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日多遭他磨搓,崔姣也不得不称赞一句雄姿英发,皇帝真是瞎了眼,不喜英武太子,喜阴险无能的襄王。 苻琰说打一球,就打一球,下马来把球杆扔还给苻秀通,自入了座,崔姣从女官中走出,蹲到他身边为他斟茶。 襄王输的太丢人,窝了满腹火,拽着苻秀通上马,拿他出气,马球打的像泄愤,苻秀通估计被他打了几杆,下马时就哭了,被他的傅姆带到刘婕妤面前,他想告状,刘婕妤瞪他一眼,随后寻借口,带苻秀通走了。 这也只有崔姣注意到,马球场上又上了别的贵族郎君,其余人都还在观赛。 崔姣把倒好的茶推到苻琰手边,苻琰呷了口,眉发皱,崔姣不知何缘故,小声问他,“殿下茶不好喝吗?” 苻琰瞥她一眼,未说话,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茶水。 崔姣也摸不着他什么意思,她心里想着事情,便又依样倒了茶给他。 苻琰喝过,她又倒,这般倒了有三四杯,苻琰道,“别倒了。” 听起来竟像是忍无可忍。 崔姣无辜极了,她是照往常煮出来的茶水,再难喝能难喝到哪儿去。 她顿了顿,好像闻到一点醋酸,循着味嗅到茶壶边,立刻恍然大悟,这茶床上摆了一堆调料,她大概把醋误倒进茶水里了。 崔姣拉了拉他的衣摆,悄悄嘟哝道,“妾不是有意,殿下不要怪妾。” 没见他臭脸,赶紧重新煮茶,给他换了正常口味茶水。 苻琰喝了两杯茶,醋味才消散掉,低声问她,“你想什么?” 崔姣如实道,“妾看见了崔明秀,崔家真的来长安了。” 离了清河的崔氏,在这遍地显贵的长安并不起眼,苻琰未放心上,起身跟王贵妃告辞,回东宫处理政务。 崔姣也想走,但被王贵妃叫住了。 王贵妃一脸温笑,问她,“你这孩子我一眼看着就喜欢,难怪得皇后殿下和大娘青眼。” 崔姣忙做出羞态,不敢言语。 “五娘也是心性好的孩子,就是被外人挑唆的,她身边又没个像你这样机灵的人提点,这才遭了鬼,”王贵妃说着唉了声,又问她,“你和大娘要好,大娘现今可有难过?” 崔姣拘谨道,“大公主每日以泪洗面……” 大公主跟郑孝饶和离后,呆在皇后宫中吃吃喝喝,日子过的不知有多畅快,襄王托苻琰递话给大公主,苻琰根本没说,这母子俩都是人精,走不通苻琰这条路,就来寻她了。 她要是说大公主太舒坦,那必定又得有一番事情赖上她,不如说大公主伤心,王贵妃总不敢再触大公主霉头。 王贵妃一听此话,就歇了心思,就因大公主这事,皇帝有些日子没召她了,现下不宜再走大公主这条路,不如先哄好皇帝,她近来新做了一首琵琶曲,皇帝一定喜欢。 崔姣自觉告退,刚退到球场外,过来一小女史,说裴十四娘要见她。 崔姣听过裴十四娘,闺名叫裴缨寿,与皇后是嫡亲姑侄,论亲,她得叫苻琰表哥。 裴氏一直居于河东,这次皇帝千秋节,裴氏来贺寿,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河东去。 崔姣由那小女史带路,至附近湖心亭,一女郎身着霜色禱裙服,面庞英气秀丽,她本来是坐在栏杆上眺望,见崔姣来了,跳下栏杆,挥袖让小女史退开,眼神将崔姣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蓦然朝崔姣颈间伸手。 崔姣慌得捂住胸口后退,软声道,“十四娘子这是何故?我不曾得罪过你。” 裴缨寿微抬脸,“你颈上的佛舍利给我,那是我表哥的东西。” 崔姣回她,“是、是太子殿下赐给我的……” 裴缨寿笑了声,“你配不上这佛舍利,给我。” 崔姣也不想要佛舍利,她真要,崔姣也只会给她,但是她语气太颐指气使,仿佛崔姣是什么卑贱蝼蚁,崔姣便不愿顺从了,“太子殿下的赐物,就算我配不上,也没道理给十四娘子,还请十四娘子不要为难我。” 她长了副娇滴滴的样貌,嗓音也是娇滴滴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相让。 “你只是我表哥的姬妾,如果我让从兄要你,表哥不会不给,”裴缨寿讥讽道。 崔姣心里发虚,但苻琰都没把她送给大食王子,总不会再把她赏给其他人吧,就算、就算裴缨寿叫苻琰一声表哥,苻琰和皇后不是血亲,又怎会与裴家交好。 她迟钝的问着,“你从兄是……” “我从兄裴用你都不知?”裴缨寿愈加鄙夷起来。 崔姣当然知晓裴用,猜过他是裴氏出身,没想到是裴缨寿的从兄,原来苻琰与裴氏的关系如此密切,如果裴缨寿真让裴用要她,苻琰只怕会给。 不用她再说什么,崔姣抖着手取下佛舍利。 裴缨寿拿在手里,佛舍利被她放进贴身的香袋中,“我这次来长安就不走了,以后咱们常见到,记得敬着我,说不定以后我成了你的主母,留你一片安身之地,不然,你知道下场。” 她扬长而去。 崔姣满手心都是汗,裴十四娘说的应是真的,她是裴家人,如果选太子妃,她再合适不过,裴十四娘现在就如此针对她,待嫁入东宫,哪还有她的安身之地,恐怕她是死无葬身之地。 -- 崔姣回东宫迟了,彼时苻琰才从练武场回来,传她去偏殿服侍。 崔姣闷着头给他脱衣,才脱了外穿的朱红里衬绛纱袍,忽地一头扑他怀里,呜呜哭起来。 苻琰身体一绷,就想把她推开。 但崔姣抱的太紧,啜泣着把裴缨寿抢了她的佛舍利,还威胁她的那些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她回来路上想了很久,就算裴缨寿真是未来太子妃,她也得让苻琰清楚裴缨寿干的坏事,现在苻琰还对她有点疼爱,如果不抓紧,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哭的直抽气,半晌脸被苻琰从怀里挖出来,苻琰定定的凝视着她,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再低头将她吻住。 崔姣一瞬哭不下去,怔怔的被他一点点由浅至深亲吻,快透不过气的时候才放开,她贴着他的胸口,听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她觉得是最好的时机,哑声问他。 “如果殿下不疼妾了,可不可以放妾离开,不要将妾送人。”
