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园门口有公主带来的侍卫,另一边盘桓着锦衣卫。那个人就抱着明前俯下身直接穿过了芍药花田。明前还是惊得全身僵硬,紧紧抓住了他的前胸衣襟。他们趁夜色穿过了花田,溜到花墙边,相互帮忙地手托脚蹬得翻过低矮花墙,又手挽手地沿着拐弯抹角的长廊,一口气穿过了五、六个偏院子。才在一处偏僻的院落旁边停下脚步。两个人都浑身冒汗,浸透了衣裳。 “小天师,是你!你怎么会在那儿?”明前额头满是冷汗,一把抓住他衣襟低声问。又惊又惧又欣慰。 张灵妙小天师笑得很无奈很无辜,夜色下他像一只吃到葡萄的小狐狸。志满意得,又洋洋得意,他苦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想找个偏僻园子躲避宴席。然后就在一下午,一波波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逼着我看了一场又一场好戏。你会相信吗?” “当然不相信。”明前压低声音喝道:“你是故意在荀园东奔西走地打探消息吧。好装做算卦算出来的去糊弄人?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得出现在那儿?你是个骗子吗。” 张灵妙真的苦笑了:“你太刻薄了,范小姐。我可是刚刚才救了你啊。要不是我,你可不容易从那儿脱身。好吧,好吧,我确实很讨厌崔悯。在碧云观他就给我们难堪,所以我想找找他的弱处,狠狠地敲他一竹杠。大太监的干儿子嘛,权倾天下富可敌国,我正好劫富济贫。对了,我们要不要合作一把……” 他悄声向她说:“我可以低价卖给你情报哦。我听到,哦不,我算出了不少小秘密。” “不必了。你的小秘密留着自已享用吧。”明前一口拒绝。她不想跟他搅在一起,这些人里隐藏着秘密的还有他吧。与不知来路的狐狸道士合作?她下意识的对他也充满了提防。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有用的。 ——这是个糟糕至极的一天。 明前理了理衣裳,理好长发,调整好心态,昂头挺胸地又恢复了镇定如山的常态。不远处就是她住的偏院,她准备回院了。临走时,又回想起了方才的情景,还是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像做了一场梦。这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觉吧?她迟疑着扭头问:“我们刚才看见的……” 张灵妙同情地点点头,“对。公主和崔悯抱在一起啦!他们俩有一腿。” 呜……,真令人绝望。这是个充满恶意和变态的世界。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明前捂着耳朵低声对自己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也没有看见你。我在跟一块石头自言自语。我走了。” “再见。对了,石头顺便告诉你,荀余荀七公子被荀族长抓走啦。他托我转告你,他的心意不变,会冲破艰难险阻追上来救你出火坑的。” 呃……明前差点跌倒了。她直着脊背,面容直抽搐,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灵妙笑了。真有意思的小姑娘啊。坚强,冷静,心有傲骨,有志向,还有行动力。但是总站在悬崖边四面临敌。他都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嗯?是拉她一把呢?还是推她一把呢?那一定是很有趣的选择。 第33章 最不守规矩的人 明前回到偏院,听说小雨回来了,和李氏先安歇睡下了。明前的心也乱糟糟的,无心再处理今天的事。也回房休息了。 一夜辗转难眠。夜半时又下了雨,细雨洒落在院子的枇杷树上,淅淅沥沥的,仿佛淋湿了人们的心。把人们的身心都弄得潮湿欲滴。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愁肠百结辗转难眠。 第二日清晨,天空放睛,明前梳妆穿衣。小雨跟着奴仆们跑来跑去得收拾行李。今天公主车队要离开“荀家园林”继续北行了。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也没时间想昨日的事非了。 明前带着丫环去主院向益阳公主请安。一进主院,女官们也在忙碌得收拾行装。益阳公主已经梳妆完毕吃完早膳,正在饮茶。见明前等人进来,公主抬脸向明前微微一笑。这一笑,真笑得雍容大方,却把明前骇了一跳。 益阳公主乌发如云,脸似银盘,樱唇朱红皮肤雪白,穿着朱红色锦绣孺衣和绣裙,端坐在主位上。显得华贵而明艳。她身旁站着锦衣卫同知崔悯。一身黑色官袍腰束玉带,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两个人神态自如,一齐转脸看向了明前。 明前却吓得激灵灵得打了个寒战,花容失色,险些绊住了脚。奇怪,这两人的样子明明是男俊女秀,华贵肃穆,像一对金童玉女似的。明前看着他们却觉得头顶上的天灵盖被分开了八瓣,淋进了雪,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下。她就像面对着两个冰雕雪塑的假人,冰冷、苍白、生硬、带着一种瓷器的易碎感,没一点人味儿。两个人就像假惺惺的瓷偶。 她心里一阵恍惚,昨天晚上看到的景象像是一场梦。那黄昏的花园,微醺的花香,烈火般的红唇,满含深情的眉眼,蛊惑人心的话语都像一场梦……全都是假的? 小天师张灵妙立刻走上前,神态自若得向公主施礼,又与众人道早安。