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思笑了笑,将盘着的腿放下,套上靴子。 “行了,都亥时了,我赶着出城也该走了。” 他穿上披风,匆匆往外走。 繁芜迟疑了一下,追了上去。 走至院里,谢长思正在解马缰时,看了站在门边的繁芜一阵。 谢长思离开了,繁芜进屋收拾。 她似乎忘了今晨竹阕乙问她时,她一时气愤也未反应过来回答他。 他们都很了解她的脾性,若是不喜欢的她会直说不喜欢。 次日巳时,繁芜才醒来。 赖床至这个时段还是少有的,她起身时只觉饿得慌,穿好衣裳随意弄了发髻,一拉开房门,便看到了院中石桌前坐着的白袍少年…… 她怔了半晌,回过神来竟然也不觉得害怕。 他迟了几日才找到这里她才觉得奇怪呢! “明王殿下我是不是该感谢您还我几天自由?” 弗玉用着王祎刚从春香楼买来的早膳,似乎都只用了一点,便开始饮茶。 “洗漱好了就过来用膳。”他未抬眸,淡声说道。 繁芜是真的饿了,走过去后将他刚才吃过的碟子里的糕点,一样吃了一点。 弗玉全都看在眼里,依然没说什么。 等她吃完了,王祎从院外进来,拿给她一套侍官的衣裳。 繁芜看到侍官的衣裳本能的想起他带她出咸阳行宫的那晚,身子瑟缩了一下。 王祎:“去换衣裳,快点。” 主子不催她,他来催。 繁芜换了侍官的衣裳出来,弗玉看了她一眼往外走。 她抿了抿唇,跟上了。 那日他说带她看一看长安城,却是想设局杀竹阕乙。 今日他是真的带她看长安城。 马车行过东市,行过朱雀大街,又去了西市。 直到在一处高楼前停下。 繁芜听到少年说:“下车。” 于是她先行下车。 刚下车就有人前来带路,她跟在他们身后,从人群里穿过。 也不知爬了多久的楼梯,繁芜开始觉得腿疼。此时她从楼梯旁的窗子向下看,已能俯瞰长安…… 此时她愕然看向白袍少年的背影,恍然意识到,他竟是真的带她登楼看长安了。 弗玉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跟上,回头看过来,却见她正傻愣愣地盯着他瞧。 他皱眉:“这就爬不动了?” 弗玉向楼上看去,告知她:“翠微楼有十三层,这才是第八层。你若想看美景,便跟上吧,我们在最高楼等你。” 弗玉转身往前走,一旁的王祎凝了她一眼也跟着离开了,给他们带路的人也离开了。 繁芜虽然有些委屈,但咬了咬牙继续往上爬。 一炷香后,繁芜登上翠微楼最高层。 高层风很大,繁芜走至弗玉面前时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她环顾四周,才发现整个高层也只有他们几人。 繁芜不禁想,这个翠微楼不会也是他的吧? 弗玉:“你过来。” 繁芜跟上他走至阑干处,此时向下看,顿觉触目惊心。 整个长安城,仿佛尽在眼下。 弗玉淡笑:“下雪时更美,此时美景稍逊。” 繁芜只觉风大,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她只想尽力铭记此时所见美景,从儿时至今她曾幻想过这一天许多次。 她终于来长安了,也登了高楼,看到了长安城的美景。 弗玉斜看过来,见她那双灵眸似染泪,眼尾发红,也不知是风大吹的,还是其他。 “登高楼时,都在想什么。”弗玉问。 繁芜收回有些游离的目光,若有所思,她答:“华实蔽野,信美吾土,十载寒暑,未曾断我归魏之心。” 她的话音刚落,弗玉陡然掀眸,一旁王祎与伺候的人也都向她看来。 弗玉停了一会儿,皱眉道:“既然字字泣血,便是早已想好的文章,那你说完。” 繁芜继续道:“请为絮州城当年枉死的官员翻案。” 在邺城时她读登楼赋时幻想过归长安归魏,可真当她归魏之后她才知道求谢启无用,想为絮州翻案不若求明王。 “行了,回去。”明王弗玉转身背对向她,高楼的风吹拂着他的白袍。 繁芜紧追上去,颤声喊着:“殿下,我求你。” 王祎拦住了她,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了。 繁芜从王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忍,这个往日冷硬的人,今日竟开始“可怜”她了。 她冷冷一笑,推开他拦在她面前的手臂,提着裙下楼。 她没有追上弗玉,而是与他保持距离,她知道只要他想,他一定有办法给当年絮州城的官员一个公道。 他们不是乱臣贼子,也没有通敌叛国。 繁芜走出翠微楼,弗玉的马车已经走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可置信地再看了看四周。 直到确定了弗玉的马车是真的走了,脸上顿生一股恼怒。 正这时王祎从楼里出来,向马桩处拴着的马走去。 繁芜抢先一步夺过他手中的马缰:“王大人,你的马借我回去。” 王祎正想说什么却听这女子说:“王大人我一文钱未带,你总比我好一点吧。” 王祎忍住了由她去了。 …… 繁芜等了几日,再等她去东市买菜时,忽然听得茶馆有人议论起,只是说起皇帝突然写了一篇文哀悼当年絮州城死去的人,也在文中说明了当年絮州城的官员不是叛臣。 再之后皇帝又派人去各地寻找絮州城官员还活着的后人,给他们安排良田宅邸。 繁芜所求不多,如此便够了。 