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早就想好了在君王一怒中,如何如何去规劝,博个犯言直谏的美名。 他们一听这话,都愣了愣。 实在有些过于顺利了,往日万岁爷不是不理会,便是斥责这些言语,今日这番好说话的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起身齐齐道一声:“万岁爷英明。” 有些大臣总觉得不对,万岁爷那话,好似答复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他们还想挣扎要个准话,抬头看到皇帝洞察的眼神,都缩了回来,还是等等吧,等个两日也不多。 还有些大臣起身时,眼神彼此飘过,都看出了眼中的大惑不解。 眼看这些日子也发酵得差不多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便能将徐家扳倒了,今日这一出,是他们计划好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哆嗦,旨在逼皇帝下定决心。 还未等他们琢磨透,皇帝又开口道:“前头胡闹的卿家,想来也反省得差不多了,将人都放出来吧。” 那些朝臣,呼吸又是一滞。 尤其以赵忠反应最大,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万岁爷口中“胡闹的卿家”,指的是兵部那些野蛮的武将,尤指爱替徐虎出头的那些刺头。 这些刺头没关起来前,当场就敢殴打朝廷命官,为了给徐虎出头,还日日出来寻衅滋事,被殴打的人,和被寻衅滋事的人,正是赵忠本人。 此时赵忠身上还有伤口没好利索,听到皇帝将人放出来,他条件反射就是一哆嗦, 这好日子还没过几日,没想到就要放人出来了。 赵忠心里暗暗叫苦,对于能扳倒徐家父女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有些后悔接下此事,有拥护徐虎的武将在,他已预见到自己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是这么想,但他根本就没有退路,只能做薛平手中的枪。 薛平低垂着头,立在朝臣之中,面上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内心已翻江倒海。 对于皇帝的态度,他最为不安,方才他们这些人所做的,看似顺利,得了应承,可万岁爷句句话都大有深意。 从上朝前,他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心头一下一下跳得比以往都要快,总感觉有些事脱离了他的掌控,渐渐无法控制了,却不知哪出了问题。 尤其想到郭家的事,他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现下就下朝去,赶回去了解事情原委。 整个郭家的人都被内卫司抓了,这事他还是上朝听其他朝臣说的。 只记得当时各个朝臣都等在宫门口,彼时他踌躇满志,有位礼部的老臣看见他,揣着手淡淡道:“薛大人,住在原镇远侯府的,是你夫人的娘家吧?” 这些宗亲出身的老臣,最是顽固,眼高于顶,看不起商贾之人,那个宅子已易主多年,他却依旧称为镇远侯府,不称为郭府,显而易见是不满与商贾住在一片。 当时他闻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知什么意思,这老臣府邸就在郭府附***日独来独往,看人是鼻孔里出气,很少搭理他。 那老臣又接着道:“原来真是薛大人的亲戚啊,那你的亲戚犯了何事,要劳动万岁爷的人,连夜抓人?” 他当时以为听错了,连着确认了几遍什么意思,那老臣干脆不理他了,一副子不同鸟语的表情。 与他交好的朝臣,也有住在郭家附近的,听到他们的谈话,过来悄声与他说了几句。 他大吃一惊,此事实在太过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本想奔去吩咐底下的人,去打听怎么回事,好及时应对,却已来不及,唱喏太监已到,宣群臣觐见,朝会要开始了…… 今日的朝会,本有他与各大世家安排的重头戏,因郭家之事,他心头蒙上了极重的阴影,精力都无法集中在在上头,一直在思索发生了什么,为何连夜被内卫司抓了,还是郭家全家都被抓进去,事先却半点风声也未露出来。 他越想越心惊肉跳,郭家可替他办了不少事啊,尤其是那桩大事。 平日他冷待正妻,虽有不喜的成分,却也是故意而为之,为了逼真,明面上他从不与妻舅走动,当年更是故意制造了一场大的冲突,目的就是为了让两家撇开干系,不想让人注意到郭家。 他忧心如焚,又带了惶恐不安,想着种种可能,和种种应对之策,重头戏一国,他便难免心不在焉起来。 朝会上有人继续启奏着什么,薛平垂眸思绪已飘到了宫外,并未仔细去听。 “薛大人,薛大人?” 旁边的人连唤几声,薛平回过神来,茫然的看向旁边的同僚。 同僚示意看向上首。 皇帝面露不悦,道:“想来薛卿家也是无话可说,念尔往日为国为民恪尽职守,又与郭家往来甚少,那便罚俸一年,以此为戒。诸位爱卿,朕有言在先,若往后管不好自家之事,便不是罚俸这般简单了,若还敢来求情,罪加一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姻亲都管束不好,朕岂敢将重任交予尔等?” 朝臣齐声道:“万岁爷英明,臣等自当以此为戒。” “退朝罢。”皇帝一甩袖子,走下龙椅,大步朝外走去。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待行了告退礼,礼部尚书带着几人,当场跟着出去,追着皇帝而去。 薛平:“……” 他满脸懵然,刚才他走神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朝会上何时提到的郭家,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话? 他还想弄清郭家情况如何,为什么全被抓了,还想找皇帝问问此事,怎么一晃神,那意思就定案了? 而且自己还因为没管束好郭家而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问题是,郭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还懵着呢!
