便仓促退开,唯恐避之不及。 “阿青?” 温宜青撇过头,“皇上自重。” 边谌如坠冰窖。 他想过责骂,想过怀念,却万万没想过会遭受如此冷待。 “你若怪我,也是应该的。”皇帝声音喑哑:“当年,我回去时,一切都已经被烧得干净,我去找到你家,你爹娘也说你死了。阿青,你既然没死,为何要躲着我?” “……” “你既活着,明日我就告知礼部,让他们准备封后大典。” “不必了。” “是我早就欠你。当年我就允诺过你,会带你回京,风风光光迎娶你。” “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边谌呼吸一顿。 仿若有一只大手,将他五脏六腑狠狠揉乱捏碎。 “阿青,你不妨骂我。” “您是皇帝,您是九五至尊,民妇如何敢说您的一句不是。”温宜青冷冰冰地说:“便是您要民妇的性命,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我怎么会想要你的性命?”边谌哑声道:“这些年月,我日日都想要你重新活过来,只后悔当初离开时未将你带在身边,那样或许还能护你周全。” 温宜青总算抬起头来看他。 她的杏眸冰冷,轻轻地道:“可是我已经后悔了。” “……” “若是当年我未去别庄,就不会遇到你,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哄骗,将一颗真心白白错付于你。你是皇帝,富有江山四海,我不过是你闲来消遣,在你眼中与器具玩物并无分别。”说到最后,她的眼眸湿润,声音带上鼻音,“从前之事,已过去那么多年,只怕你也早已忘记,便只当从未发生,何必再提起。” 边谌急切道:“我对你亦是真心。” “……你连身份都是骗我的。” 温宜青的杏眸盈盈泛起泪光,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她绝望地道:“若早知你是皇帝,我岂会应下你。” 她倒还不如过得糊涂点,听爹娘的话,嫁给门当户对的公子。那样也不会遇到眼前人,不会累及爹娘为她劳神伤心,还过得如此辛苦。 “……朕并非有意瞒你。”边谌见她眼泪,更是揪心愧疚,他哑声道:“只是那时情况危急,只怕透露身份会连累你。” “……” “阿青,当初是我亏欠了你。”他放轻了语气,几乎是祈求地看着眼前人:“你如今孤身一人带着善善,诸多辛苦,她亦是朕的孩子,前面这些年岁我已错过,便让我今后弥补你们二人。” “若是您当真觉得亏欠,便当做从前之事从未发生过,当作你我二人并未相识,往后再也不出现在我们面前。” 温宜青垂下眼,眼睫濡湿,低声说:“您是皇帝,民妇只不过是平民百姓,一介商妇,高攀不得。民妇如今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不想再有任何变化了。” “那善善呢?”边谌问:“我第一回 见到她,她还想要找爹。” “从前没有您,我们母女二人也过得很好。” “她也是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孩子。” “你们住在祁家,连学堂的马车都将她抛下。她本是公主,不必受这些委屈。” “可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温宜青哽咽道:“而您已有太子,今后还能有更多。若您还有一点仁慈,就请不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她垂下头,一滴热泪落下,低低道:“……求您了。” “……” 皇帝僵在原地,如一尊风化的石像。 屋中落针可闻。 大太监站在门口,屏气凝神,连呼吸也不敢。唯恐会发出一点动静。 也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帝王沙哑的声音低低传来。 “……好。” “若这是你想要的,朕……如你所愿。” …… 皇帝久久伫立在原地。 哪怕屋中另一人已经离开许久,他也没有动过。 梁庸小心翼翼靠近。 大太监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会触怒帝王:“皇上?” 他像是刚回过神来。 高大的身躯像被什么击垮,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郑容呢?” 皇帝哑声问:“他人呢?!” 当年他微服私访,只点了郑贵妃之弟同行,诸多事宜也交由郑容督办。后为剿匪离开时,也是留了郑容在温宜青身边保护。 他与郑容情同手足,最是信任不过。 郑容告诉他,是逆党反扑,查到了他的住处,一把大火将两座宅子都烧得干净,宅中十余口人无一生还,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来得及将阿青救出。还将他赠予阿青的定情玉佩交与他,说是从尸体上找到。 后来,京中又传来急报,边关战事突起,他匆匆回京,也将郑容留在云城,交由他处理剩下事务。 皇帝双目赤红:“让他滚过来!”
