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柴看到她,眼里闪烁着些许晶莹,声音带着轻颤:“……小、小姐,你回来了!” 他又看向陆蛮:“快进来。” 待陆蛮进来后,添柴锁上门,带他们往里头走。 “小姐将衣裳换了,我去让厨房准备热水……”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繁芜打断了他的话:“哥……他呢?” 正当一股巨大的失落笼罩她的时候,那边长廊透着光亮处,出现一个身影。 她猛地扭头看去,那人长身玉立,在灯盏的光影中,一身烟紫色长直裾,半披着一件云烟白纱衣,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她绣了几个月的那件…… 针法走的不成熟,本来以为他那么讲究的人应该会拿来压箱底的……他竟然还是穿着了。 原本见到他时的苦楚与委屈,都化作一阵脸热,看着他穿她做的衣裳,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他低咳了一声,淡道:“饭菜我让厨房在准备了,阿芜,你且再忍忍,去洗漱一下吧。” 她红着脸,到底因为添柴陆蛮都在场,对着他的方向躬身一礼。 今时见她,因为旁人在场,她便只能当他是兄长…… 那股想冲过去搂住他的冲动,也硬生生的被克制住了。 她忽然觉得她的所有委屈,不是在宫里生死与清白捏在别人手里,也不是独自一人走过生死无卜的密道,而是当他站在她面前…… 她只能当他是兄长。 可是他不是她的兄长啊。 她红着眼转过身看向添柴,低声说:“带路吧。” 添柴带她去她的厢房。 推开门的刹那,繁芜呆住了,添柴将手里的提灯递给她:“小姐,大公子等你吃饭。” 过去很多年,添柴和她的交谈不多,今日能说上这几句能抵过去一年…… 添柴已经走了。 繁芜放下灯,关上门,解下身上的铠甲,取下兜鍪。 她甚至无需刻意去看这里的陈设,也知道柜子在哪,床榻在哪,漱架在哪。 因为这里与她住了六年的西厢如出一辙,甚至还刻意找了她喜欢用的颜色。 她一拉开柜门,惊奇于里面竟然满是衣物,甚至……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一套。 这是去年夏天裁缝做的,兜兜转转,从苗疆带来中原她一次也没有穿过。 只是当她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这不是原来一件,只是仿那件的样式新做的。 瞧她都在想什么,她的行囊还放在别府后院,那里大概是被太后的人查封了,又怎么可能取得出来东西。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同色蓝白直裾,配流水百褶裙,深蓝色腰带。 她很久没有绾苗疆发髻了,竟是撑着体力给自己绾了个髻,取过妆台妆盒内的银饰戴上。 鱼型的铃铛随着她的起身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 拉开门,月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脸颊,她踏着轻缓的步伐走出厢房。 仿佛是这一刻,那个竹部的小姐阿芜又回来了。 正堂内,当坐在桌前的竹阕乙抬眸看向门外。 那女子迎着月色走开,流水百褶裙在她的足前划开,头上的银饰叮铃铃的响,她唇角的笑容柔和中带着一丝明媚快意,灵眸如星。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这副面貌了…… 她进堂屋来,对着他点头行礼,唇角犹自含笑,见他许久不曾动作,微歪着头喊他。 竹阕乙这才对上她的眸光,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却隐隐发现他的眼尾微红。 “阿芜,吃饭吧。”他说着看向门口的添柴和陆蛮,“也别站着了,都去吃饭吧。” 添柴带着陆蛮离开了。 繁芜坐下,见竹阕乙一直未动,她正想动时,竹阕乙一手端过桌上的肉粥递给她。 她懂他让她先喝粥,可他怎么用左手,他又不是左撇子。 她伸出手端起肉粥,缓缓喝粥,余光却一直打量着竹阕乙。 当她喝完了粥,她放下碗眯眸看向竹阕乙,瞧见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 她陡然想起,在院中见到他时,他站在院中时也是左侧身体在前,微隐匿着右半边身体。 现在也是,她进屋时他就坐在这里,隐匿着右半边身体,让她坐在他的左手边…… 她缓缓起身。 竹阕乙向她瞥来。 “阿芜……?” 正当他疑惑之际,这女子一把掀开他右侧的袖子…… 入目的是缠的严严实实的绷带。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甚至唇瓣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她缓缓躬身,只觉得难过的时候,胃脘便疼得想死去。 她颤抖的手继续掀开他的袖子,才发现这绷带不止手臂,还有右侧的肩,难怪他半边身体都显得这么僵硬,原来如此。 “怎么弄的……”她问出这四字时热烫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那一双沉敛的凤眸,仿佛是被这些热烫的东西灼伤了,闪过妖冶的光。 因为一个疯子想用七千人攻打一座城,第一次夜袭里活着回来的人屈指可数,而他差点被锻氏族人俘虏了去。 被锻氏大将的马拖行了半里路,手刃大将还还捡回一条命,他这只手臂没废掉已是万幸。