第606章 珍妃自首? 等皇帝走出视线后,薛平赶忙拉住一个同僚,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同僚一愣:“薛大人没听清?” 薛平面露尴尬,想要解释一二。 他还未说话,那个今晨礼部讽刺他的老臣从旁边走过听见,讥笑一声:“薛大人德行不到,还想效仿范公不成?就你那德行,离耳聋还早着呢。” 说完,飘飘然走过。 薛平气恼,却懒得与这顽固的老头计较。 同僚神色复杂地看向薛平,低声说了几句。 原来方才朝会上,是那老臣提了郭家之事,问郭府犯了何事,够不够将那府邸抄干净收回,又说跟薛平是亲戚,怎没被约束管教。 薛平听到这里,一口老血想吐出来,这老臣不安好心,只想腾出郭府吧,也不知哪得罪了这老头,存心跟他过不去,与礼部尚书一丘之貉。 待听完同僚的话。 薛平震惊出声:“什么!贩卖私盐五百斤?谁?我侄儿?” 荒唐! 郭家乃皇商,拥有天下第一大的茶行,他侄儿郭能会差那几个贩卖私盐的钱?何况才五百斤,能得几个钱! 历朝历代,涉及盐铁的生意,都掌握在朝廷手中,私自贩卖乃是重罪,一斤便可入罪,五百斤足够处死事主,再抄家连坐了。 薛平一听,总觉得十分荒诞,完全不信这一套。 郭家财大气粗,怎么可能会缺这点钱,要不做就罢了,真要做,不会只做五百斤。 同僚点头:“不错,你那叫郭坤的侄儿也有份,主谋是你那妻舅老爷,是他带的头。” 万岁爷殿上让人将罪行都念出来了。 薛平正想矢口否认,没有这样的事,是不是弄错了,却忽然一顿。 若是他的妻舅,好似就说得通了。 他一向看不上他的妻舅,那是糊涂虫一个,极易被人忽悠,又声色犬马,花钱如流水,他的岳丈是一个极有远见之人,早就洞察了亲生儿子除了传宗接代在行,其余皆不顶事,选了他的侄儿郭能当这一代的家主,否则他的妻舅非得将郭家败光不可。 若是他的妻舅缺钱了,被人忽悠,胆大包天上了贼船也说不定。 还不等薛平从思绪中醒来,外头传来一阵哗然声传来,顿时吵闹起来。 薛平与同僚同时望向殿外,此时殿中只剩他们二人。 他们快走出殿外,就见礼部尚书带着人回来了,许多人一窝蜂涌上去,追着询问什么。 有已经走远的大臣,也返了回来,围了上去。 只听有一人,急赤白脸道:“范公,您是不是听错了,谋害皇嗣之人不是徐大将军之女徐德妃?怎会与珍妃有关?” 范公一瞪眼:“老朽偶尔耳背,这么大之事怎会听错,珍妃脱簪请罪,此刻正在星辰殿外头跪着呢,万岁爷将老朽等人赶了回来,你问他们几人,是不是听到了?”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千真万确。下官与范公一道,去请见万岁爷,想问问太原府连慕重考的卷子何时发回来审,天下的学子都等着此事结果呢,却不想听到了张大总管的匆匆禀报。” 人群中的某些大臣,面色早已大变,仔细辨认,便能看出这些人,正是朝会上,声泪俱下跪求惩治奸妃之人。 赵忠面色剧变,他再也顾不得,急急挤开人群,问道:“你们真看见珍妃跪在星辰殿外了?请的事关于谋害皇嗣之事?” 礼部尚书眼睛一撩,龇笑一声:“我等哪有赵大人那本事啊,这等与礼法不合之事,便是万岁爷不说,我等知晓也自避开去,还想窥视后妃,呲,赵大人好大的本事。” 赵忠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忙解释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以为诸位大人去求见万岁爷,在殿外避之不及……” 礼部尚书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赵大人不必多说,你连德妃娘娘谋害子嗣的事,都说得清清楚楚,想来珍妃请罪什么,也知道的吧?” 有一人插嘴纠正:“范公,是不是德妃害的皇嗣,现下恐怕还不能定,别忘了珍妃请罪了,想来是去自首的。” 范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瞧老朽这记性,人老了便是如此,光记得今日早朝诸位大人长跪不起,求万岁爷惩治德妃娘娘的话了。” 有大臣感慨道:“万岁爷真是英明啊,想来定是看破了其中的蹊跷,才不肯轻易下定结论。” 其余人纷纷附和:“那可不,当初赵大人他们口口声声要惩治徐大将军与其女,万岁爷便说了,事儿还未查清,不可急于定罪,害了忠良。” “今日珍妃自首,此事应当能拨云见日了。” “珍妃是前司农寺主薄史进之女吧,想到胆子这般大,连皇嗣也敢害。想当初史大人在逆王之乱中,为护京中粮仓,被贼人所害,身首异处,其女却……唉,有这般的女儿,想来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啊……” “事情还无定论,莫瞎猜了,免得与某些大人一般,珍妃不是主谋也说不定,咱们等着万岁爷的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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