第30章 (修) 太后宫中。 善善双手抱着一块点心, 吃得脸颊鼓鼓。白嫩嫩的小脸上沾了点心的碎末,也被她认认真真找到吃掉。 方才还在宫宴上吃了不少,这会儿食欲半点不减, 对着御厨做的点心依旧胃口大开。 太后含笑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她显然心情极好,头顶的两颗小揪揪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珠花里玉线精制的花蕊也随之颤颤。 太后捻起一块点心,问:“还要吗?” 善善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皮,感觉打个嗝都是香甜味道, 她遗憾地说:“吃不下啦。” 太后遗憾放下。 “太后娘娘,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吃过点心, 善善就有些坐不住, 频频向外望去:“我来您这很久了, 我娘见不到我,她肯定会担心的。” 小孩儿在她面前半点也不拘谨,太后笑道:“你这孩子,竟一点也不怕哀家?” “为什么要怕您呢?” 进宫之前,娘亲耳提面命,要她一定要注意礼数,不能放肆。这些善善全都记着, 进宫后也小心翼翼。但这些小心, 在见到皇帝之后便全都消失了。 善善仰起脑袋看她,圆润的眼睛里满是天真挚诚, 说:“太后娘娘,我先前见过皇上呢。上一回,学堂放学, 家里的马车先走了,我就只好自己走回去, 就是皇上在路上捡到我,把我送回家的,要不是皇上,我可能就被拍花子的人抓走了。您又不凶,还给我好吃的点心,比我的外祖母都好,您一定和皇上一样,也是个好人。” 还有太子殿下与文嘉和,他们都待她极好,比忠勇伯府的二表哥四表姐要好太多。就像所有人都说皇帝如何可怕,可在善善心中,皇上就是那个把她送回家,还把她邀请进宫的好心叔叔。 太后娘娘对她也亲切和善,也不像忠勇伯府的人一样跟她说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善善坐在她身边安心极了,半点也不觉得心慌。 甚至还想与太后娘娘亲近,她主动说:“嘉和也和我说起过您。” 嘉和是她的外孙女,太后笑眯眯地问:“你与嘉和也相识?” 善善喜滋滋地说:“嘉和姐姐是我的好朋友,我们都在青松学堂读书,嘉和姐姐可聪明了,夫子上课说的那些她一听就会,还教我功课,带我去庄子里玩,她可好了。” 善善又想起来:是皇上同意,她才能进学堂读书的。 皇上真是个大好人呀! 太后莞尔。 虽不知皇帝那边进展如何,但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与皇家人的眉眼相似之处,另一半大约是随了娘亲,她方才远远见过,那是个温文尔雅的姑娘。 这是皇帝的孩子,也是她的小孙女。 她的孙辈只有太子与嘉和,太子年岁渐长,俗事缠身,嘉和又常住宫外,身边冷冷清清。这孩子若能承欢膝下,她身边能热闹许多。 “好孩子。”太后怜爱地道:“你和你娘这些年过得如何?” “很好呀。” “你爹不在身边,可是受过什么委屈?” “我娘对我可好了。”善善想了想,说:“只是我娘好辛苦,她又要做生意,又要养我,总是有人想欺负她。我总是想,要是我爹还在就好了。” 太后眸光微动:“你娘与你提过你爹的事?” “没有,我娘从来不提的。”她说:“太后娘娘,您不知道,我进宫来参加您的寿宴,其实还想找我爹爹的。我爹好像就在京城呢。” 提到爹爹,善善就失落得不得了。 虽然宫中的点心美味,可进宫的目的她一点没忘,早就偷偷将今日宴上的所有人都看过。虽然她不知道爹爹的名字,也不知道爹爹的长相,但是她总觉得,只要爹爹出现在眼前,她一眼就能将爹爹认出来。 她的爹爹定是英明神武,威武不凡,所有人中顶顶厉害的那一个。可今日宫宴上的人,要么上了年纪,胡子大把,要么已有家室,剩下的,她看来看去,全都不如贺先生好看。万万不可能是她的爹爹。 “但我没找到。”善善难过地说:“可能菩萨事情多,没听到我的愿望。” 太后默言。她出言慎重,知道一个人死而复活已是离奇,还不知是否有更多内情,此时也不敢在小孩面前果断应下。 她伸手抚摸小姑娘的脑袋,像是要抚平她的伤心难过,“再与哀家说说你娘的事情。” 善善浑身一振,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的。那她可就有许多许多的话能说了! 她的娘亲天下第一好,从记事起,善善就有数不尽的好话能说,东一言,西一句,说得滔滔不绝。太后笑眯眯地在一旁听,也不打断。 过了许久,宫人进来传唤:“太后娘娘,温娘子来寻她的孩子。” “让她进来。” 善善说得兴致正高,此时一听,更是想念娘亲。她迫不及待地伸长脑袋看向外面,便见温宜青低着头走进来,规规矩矩给太后行了礼。她站起身,面容平静,唯有眼角四周殷红,有哭过的痕迹。 “娘?!” 善善哪顾得了其他什么,立刻从座位上爬下来,飞奔过去扑到娘亲的怀里。 她踮起脚,伸手去摸娘亲的脸。温宜青弯腰将她抱到怀里,一双软乎乎还带着甜香的小手便贴到了她红通通的眼角。 善善摸了摸,眼泪已被提前擦干,她的脸颊干燥。善善忧心忡忡地问:“娘,你是不是哭过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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