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怎么知道,是我先在街上看见他的,是我让刘松玉去送饭的……” 冯氏胸口大恸,将往日委屈一一诉出,哭得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 “阿嬷,我自嫁入翟府来,便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他……可他没有一次相信我,反而不停地,不停地纳妾…… “您知道的,那些妾侍,眉眼个个都像刘松玉,翟长富就是故意在恶心我……他是故意的! “他怎能这样对我……我当初是冒死违逆了父母和长姐,才嫁给了他,他怎能这般没良心……” 徐嬷听得满目含泪,鼻间酸涩,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夫人啊,要不咱们就离开翟府吧!不管夫人想去哪里,老奴拼着这把老骨头,都会好好侍奉在夫人左右!” “嬷嬷,一旦离开翟府,我便只能被休弃,往后的日子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指指点点,我哪儿还活得下去?离开翟府,我只有死了。” “可是夫人啊,您如此这番模样,岂不是比死更痛苦吗?” 徐嬷不住揩泪,哽咽道。 “老奴记得,小姐初初入府时,明眸雪肤,如花骨朵般一个人物。如今形销骨立,不说老奴看了心疼,到时候冯老爷、冯夫人,还有大姑娘见了,哪个不担心你?” “阿嬷,您有一双巧手,会化各种妆容,您自然能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冯氏苦笑。 “这件事过后,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这一次,我想让翟长富也痛,他怎么可以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他给我的痛苦,我也要一一还给他,哪怕只是让他尝到一丝苦痛,也值了。 “老天爷总不至于对我薄情如斯,将我当个笑话般玩弄啊……” 幽幽的叹息,顺着紧闭的雕花窗,飘远了。 窗外伫立良久的人影,随着这声叹息,微微一愣,很快便闪开了。 回到凤栖院,虞维音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震惊。 她虽对记忆中的娘亲,印象很模糊了,但娘亲的名字,她万万不敢忘的! 刘松玉! 这三个字,分明是娘亲的名字啊! 难怪翟老爷会对她宠护有加,难怪冯氏会莫名其妙看她不爽,难怪……她在心中细细思忖,联系织造府成衣被损毁那件事,猛然惊悟过来—— 难怪翟祯安要匆匆赶来,阻止金万二人吐露事实! 那件事定然牵扯到主母冯氏! 而今日冯氏生病,钟大夫扯出什么“割肉救母”的言论,也就全都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 她抚着额头,在脑海中梳理了大半天,从初时的心惊,慢慢地,转为愤怒、心寒和同情。 想不到,娘亲竟是冯氏的婢女,跟翟老爷之间还有这么多的纠葛。 可爹从未对她说过半句,连她出嫁时也未提及此事,难道爹也不知道这些明细吗? “夫人,少爷来了。”碧瓷在身旁提醒。 虞维音抬头,见一身绯袍的翟祯安走了进来,她此时倦怠,只草草行了个礼,并不多言。 翟祯安见她一副怏怏的模样,心内倒有几分诧异,问道:“夫人,看你气色不好,敢情是今日被那‘割肉救母’几个字唬住了?” 虞维音没露半分笑,凝眸盯着他,“夫君,你是不是瞒着我一些事?”
第284章 出气 “夫人何出此言?”翟祯安皱了皱眉。 虞维音屏退众人,这才淡淡开口。 “为何夫君会匆忙赶来织造府,阻止妾身继续审问金执事和万执事?关于这件事,夫君难道没有什么想对妾身说的吗?” 翟祯安的眉头皱得更深,半瞬后,他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此事背后牵扯着婆母?还是知道公爹为何处处护着我?” 虞维音勾起唇角,看到翟祯安惊诧的神情后,颇为嘲讽地一笑。 “夫君,你倒是瞒得严严实实的,一字一句都没透露给我。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能力,认为我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翟祯安被她的笑刺了一下,胸口闷闷地疼,忍不住道:“我正要来提醒你,今后小心我娘!” 上次没及时跟她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些涉及到两家长辈的私事,不好多谈。 但虞维音却不这么想,她只觉被人蒙在鼓里的愚弄感。 “这么说,你也知道你爹跟我娘的事了?” 她讥诮道,“难怪,难怪你之前非我不娶了,原来为的就是这个原因。” 翟祯安急忙开口道:“我初时也不知道!是你嫁过来后,我派竹影跟苍台去查才知道的。” 被她误会的那一刻,他心中只觉火烧般不舒服,将拳头都紧紧攥住了。 虞维音沉默,在窗外听了冯氏那番哭诉后,心中如有千斤重。 良久,她才问道:“既然你让人去查了,那你也该知道,我娘对你爹是否有情吧?” 翟祯安敛眉道:“你娘对我爹是否有情,我不知道,但我爹对你娘情根深种却是真。” 