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掏出自己的小金鱼钱袋,里面却只倒出一堆欠条。 她这才想起,她的银子全在昨日花光了,还欠了沈叔叔许多。 江惠柔皱起眉头:“钱呢?” “我今日回家找我娘亲要。”善善不好意思地说:“我也给你写欠条,明天我再给你,可以吗?” 江惠柔看了文嘉和一眼,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善善认认真真给她写了欠条,摁下了自己的手印。人走后,石头抿紧了唇:“我可以找夫子受罚的。” “没关系的。”善善捂着热腾腾的欠条,喜滋滋地说:“石头哥哥,早上你帮我一次,现在我也帮你一回,我们扯平啦!”
第64章 晚上, 善善向娘亲要零花钱。 温宜青向来惯她,并未多想,取来银子装进她的小金鱼钱袋里, 打开却见到一兜的欠条。 上面全是沈云归的名字,写明了借钱缘由与数目,全是前几日善善逛街所花,她一张张看过,唯独一张不是。 “江惠柔?” 这名字十分耳熟, 却想不出在哪里听过。 奶娘在旁边提了一嘴:“小姐, 这莫不是宣平侯府的姑娘?” 宣平侯姓江, 江惠柔便是宣平侯夫人所出的双胎之一。 欠条上更不是一笔小数目。 “善姐儿怎么会欠江家的姑娘这么多银子?”奶娘纳闷:“从没听善姐儿提过宣平侯府的姑娘, 平日里她也都是和文姑娘玩。” 温宜青抬眼, 善善正趴在书桌前做功课,一手抓笔,一手抓点心,一纸甜香味。她捏着欠条,招手把人叫了过来。 她一问,善善毫无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温宜青听完也忍不住:“十个?!” 小姑娘仰着圆圆的小脸, 一脸天真地说:“对呀。” “她说要十个, 你便答应了?” “可、可是,她说要告诉夫子……”善善纠结地绞着手指头:“夫子打人可疼了……” 温宜青与奶娘对视一眼, 继而深吸了一口气。 小女儿娇气,每次在学堂里被打了手心,回来总要抱着娘亲哭。温宜青也狠不下心来责骂她, 想了想,便给奶娘使了一个眼色, 让她拿来一本账本和算盘。 她翻开账本,拨弄算盘,而后为难地皱起眉头:“善善,你的钱不够了。” 善善不解。 “你记不记得,我每月给你银钱,你想要什么买什么,都是自己出银子。” 善善点头:“记得。” 她三天两头出门玩,京城不比云城地方小,这儿好东西多,她见什么都想要,常常不够花的时候。虽说月例有定额,可温宜青疼她,小金鱼钱袋空了就补上,在沈云归那打的欠条也替她还上,善善从来没觉得手头紧。 但这会儿,她看着娘亲把账本摊到她面前,与她说:“你这些时日花的太多,非但是这月的,连下月、下下月、今年的,全都花完了。” “花完了?” 温宜青把小金鱼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点了点,大半都拨走,剩下的重新装回去:“去掉要还给沈云归的,只剩这些了。”刚好一个珠花,剩下的只够买些小零嘴。 善善抱着自己的钱袋,呆呆地看着她。 她愣了好半天,才总算反应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那我没法赔江惠柔银子啦?” “是。” 善善想了想:“娘,你能不能借我银子?” 温宜青应道:“我借了你银子,你拿什么还我?” 善善便想不出来了。她只有娘亲给的零花钱,已提前花完,连透支也透支不出来了。 “那……那……” “明日你到学堂里,便告诉江惠柔,只能赔的出一个,多的就没有了。” “那她要是告诉夫子呢?” 温宜青语气轻柔地说:“是石头先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做错了事,你既然答应了石头替他顶罪,就不能出尔反尔,若是夫子罚你,你也只能受着了。” 善善小脸一呆。 “可,可是……” “你不是最喜欢读孙悟空吗?孙大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敢作敢当的。”温宜青鼓励她:“善善别怕,娘替你准备伤药,明日你去学堂时带上,让石头替你敷上。” 善善懵懵地看着她。 对上娘亲温柔鼓励的目光,再低头看看手中空荡荡的钱袋,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紧小拳头,脸蛋绷得紧紧的:“……嗯!” …… 第二日,她拉了石头与文嘉和给自己壮胆,怯生生地把小金鱼钱袋递给江惠柔。 江惠柔早就期待至极,迫不及待地打开,点清银子后,顿时变了脸色:“这里哪够买十个?温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没有钱了。”善善还是第一次尝到没钱的滋味,说得心头发苦。 “你怎么会没有钱?!” 那日她亲眼看着温善将她看中过的珠花全都买下,更别说温善平日里便有数不尽的好东西,连珍宝斋的玩具也是几天就换。她还听她娘说了,温善娘亲开的铺子可挣钱了。 江惠柔期待了一晚上,想着银子到手,便去如意坊将自己先前看中的首饰全都买下。