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见在太子心里,裴缨寿还不如崔姣。 本来宫中就有传言,裴缨寿或要嫁入东宫,现在出这等事,家令担忧以后太子的内宫不宁。 这几个月下来,崔姣听话不闹事,家令也是看的见,不好说她,要怪也只能怪她太讨喜了。 家令本是要走,崔姣忙道,“天冷了,妾给太子殿下做了些衣物。” 她给木香使眼色,木香快步跑到篋笥边,在里面翻出了一件玄色金线云纹褠衣并一双乌皮履,要交给家令。 真是个知心的小娘子,来东宫半年不到,太子的用物都记挂着,谁会不喜欢她呢,可是再喜欢,也不能越过太子妃,人都有妒忌心,太子妃不恨太子,却可能恨她,她在东宫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家令在宫里见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实在不忍心看到她往后下场凄惨。 “崔掌书自己送去吧,某还有别的杂务。” 家令说罢,便去了。 崔姣明显感觉到家令的态度有些许转变,她早有预料,这些东宫的宫官,纵使对她再客气,只要太子妃进了东宫,就都会向着太子妃,太子妃才是他们的主人。 崔姣握紧手里的佛舍利,苻琰能把它要回来,就说明他并不属意裴缨寿,她正好可以借着送衣裳的空,看看那些画卷。 -- 崇文殿。 崔姣把衣裳放进橱柜里,趁当下苻琰不在,开始翻看那上面的画卷,连看了七八副,才被她见到一个长相温柔雅静的贵女,是当朝秘书丞的嫡次女陆如意。 崔姣仔仔细细记住她的样貌,宫中宴会多,不愁见不着她。 她再把画册放回柜子上,悄悄退出殿。 这日临黄昏,玉竹急跑进廊房,对崔姣道,“掌书,您家里来人了,此刻候在玄德门前,您要不要去见见?” 崔姣顿时大喜,不会是她阿兄来找她了吧! 她急忙催玉竹带她去见人,两人刚出了宜秋宫门,崔姣想起来问她,“这事你禀报过荀家令吗?” 玉竹道,“太子殿下早前就吩咐过,您的事只有他管,荀家令不管您的,您见见自己家里人,也没规矩不让。” 崔姣唔了声,她阿兄都来了,太子能管她,之后也不担心她阿兄的科考,就是现在还没过九月,秋闱都没来,阿兄竟然来长安了,按理应该留在清河过了秋闱再来,不过能来就很高兴,大不了明年考也一样。 但她们出了玄德门,才发现来的不是崔仲邕,竟是崔明秀。 崔明秀看见了她,立刻笑脸相迎,“牙牙,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昨天马球赛上,我以为看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崔姣手揣进袖子里,端着女官的架子,说,“崔三娘子有何见教?” 崔明秀暗咬牙,没想到这小贱人没死,反倒成了东宫宫官。 崔明秀讪笑道,“爷娘知晓你还活着,都很高兴,那时听说你遇到水盗,阿娘哭了好几次,后悔送你来长安,不想你竟然因祸得福了。” 崔姣懒得与她拉家常,“三娘子没事就回去,禁宫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被太子殿下发现,连我也得挨罚。” 她欲回去,却被崔明秀一把抓住衣袖,“牙牙!爷娘有话带给你。” 崔姣一定,看过玉竹,玉竹自觉退远,崔姣再无好性,死瞪着崔明秀,“你们将我阿兄赶去了何处?” 她以前是极怯弱的小姑娘,面对崔明秀,说话都不敢大声,眼下竟能怒目而视。 崔明秀再想教训她,念及她女官的身份,也只能陪笑,“不是我们赶你阿兄走的,教他的先生说他盗抄族中他人的文章,被抓到了,然后遵照族规,才不许他再入族塾,他自己没脸才离开了。” 崔姣冷笑,“你崔三娘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分明是你们觊觎我阿兄祖传的《梦窥钟馗捉鬼》,捏造一个偷盗的罪名,将我阿兄逐出崔氏,你们敢做不敢认了么?” 她再不想与她多说什么,甩开她的手就要走。 崔明秀慌得拉住她,“牙牙,你和裴十四娘子说的话我全听见了,只要她做了太子妃,你就等着死吧!” 崔姣一脸吃惊,“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崔明秀自以为拿捏住了她的把柄,笑道,“你现今孤身在东宫,处境艰难,为何要与我们怄气?只要你不计前嫌,爷娘说,还认你是崔家的女儿,你阿兄也会派人去找,你是崔氏七娘,有这层身份,就不用怕裴十四娘对你下狠手了,以后也能借这身份在太子殿下身边立足,等你剩下太子的长子,就是太子妃也不一定比得过你。” 崔姣半冷不热的问,“你们想要什么?” 崔明秀朝她走近,搀起她的手,面上有一抹羞红,“爷娘说,你一个人在东宫寂寞,不如我来陪你,我们姊妹互相扶持,以后何愁这前朝后宫不是我们崔氏的。”