第53章 繁芜的手紧拽着竹阕乙的袖子, 她不说话紧抿着唇,竹阕乙知道她心里难过便没再说下去了。 “阿芜,饭菜都要凉了。” “我刚才饿得都快死了, 可我现在难过的吃不下, 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来中原, 为什么一定要涉险,为什么害你成这样……”她满脸泪水,哪只手松开了他的袖子。 她抹着眼泪,声音比之前抬高了数倍:“你若真的死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阿芜!”他红着眼看向她,仿佛是在责备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所以你不要有事……”她的肩膀颤抖着,抖得厉害停都停不下来…… 竹阕乙心下抽疼, 呼吸都有些凝滞,闭眸间, 伸出左手将她搂入怀中。 他紧拥着她:“阿芜, 别说傻话了。” 即使他死了, 他也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她的鼻间充斥着他的清香, 他的发贴着她的脸,冰凉又柔软。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竹阕乙一声叹息,问道:“阿芜还想要我等多久……” 他终于还是问了。 “会让我一直等下去吗。” 繁芜拽着他的袖子手更紧了,她抿了抿唇,颤声告诉他:“姐姐的孩子在月州。” 她抬起头看向他:“哥, 我没有亲人了,等我找到了她, 我就跟你回苗疆!” 他的眼眸平静,却是轻轻推开她:“别叫我哥。” 这一刹那,繁芜仿佛是被重击在地,脑中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地猛地看向他,颤声问:“……你说什么?” 她的眼比之前更红了,多出许多血丝。 竹阕乙微凝神,反应过来方知自己说了什么。 她喊他哥,便只当他是哥。 可是她是他的妄念,若她只是当他是哥,妄念便永远只能是妄念…… 袖下的手握紧,薄唇渐泛起白,目光愈加晦暗,他沉眸不语,只是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拭干她的泪,而这女子却挥开他的手,甚至顾不上力度…… 她狠狠地推开他,转身跑出门去。 “阿芜!”他追了数步,右手手臂开始滴血…… 院子里陆蛮听到声音便追了出去:“大……大公子我去追!” 自然繁芜不会跑出山庄去,她再气愤也不会意气用事。 她只是想跑远一些,她暂时不想看到竹阕乙。 “小姐!”陆蛮紧紧地跟上她,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她的步伐。 她也跑累了,坐在园中一处石头上,此时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了。 见她坐下了,陆蛮也停下了,他没有再喊她,只是静静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盯着她的动作。 她背对着他,拿袖子擦着眼睛,似乎心情很不好,停上一会儿,会拿一只脚提着脚边的石子,那些石子随着力道滚出很远发出碰撞的声响。 陆蛮也不知她怎么就哭了还和大巫闹了脾气,他在府院听过许多传言,但那些传言都说她和大巫兄妹和睦感情甚笃。 陆蛮等了很久,他心里默算了一下,至少有半柱香了,他这才上前几步,小声问她:“小姐,气可消了一点?” 他问的不卑不亢,又甚是谨小慎微,繁芜听了竟在难过之余笑了一声,可这一笑,眼泪又不自觉的往外流。 她也不是想哭,可她这体质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被姐姐训了一句,便眼泪流个不停,那时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理亏,还哭得稀里哗啦,可她不是想哭,就是眼泪不听使唤往下落。 以至于吓得姐姐也跟着哭。 此时一想到姐姐,她又难过了。 见她又在哭,陆蛮不知所措起来,正在想怎么安慰之际,她擦着眼泪站起来:“回去了。” 陆蛮微吃惊,她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低头转身,往回去的路走给她带路,心知她闷着头一路跑来定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越走路越黑,恍然意识到走错路了。 繁芜停下脚步看向陆蛮。 “喂……你怎么带的路。” 陆蛮也意识到了,扭头看向别处,红着脸:“我们往回走吧,这里好像是去山上的路……” 他指着远处那个漆黑的轮廓,那里应该是座山。 他说着转身往回走,可就在他转身后,又猛地停下步子:“小姐,不对劲。” 他微眯起眼眸看向远处,他保命的能力有屏气敛声的功夫,还有超乎寻常的目力和听力。 “什么?”繁芜惊道。 “前面院子的灯全熄……”陆蛮退到了她的身前,挡住她的身体,“小姐,我们快走!” “可我哥……” 陆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边走边说:“小姐,大巫送我进别府前对我说从今以后我的主子是你,在任何时候我首先保护你,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事的。” 繁芜冷静下来,思忖片刻,快步紧跟上陆蛮。 他说得对,这种情况,她回头去找竹阕乙也只会成为他的负累。 “小姐,我们去山上躲一躲,等搞清楚情况再回来!”他们向山的方向跑着,没一会儿已跑出了山庄的范围。 进山一来里路后,繁芜又累又饿,扶着树喘着气:“……陆蛮,我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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