他毫无异状。可是明前一看到他们就会联想到昨晚,骇得她连打了几个寒噤,有些失态。 “你怎么了?明前。”益阳公主问。一双妩媚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眼珠漆黑,带着一丝慎重和玩味。崔悯也挑起眉眼斜斜得看她一眼。眼光深沉,冷哼了声。这一声冷哼如冰如刀,立刻刺破了明前的僵硬姿态。 她猛然清醒了,忙说无事,继续向公主请安。 公主瞧着她笑了:“明前该不会不舍得荀园的风景了吧?如果你喜欢这里,也可以多住几日。你不是我的随从,想留想走都随自己的意。”说完她一双深沉的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明前的脸,嘴角带着浅笑。明前却觉得一支犀利的冷箭迎面飞来。 公主在取笑她!明前猛然醒悟了。在这个荀园,在锦衣卫保护的公主车队里没有秘密。公主身边有太监女官,崔悯手下有锦衣卫千户百户,把整个车队监视得密不透风。他们知道了,荀七公子很天真地跑来向她表白,要她嫁给他留在荀园的事。 明前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这,这一对变态的家伙!在暗示她舍不得荀七公子想留在荀园。他们竟然用这种肮脏龌龊的想法想她,气得她差点叫出来。这两个人昨晚才真情流露得抱在了一起,今天就堂而皇之地取笑她。真是大言不惭,脸皮太厚了! 气得明前直咬牙。你们俩光天化日就抱在一起,比我被别人表白求婚更不守规矩吧!她眼风一斜,就看见小天师张灵妙向她露出苦笑。他体恤地向她点点头。是的,最不守规矩的人不是你,是她! 忍,忍一下就好了。心字头上加把刀,忍也得忍,不能忍也得忍。 明前收回眼光,心里彻底得对这对男女没一点好感了。她还未愚蠢到与公主顶嘴反目。只是微微一笑大方坦然地说:“荀家园林的风景很美,但明前还是要遵循计划去北方的。‘周遭的风景虽好,却不属于我。看一眼就足够,不需要再留恋。’明前留恋的小心思让公主见笑了。” 益阳公主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楞。 ——周遭的风景虽好,却不属于我。看一眼就足够,不需要再留恋。 这句话说得有意思。她心神微动,随后也笑了:“这样就好,那我们就继续北行吧。我也想跟明前一起走到最后,看看最后的风景。一定是最美的。”话虽如此,她一双明媚的眼睛还是狐疑地看一眼明前,又似哀似怨地看了一眼崔悯。崔悯正看向明前,似乎也被这句话震动了,没有看到公主的眼神。益阳公主等了半晌,见他未回头,暗自叹息一声,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怅然。 原来,你还真不是铁打泥塑的瓷人,也会露出心里的惆怅和失意啊。明前看到了她的神情想到。 * * * 轮到我了。明前觉得她在公主车队忍耐得够了,得做点什么了。正房里稍微安静了些,她走上前禀告:“公主殿下,明前有一事想求公主做主。” “什么事?”益阳公主好奇地扬扬眉。范明前是个循规蹈矩到无趣的人。她有什么需要她做主的?有点意思:“请讲。” 明前的脸色有些忧愁和害羞:“昨天,张小天师给我推算了一卦。说卦相上显示我最近的运势不佳,需要有人为我破解一下。” 公主疑惑道:“是真的吗?小天师若是让你掏钱买符录,多半就不是大灾祸。如果不肯要钱,才是真的大祸。”看来小天师的贪财之名天下皆知了。 张灵妙脸现苦笑。有这么挤兑他的吗?还有他昨晚刚救了范小姐,她就顺势得黏住他了。真倒霉。他向公主谄媚地一笑,坚决否认他贪财了。 “要钱倒没有。”明前笑道:“只说我最近运势不好,需要找个身边人取个相同的名字为我挡挡灾。霉运就分不清哪个是正主儿,哪个是外人,就能化险为夷了。我想了想身边只有两个丫环,一个叫雪珑的出生日子不好,人也有点愚笨。另外一个就是雨后这丫环,年龄倒是相当。” 明前有点尴尬,也有点局促:“可是您前几日才给她赐了名字。公主殿下待我们这么好,我还想,真是有点不知好歹……” 益阳公主眼光微闪,沉呤了:“改个名字不算什么,你也太小心了。真是个傻丫头。我怎么能光顾面子,不为你的安危着想呢?丫环本来就是帮小姐操心的,这件小事我准了,改哪个字好呢?”她扭头看向小天师,明前也向小天师温柔地笑。 事情已经进行到现在,台阶已经铺好,也由不得小天师不登场了。张灵妙无可奈何得走上前,闭眼掐算了回:“瑛字太正,明字太重,都是光明正大的字。她一个小丫环承受不起。还是‘前’字略好些。前方有喜,事事向前,可以借给丫环给小姐挡灾。” 小雨已听得呆了。她俏脸涨红,心砰砰乱跳,脑子不知道想什么好了。有人推了她下才急忙走出来跪下。 崔悯脸上现出一抹冷刹刹的笑。姜千户和柳千户都意味深长地看着范小姐。 益阳公主敦厚大度地说:“就让这丫环跟小姐用一个字替小姐挡灾吧。雨后改成雨前。雨前,雨前,这名字也不错呢,你以后要好好侍候小姐。” 小雨急忙谢恩。 一语定乾坤。从此小雨便重新更名为“雨前”。程雨前。 一个小丫环的名字而已。益阳公主毫不在意,命令众人启程,就迈步出院走向凤辇了。 * * * 出庭院时,张灵妙和范明前相视一笑。张灵妙笑嘻嘻的:“范小姐,你欠我一个人情哦。” “反正已欠下小天师的救急之情,再多欠一个也无妨。债多了不愁。”明前轻笑。 张灵妙深深地看她一眼,“欠多了,就得还得多些。你当心连本带利的还不清啊。我的债可不好还。嘻嘻,你的胆子还真大。一个小丫头的名字,过了这段路,叫什么不都随你吗?又何必现在拿出来刺激公主呢?你不怕她着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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