这一次她是真心感激明王,所以当他再来时,她用真心为他沏茶,为他做了一桌子的菜。 以往,竹阕乙都未能吃到她做一大桌子的菜。 弗玉未看桌上菜肴,目光却落在她缠绕着纱布的好几个手指头上。 自然,王祎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女子好几个手指上缠绕着纱布。 弗玉未曾想这女子她是否是切到了手,又是否疼,而是在想这一桌子菜到底有几个是能吃的? 繁芜若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气得半死。 这些菜都是她很认真做的,为了做好菜她将那些记录菜肴的书籍都翻烂了,有好几道菜是数日前就开始准备的,买回来的鸡要清理,还有羊肉需要腌制,有些调料需要提前准备。 弗玉大概是怕被她毒死了,唤了一声王祎。 王祎摸了摸鼻子,在夹菜试吃前还瞪了繁芜一阵。可这菜肴一入口,他又微皱了一下眉。 待王祎每道菜都试吃完后,弗玉才开始动筷子。 尝过几道菜以后弗玉也察觉到了,这女子的菜做的不错,难怪刚才王祎试吃时未说什么。 弗玉正让王祎盛饭,忽然听到院外传来骏马嘶鸣声。 王祎惊看向明王,很快他快步出去了。 来的人不是谢长思,是竹阕乙。 当竹阕乙进院中来,见到明王弗玉时脸色未改,当见到这一桌子菜时,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晦涩。 繁芜在他看过来时,已将双手放至背后。 竹阕乙走过来,伸出一手捏住她的手腕,这一看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动起来。 在苑水县时,砍柴切菜都不敢让她动手,如今倒好,他不过离开了几日,手指头就被折磨的没个模样了…… 那一边弗玉瞥见竹阕乙时脸色已难看至极,如今见到这一幕,他倒是端起碗来,用起菜来,很快吃完一小碗米饭,又让王祎继续添饭。 “……”王祎无语地添饭。 繁芜将竹阕乙拽到一边,和他解释道:“我感激他是因为絮州城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竹阕乙这几日一直在宫中假扮谢长思,刚从鹤羽殿出来,着实不知絮州城的事,如今听她解释怒气已消退,再看弗玉时,也不觉认为此人并非铁石心肠…… 弗玉见竹阕乙眼中只余坦荡澄澈,找寻不到那一抹盛怒。顿时失了兴致,他放下碗筷,看向繁芜:“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了。” 他说着起身站起,带着王祎离开了。 等他们离去以后,繁芜开始收拾,收拾时不觉眼泪落下。 “碰着了还是烫着了?” “……我手疼。” 竹阕乙快被气笑了,目光落在她缠绕着纱布的手指头上:“现在知道手疼了!”
第84章 “阿芜想去看望蝉儿和姜曳吗?想的话我去安排。” 竹阕乙将繁芜手上的纱带解开, 给伤口处重新涂好药,再缠上纱带。 他正要打结时,听得她说道:“哥, 我要那个好看的结!” 他掀眸看向她, 见她脸颊微红有些不自在。到底他还是给她系了一个好看的结,收拾药箱时又问她:“所以阿芜去不去?” 等了一会儿, 方听她小声说:“不去。” 不是她不想去见他们,只是她不敢去,知道他们住在太学附近就好。 她若不惦念他们,明王弗玉才不会有心去关注他们。她来长安这么久只说想登高楼想看长安城,也从未说过想要去看望他们…… 竹阕乙瞥见她发红的眼眶,也注意到刚缠好纱布的手指又紧张地蜷缩在了一起。 清泠的凤眸微动,他伸手虚抚了一下她的脸颊:“那便不去了。” 怎么着都由着她去。 她若想去了, 他再带她去。 “哥,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她抓住他的手臂, 紧张地看向他。 竹阕乙:“谢大哥要出城几日, 让我留在宫里注意宫中动向。” 繁芜想起几日前的夜里谢长思匆匆而来又趁夜离开。 竹阕乙见提及谢长思, 她的眼里的目光便开始游移, 他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眸中神色复杂莫测。 一身清冷淡雅,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凛冽,变得不可捉摸。 “今日我要去太学,阿芜既不想去,我先去了。”他说话间,一敛衣袖转身。 繁芜起身紧跟了几步, 她微低着头紧抿着唇,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若即若离的冷淡气息, 她只觉心中委屈又酸苦。 他为何要开始疏离于她,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当日来中原时的担忧快要变成现实了吗?她终归是一点一点地消耗了他对她的爱怜…… 她惶恐地跟至大门处,见他翻身上马,直到他骑马远去的身影消失至长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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