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阕乙身形微颤,袖中的手紧了紧,启唇道:“没必要,解释越多越让人觉得可疑,他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这样他才不会感到可疑。” 他说完手抵着唇咳了一声,繁芜察觉到他擦肩走过时轻轻晃动的身影。 终于,在他快要走到厢房门边时,她喊道:“哥,你沐浴完我给你上药。” 她知道这些日子在路上他都没有好好料理伤,她每每想要碰,又会被他伸手推开,他只是说伤口难看,会吓到她。 “不……” “可是不能去请大夫,大夫会发现,是不是。”繁芜皱着眉头,声音也抬高了。他在路上说过不能找大夫帮忙换药,因为这伤势过于严重会被大夫怀疑是从战场出来的。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高旭颜。 他抿着唇不说话,也似乎已经妥协了。 繁芜见状心情好了许多,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没多久,竹阕乙也跟了进来。 繁芜将厨房里剩下的柴火都用完了,竹阕乙又找了一把斧子,将堆在墙边的木柴劈成小段。 繁芜洗米煮饭,将不会切的菜和肉都交给竹阕乙。 一顿饭做完,她没怎样,竹阕乙已是满头大汗。 “哥,吃饭了。”将做好的菜端到院子里的小桌上,繁芜解下葛裙放至一边。 竹阕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蒸好的饭。 她抬眼看他,见他的唇角一直噙着一抹薄笑。 她想到了什么,眯眸道:“哥,你跟谁学的做饭,我从未见你做饭,怎么会切菜的?” 他撩袍坐下,取过碗给她盛饭:“有些事虽不必做,但不能不会。” 生存是一部族长的必备技,他幼时起什么都学,即使没有刻意学的看也都看会了。 繁芜接过他递来的碗,小声嘟囔着:“十六部每一个部的少主都这么累吗?” “……”竹阕乙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掀眸看向她,停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 “母亲在时也放纵我。”他说此句的时候,眼眸含笑,仿若有星光一闪而过,那微扬的凤眸也愈发温柔,午后的阳光正映照着他的轮廓,和煦的让人如沐春光。 繁芜看得呆了,只觉得他说的此句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 此时让他怀念的那个母亲,也变的温柔有魔力起来…… 她想,他的神态像族长,那他的五官一定很像他的母亲,尤其这双眉眼,那么族长夫人一定是位倾城美人。 当她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瞧的时候,又在惊惶之中猛地低下头去。 即使她的目光收回的这般匆忙,但竹阕乙依然看到了,方才她盯着他的那双眼眸里的东西是什么,是仰慕,与一点不可名状的温柔情愫…… 他闭了闭眼,终归是不敢承认,即使她对他有些情,那也只是因为她从始至终对他都是如兄长般的依恋。 也仅仅是因为她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一时间离不开他罢了。 她这样的性情的女子,如今成长起来,将来有一天即使离开了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况且她一日比一日更让人移不开眼,即使被困于别府,倾慕于她的男子也大有人在。 只怕哪一日彻底离了他,便会断了这份年少依恋去爱其他的人…… 他的身影一震。 一时呼吸都变得凝滞,伤口也不知不觉地抽疼起来…… “咳……”他紧捂着唇咳了起来。
第55章 入夜的苑水城, 笼罩在月色之下,群山若手臂,层林铺就一副霜色, 如被簇拥, 也被温柔包裹。 这里的夜仿佛要比邺城要降临的早一些,天刚黑时整个城便安静下来, 忙碌的街市渐渐冷清,家家户户都回的很早,一入夜四周也变的静悄悄的。 厢房里燃着灯,竹阕乙刚沐浴完,穿上衣衫后正整理着衣物,那女子便来敲门。 他心下一叹,唇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放下衣物转身去开门。 她沐浴完有一阵了,特地等发丝干了绾了头发过来的。 两人用的澡豆都是同一份, 身上的气息相差不大, 只是他气息里更多了几分属于男子的凛冽。 她提着灯过来, 明显有些紧张, 提灯的光轻晃着,宛若轻跳动着的心。 苑水城的夜风很冷,她进屋,转身掩上门,娴熟地放下提灯,将屋内的烛盏又点燃一具。那双灵眸扫了一眼屋内,很快她发现了之前的药箱。 添柴给他安置过药的, 他路上又买了一些,只是这些药这几日都没怎么用, 药箱里仍旧是满满的。 她将药包取出来放到一边,又清理了一下瓶瓶罐罐的药粉。 等她拿着药包出去了一阵再从厨房回来,竹阕乙梳好了头发,又换了一件短上衫,能露出整个手臂。 他皱着眉拆解着手臂上的绷带,繁芜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来:“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些绷带,几日不曾护理许多地方已贴合在了伤口上,繁芜红着眼,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说:“取剪刀来……” 她愣了半晌,转身往外跑去取剪刀又端来一盆热水。 