第17章 第十七章 苻琰眉头一蹙,“你出去。” 崔姣顿觉失落,垂头丧气的走了。 苻琰沉入水中,闭着眼睛压抑下怒气,她只是害怕被裴缨寿欺负,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如果太子妃能容她,她一定会乖巧的呆在他身边,他不遣散,她也不会走。 等他挑出一个贤良大度的太子妃,就给她一个名份,她是崔氏女,即便是远亲,也出身崔氏,况且她还寄养在崔氏长房名下,承徽或者良媛的位分都可以给她,只要有了身份,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他的内帷了。 至于裴缨寿,他沉下脸色,沐浴过后自往大明宫的蓬莱殿去了。 -- 崔姣回了廊房便一直心下揣揣,看苻琰那意思,定是不想放她走了,她没有本事能一直让苻琰喜欢她,美丽的女郎何其多,苻琰身为太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会有人献给他,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情意,只不过让他暂时沉溺,时间长了,他就会腻。 崔姣想到裴缨寿的嚣张,不觉把自己抱住了,若真定下了她为太子妃,崔姣就得想办法赶紧跑了,现在崔氏来长安,她身上存了一些银钱,可以回清河寻阿兄,不必在这里苦等。 南星打了清水进屋,看她脸上泪痕斑驳,伺候她洗了脸,问道,“掌书为什么事情哭了?” 崔姣摇摇头,蓦地反问她,“姊姊,如果你在东宫过不下去了,又出不去会怎么办?” 南星把她头上的碎发抚平,说,“怎么会出不去,下仆再有几年就能出去了,况且宫里每月都有一天假,可以托人带信回家,如遇太子宽厚,还能准出宫探视。” 崔姣揪紧她的手说,“我是说,如果没办法出去呢?” 南星想了想,猜她问的是她自己身陷困境该怎么办,可她是掌书,又是苻琰的侍妾,不得苻琰允许,确实不能随意出入宫门,苻琰对她很好啊,她想吃的,苻琰会有赏赐,平日也不用做太累的活,只要陪着苻琰就好,怎么会过不下去呢。 这几个月下来,南星已真心实意觉得她是个好女郎,有什么话也不藏着掖着,担心道,“掌书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若掌书信得过下仆,下仆愿意为掌书效劳。” 崔姣抬手抹了下眼泪,轻轻道,“听说裴十四娘子是未来太子妃,我今天不小心得罪了她,等太子殿下娶了她,她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 崔姣的脾性是最软的,都能和女史们玩到一起去,从没见她主动和谁红过脸,那位裴十四娘子想来不好相处,说不准还是她为难的崔姣,崔姣现下这样怕,也是想清楚裴十四娘子做了太子妃后,她会多惨。 南星道,“下仆没见过那位娘子,但她如果这般小心眼,太子殿下必定不愿让她做太子妃。” 崔姣眨巴眼,“真的么?” 南星说,“太子妃是以后的皇后殿下,她如果没有一点气量,怎么能当皇后呢?您看皇后殿下多宽和,陛下的后宫那么多娘娘,也没见她置过气。” 崔姣与她交握着手,“姊姊是说,她一定做不了太子妃,对么?” 南星虽然心里不确信,但为了安慰她,还是点头道,“掌书别怕,有太子殿下在,她不会伤害您的。” 崔姣歪着脑袋问她,“假如太子殿下不管我了呢?” 南星一咬牙,“太子殿下如果不管您,还有下仆,下仆会想办法救您的!” 崔姣得了她这句话,勉强有些许心安,但在心里想,她一定要想办法,不叫裴缨寿做这太子妃,皇后送来的画卷那么多,不知道太子有没有翻看,太子喜欢听她说那些甜话,太子也喜欢温柔娇气的女郎,她只要在那副画里寻到一个类似的女郎,再寻机去探看女郎秉性,若女郎心地良善,她可以尽力为他们牵线,待到功成,与女郎坦诚自己想离开,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得先看看苻琰对裴缨寿的态度,他们是表兄妹,自然比一般人亲厚,苻琰若钟意,她就是白折腾。 南星看她情绪慢慢缓和了,便帮她褪掉衣裳,换了寝衣,让她睡下了。 -- 翌日天蒙蒙亮,崔姣就醒了,用过朝食,家令过来给她送佛舍利。 “太子殿下昨夜去蓬莱殿找裴十四娘子要回来的,崔掌书一定要好好保管,莫再丢了。” 崔姣赶忙接过,站起来小声道谢。 家令想叹气,太子的佛舍利给了崔姣,这事见过的都知道,本来也没什么,但不知怎得,这东西又落到裴缨寿手里,太子不在意也就罢了,偏偏太子自己去蓬莱殿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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