第18章 第十八章 崔姣跟她拉手都感到不适,抢回手继续揣袖里,她如今的身份是苻琰给的,也仅此而已,一旦苻琰娶了太子妃,一切情形都大不如前了。 崔姣心里清楚,与崔氏联手,她才能在东宫长久,可她忘不掉崔氏长房怎么苛待她们兄妹的,她被送来长安冥婚,差点死在半道,她阿兄现在流落在外渺无音讯,这些都拜她们所赐。 依她的脾性,崔氏与她有深仇大恨,她怎么也不能再与虎谋皮,但她需要有人替她找阿兄,她需要一块垫脚石,纵然不依靠苻琰,他们也能在长安站直身板。 报仇雪恨是长久之计,先利用一番再说。 “那就让我先看看你们的诚意。” 崔姣言尽于此,崔明秀精明歹毒,一定能听懂她的意思,她唤了声玉竹,快步回了东宫。 崔明秀忍着怒恨,但凡还在清河,她岂会容这个贱奴猖狂。 崔氏再不济也是大族,若不是大梁重科举轻门阀,他们崔氏也不会没落至今,送崔姣与礼部张侍郎的长子冥婚,就是想打通科举这条路,可是这贱奴半道不死,反倒攀上了太子。 他们举家来到长安,还没彻底安顿,就不知从何处传出他们苛待旁支,抢占旁支遗产,那些士族最重声誉,纷纷不愿和崔氏来往,以前在清河,崔明秀是高高在上的长房嫡女,人人都捧着她,到了长安,贵女们都不屑与她为伍。 崔明秀受尽冷待,再憎怨也想不出办法应对。 还好有崔姣在东宫,既然她还有用,便只能暂且按捺,她兄长崔仲邕名声尽毁,人也下落不明,不就是想要找到人,还他清白吗?这个容易。 崔明秀回想昨日太子马上风采,这等丰神俊秀的好郎君,谁不想嫁,她原当崔姣只是普通宫官,谁料竟是太子放在身边的侍妾,既然连名份都没有,可见也没多受宠,毕竟崔姣无家世背景,美貌如何能长久。 这东宫太子妃、将来的国母,只有她这样高贵的崔氏嫡女,才堪配位。 -- 崔姣的小名叫牙牙,下午就传到了苻琰耳中。 天气转凉后,白日短,夜晚来的早,崔姣进黾斋时外面天都黑透了。 书案旁摆着一个小小食床,上面备了一碟樱桃毕罗并其他几样菓子,苻琰坐在书案前看古籍,不像很忙的样子。 崔姣瞅了瞅樱桃毕罗,樱桃很贵的,她都没吃过,只在宴上看过几回,现在都过夏了,不是吃樱桃的季节,也只有苻琰能吃得起樱桃毕罗了。 崔姣挪到他的左手边,安安分分的跪坐在席面上,正寻思要不要研墨。 “你今日见了崔三娘?”苻琰淡声问了句。 崔姣点点头,“妾不知道是她,不然不会见她的。” “她为何找你?” “……她说怕妾在东宫寂寞,想来东宫陪妾。” 崔姣看了看他,把头低下,眼眶先红起来,“她偷听妾和裴十四娘子说话,威胁妾,如果妾不想办法让她进东宫,她就把妾曾是张大郎的妻子散布出去。” 苻琰抿起薄唇,随即朝她张手,“过来。” 崔姣不想过来。 苻琰拣了块樱桃毕罗,问她,“想不想吃?” 想吃。 但崔姣觉得他很无耻,把她当无知孩童哄呢,之前不是不喜欢被她抱么?现在又要抱她,被他抱了又不会少块肉。 崔姣慢吞吞爬过来。 苻琰的眸色在灯下异常幽暗,伸臂过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捏住她的脸就亲。 崔姣滞了滞,僵硬的任他亲,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身上酥麻发软,迷迷糊糊间趴倒在他怀里,被他亲的发晕,忘了还在装可怜,等他亲完了,她还发懵。 不过苻琰说到做到,樱桃毕罗给她了。 崔姣小小的吃着樱桃毕罗,被他抱着也不觉得难受了。 她的身体柔软馨香,苻琰犹如抱了一团随时会飘走的云,手臂情不自禁收紧,拢着那截细腰撒不开手。 崔姣吃掉毕罗,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又被递了块。 崔姣扭一下腰肢,“妾快喘不过气了。” 苻琰坐直,手没松一点。 崔姣不高兴的嘀咕,“妾的腰要断了……” 他今晚没事可做的吗!老缠着她! 苻琰拧起眉,在她手里的毕罗被他抢了去,她人也被抱下腿,苻琰变回冷淡,理也不理她。 崔姣满腹牢骚,什么人吗?他要勒死她,还不许她抱怨吗? 她气闷的想出去,刚一抬头,忽瞥见东墙窗户微开,有人站在窗外,身形颀长秀气,崔姣认得是裴缨寿。 她一下又坐回去,往苻琰身边蹭,蹭到与他贴靠在一起,没觉他有恼火,正欲说些让外面误会的话,他骤然转过头,托住她的后颈,一口将那微张的檀口堵住,她只呜呜了两声,就被他扣倒在席上,凶狠的吻了个够。 裴缨寿听着屋里细细弱弱的娇气哭声,发出一声冷哼。 家令候在她身侧满头大汗,只得道,“……殿下公务繁忙,要不您明日再来吧。” 裴缨寿回身就走。 家令想送人,她又回头跟家令说,“我实在想不通,表哥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难道真是父子相传吗?” 她把皇帝都骂进来了。 家令肃声说,“十四娘子谨言。” 裴缨寿一甩袖,自己走了。 家令苦恼不堪,太子和崔姣都极注重言行,这床笫之欢不足为外人道也,偏偏今晚被她撞见了,恐又生事端。 房中苻琰放开了崔姣,薄唇微红,一本正经的看古籍,“下去。” 崔姣窝在席上恢复点力才软手软脚的坐起身,脸上潮红,眼眸濡湿,唇更是艳甚涂脂,她不敢再乱跟他多话,规规矩矩告退了。 等她人走后,苻琰才灌进一口凉茶,稍稍压下躁火,摇了摇书案上的铃铛。 家令佝偻着背进来。 苻琰问,“何人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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