眼看着到手的东西飞了,她怎么能忍得下:“温善,你要是不赔钱,我就去告诉夫子了。” 换做往常,这样的威胁早就让善善害怕。 可是现在,她连一文铜板都掏不出来,便只能想着自己最崇拜的齐天大圣,在心里给自己呐喊打气,壮着胆说:“那你去告诉夫子,让夫子罚我吧。” 反正娘亲给她准备药膏了! 她……她不怕! 文嘉和终于忍不住道:“江惠柔,拓跋只踩坏了你一个珠花,你却要他赔十个,先前善善被你吓唬过去,夫子可不会,就算是你把院长找来,此事也是你无理取闹。再说,昨日还是你先推了他,他才踩到你的珠花。” 江惠柔很快闭上嘴巴。 她不甘心地嘀咕:“是她先答应我了的……” “善善赔你的银子,已经够你买一个新的了。”文嘉和:“你若真要再追究,我们便只能找夫子,全听夫子怎么说。” 她闭上嘴巴,才没有再提。 此事便告一段落。 善善被牵走之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茫然地看着文嘉和:“她不告诉夫子吗?” “她才不敢告诉夫子呢。” “那夫子不罚我了?”善善长松一口气,她摸了摸怀里的药膏,脸颊上露出甜甜的小梨涡:“太好了!嘉和,多亏了你,我请你吃点心吧,我……” 她说着说着,笑脸又慢慢消失,怅然地叹出一口气:“我没有钱了……” 文嘉和忍俊不禁:“那今日我请你。” …… 傍晚,江惠柔气愤归家。 祁文月早听她说了十个珠花的事情,见她面上不显高兴,顿时纳闷:“怎么了?温善没赔你十个珠花?” “没有!”江惠柔生气地说:“娘,温善她出尔反尔,明明都答应我了,却只赔了我一个。她还说自己没钱了!” “没钱?怎么可能?!”祁文月也变了脸色:“温家那铺子生意那么好,她连珍宝斋的东西都说买就买,怎么会没钱?!” 江惠柔越说越气:“她昨日还唆使她家的那个乞丐拿虫子捉弄我,踩坏了我的珠花也不赔我银子,娘,她一定是故意的!” 祁文月忙把女儿搂进怀中,心肝宝贝的疼了一番。 只是这口气怎么也忍不下。 想到温宜青那间铺子生意大好,她心中便酸意翻腾,再想想那母女俩出手金银阔绰,如今却连几个珠花都舍不得赔,更是怒意难消。 她搂着女儿,咬牙切齿地道:“不过是一个商户,岂能叫她欺负到我们宣平侯府的头上?” 祁文月脑子转了一圈,便很快有了主意。 …… 午后,日头高挂,日光猛烈地洒下。 温宜青倚在柜台前,懒洋洋地翻着账本,近日生意大好,她忙着脚不沾地,此时好不容易得些空闲,她阖着眼皮,有些昏昏欲睡。 方送走一波结伴来挑选胭脂的小姐们,她合上账本,命伙计招呼客人,正要到后间休息一番,便见门口又走入一人。 她眼皮一跳,飞快地看过铺中,好在刚有一波客人离开,此时铺子里只有两三客人,都在认真挑选商品,也并未注意门口。她收回视线,边谌已经信步走到柜台前。 温宜青:“……” 她将伙计打发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看善善。”边谌说。 “你不是前几日刚见过?” 边谌摸了摸鼻子,问:“那日她没完成功课,被夫子打了吗?” “打了,回家还哭了鼻子。” “原是我的错,我想亲自向她道个歉。” “她还在学堂,此时还未放课。” “我知道。” “……” 他坦然看来,意思不言而喻。 温宜青无言:堂堂皇帝,如此光明正大到她一间小小脂粉铺里来,就不怕被人发现?! 但他要见善善,也没有不让见的道理,她压低声音:“白日我还要忙,你要见善善,就晚上再来。” “不急,我可以等你。” “……” 偷听的伙计目光促狭地看来,温宜青深吸了一口气,“你若要等,附近有一茶楼,便在那坐着,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意。” 边谌扫了铺中几个客人一眼,颔首道:“替我挑几样。” 温宜青沉默地看着他。 他想了想,解释道:“太……我娘用着甚好,还打赏了下人,托我回家时替她捎上。” 宫中自有内务府包办采买,何至于让他堂堂皇帝亲自跑腿?温宜青朝门口方向浅浅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边谌看向她身后,商铺后间便有休憩处,门帘被风微微吹动。“我在铺中等你,与你一道回去?” 温宜青不赞同地低声道:“外面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为上。” “无妨,我……” 正说话间,门口忽响起一阵喧哗。 乃一群肌肉虬结的大汉,簇拥着一布巾遮脸的女子,进门便大骂出声:“就是这家黑店,卖的脂粉用烂了我家妹子的脸!” 边谌闭了口。 他皱眉看去,这群人来势汹汹,进门起便大打大砸,店中几名女客皆被吓到,连忙放下手中粉盒,慌忙跑了出去。 但也没有跑远,在不远处探头看热闹。她们也听到了这群人进门时说的话,女儿家最是在乎脸面,听说这家铺子的脂粉用烂了脸,心中亦是大骇,只怕祸事降临自己头上。 这儿有人闹事,很快,街上的人便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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