将绷带从他手臂上解下来时,她的手指头都在抖,眼里悬着泪,可这半柱香的时间里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哭泣。 只是一刹那,他就看到了她的成长,褪了青雉与懵懂,长成了大姑娘的样子。 她虽爱哭,骨子里却是坚韧顽强的,又带着几分乖张与叛逆心思。 她还有家人的时候,她的家人应该对她也很是纵宠,不然也不会养出几分男儿脾性来。 她将手擦干净后又给他上药,刚才处理绷带,给他止血清理伤口她都没有哭,这时打开药瓶给他上药时,倒是眼泪止都止不住了…… 竹阕乙感到那些热烫的东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一阵心悸之中,身影轻晃长长的睫毛也若飞蛾振翅一般煽动了几下。 刚觉得她成长不少,叹她见了血也面不改色,这会儿倒是又哭了起来。 哭着还不忘手上的动作,给他上药缠好绷带,又颤声问他:“疼不疼。” 疼,哪里不疼。 全身都在疼。 心肝没一处完好。 他微垂眸,目光落在她还贴着他的手,手指头都是晶莹剔透的,带着粉白感,细长白皙,比那些画上的还要好看。 见他不说话,她微凝眉,正疑惑之际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她惊愕地看向他。 却见他的目光落仍然落在她的手上。 “什么时候弄伤的,也不知道上药。” 他瞥见她手指内侧一条细细的口子,还留着些许血色。 繁芜这才注意到那个血口,盯住这个伤口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 他取过伤药给洒在她的伤口上,又剪下一段绷带缠绕在她的手指上。等打好一个结,才放开她的手。 繁芜盯着这个结,莫名只觉得心下暖意横生。 “怎么打个结都比我打的好看……”她动了动嘴皮子。 竹阕乙忍俊不禁。 听到他的低笑声,繁芜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出声来,如今也不红脸了,转身就往外走:“我回房去了。” 竹阕乙再抬眼时她已拿着东西出去了,看着敞开的房门,夜风迎面而来,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风是湿润的,微微的凉,他灼热的体温终于降了…… 不觉的收回目光看向缠着绷带的手臂,此时仿佛仍能感受到她的指尖碰触他的肌肤时的细腻…… 他闭了闭眸,让自己恢复清明。 晚风萧瑟,烛光明明灭灭,他起身掩上门。 … 次日,竹阕乙天还未亮便出门去了,繁芜起床时他还未回来。 她去厨房见竹阕乙给留了热水,洗漱完后打了井水给院里的植被浇水。 太阳升起来了,洒在院中的海棠花树上,散落一片金黄。 她看着院子的景有些入迷,再回神时听见敲门声。 她走到门边听外头的人喊了一声“阿芜”,这才敢开门来。 他匆匆走进来,她瞥见他额头上的湿发,鬓角的发也有些许湿意…… “怎么了?”她问。 竹阕乙摇头,将手里的一个纸包递给她。 她接过来,纸包是热烫的,打开来一看里头是几个包子。 知道她只喜欢吃肉馅的,所以全买的肉包子。 她饿极了,拿起一个大口大口的吃,吃完一个又陡然抬起头来,见他已回厢房去了。 她盯着厢房的门发呆。 ……似乎他是跑回来的,只有流汗了发才是湿的。 若是去给竹部的线人留暗号他应该是想出城,可这么快回来可见是没有顺利出城…… 她想了想,走到门边试探着问:“哥,我想去集市买一条鱼回来煮鱼汤喝。” 她想这里的鱼应该很便宜,昨天马车路过集市的时候好多小贩在卖鱼。 “不行。”竹阕乙拉开门。 他换了一身灰白衣衫,手里拿着今早出去时穿过的黑色劲装。 他往井边走,也没想瞒她,“芙阳公主逃来箭城,她的马队还停在苑水城。” 繁芜怔了怔,追上前去问道:“她逃来了?皇后,不,太后的人没追来吗?” 他笑了笑,低声同她分析:“阿芜你想,太后若想斩草除根,只会暗地里动手,可芙阳公主到底是逃了,既然逃了,太后便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杀她了。” 繁芜不置可否。只是深感不安,她不想那芙阳在苑水城停留太久,恐这位公主招来皇后的人,更担心高旭颜的人或者顾流觞的人来此接应芙阳,那么千算万算的安全之地也变得不安全了。 竹阕乙将水缸灌满了水,择了院中一些菜,煮了一锅汤。 如此过了两日也算平静。 等竹阕乙再出去时,外头已有传言芙阳公主的马队已抵达箭城。 他得到消息时长吁一口气,于是出了一趟城去找竹部的线人有没有来留下暗号。 晌午时竹阕乙再回来,手里拎了几条鱼,他不敢买太多东西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 住进来时和房东说是从北境逃难来此,这两日也有邻里前来串门。 他见繁芜不在院子,提着鱼匆匆踏进厨房,也不见她。 顿时有些慌了,放下鱼转身就要去找。 他知她性情,也知她做得出来偷跑去城中打听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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