那满院的妾侍酷似某人就是证据,执意让他娶虞维音,更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爹的执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我娘让你侍奉汤药,也只是嫉妒你娘在我爹心目中的地位,她这几十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我都习惯了。” 听着翟祯安用轻飘飘的语气一带而过,虞维音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娘的错?” 翟祯安见她神色肃然,反问道:“难道你认为不是?她这些年除了哭哭啼啼,便是各处抱怨,爹原本对她没这般冷淡,只是被她这副怨妇模样给吓怕了。感情的事,谁又说得准,既然输了,就该认赌服输才是。” “你们男子倒是想得通透,不反省自己三心二意、拈花惹草,倒怪女子太过痴情!你娘听了你这番话,当真是要寒透心!” 难怪冯氏憔悴成那般模样,丈夫跟儿子一副德行,在这偌大府邸,她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夫人何必在这里做和事佬?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付我娘吧。她以往从没这样冲动行事的时候,保不齐她就要对你做出什么来,到时候,你就不会站在她那边说话了。” 翟祯安觑着她,淡声道。 “姨父姨母很快就到,外公外婆月底也要来,你不能出事,我娘也不能出事。” 翌日,虞维音按照钟大夫的药方,亲自去庖屋煎熬好,便一路往荣华园的正院而去。 小燕儿跟在她身后,心里不住替她担忧。 昨儿个冯氏跟徐嬷说的那番话,句句都指向自家主子,主子今日去正院,少不得要被冯氏作践一顿。 偷偷抬眼瞧着主子,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惧怕和忧烦,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主子这般聪颖,定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一路逶迤走进院子,虞维音还没进内室,便听见冯氏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滚!你们都给我滚!别猫哭耗子假好心,你们一个两个都巴不得我死呢!我用不着你们来我面前献殷勤,我见着你们这一张张狐媚子的脸就犯恶心!都给我滚!” 她心内一诧,这倒是从未见过的冯氏。 没想到,冯氏那样吃斋念佛,一副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模样,却能歇斯底里、气势汹汹地说出这些话来。 很快,就看到温氏跟谢氏两人,狼狈不堪地从内室跑了出来。 跟虞维音打照面时,两人都不禁面红耳赤,低斥道:“咱们真是来错地儿了!她要不是明面上是个正妻,咱们还懒得来看她!真当自己是个宝了!” 虞维音佯装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垂着头行礼,目送她们远去,这才预备进内室。 小燕儿吓得吐了吐舌,忙拉住她,低声道:“少夫人,如今夫人正在气头上,咱们待会儿再进去吧?免得她拿您当出气筒使。” “怕怎地?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大方方跟她会上一会。” 冯氏既然要对付她,她不管怎么做,她都会挑出错事来寻衅,又能躲到哪儿去? 只是,虞维音才转进内室,正要开口行礼,一只白玉瓷盏便刺啦一声砸在脚边,瓷片碎了好几瓣落在四周。 小燕儿脸色霎时煞白,看向虞维音。 “少夫人,您没受伤吧?” 虞维音摇头道:“没事,不必担心。” 站在榻前的徐嬷见状,急忙上前来收拾碎片,解释道:“少夫人您别怕,夫人只是一时心情郁闷,才失手摔了瓷盏。” 虞维音笑道:“无碍,我也没伤着。” 说着,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一旁的案桌上,给榻上半坐的冯氏行了个礼。 “婆母,儿媳给您请安,汤药也熬好了,待婆母用过膳后,儿媳便伺候婆母服用。” 冯氏倚在床榻边,面容苍白,看着依然虚弱,倒不像是装病。 但是看到虞维音,她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嘴角不仅没半分笑意,眼里反倒露出极明显的厌恶,冷冷道:“你既是来伺候我喝药的,那便去外边候着,等我用过早膳再进来吧。” 小燕儿听了那语气,都忍不住生气,转眼便抬头去看自家主子。 虞维音朝她笑了笑。 “小燕儿,正好院中金丝菊开得不错,咱们先去赏赏景,待会儿再进来侍奉婆母。” 徐嬷在旁见了,也不禁暗中称赞,这位少夫人倒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
第285章 郁症 冯氏老半晌没说话。 徐嬷侍候着让她喝了半碗莲子羹,低声道:“夫人,老奴看这位少夫人,待您甚为驯谨。” 如今,少夫人在翟府和织造府已声名大燥,阖府上下人等对她都恭敬有加。 徐嬷虽没与她贴身会过几次面,但就刚刚那么惊鸿一瞥,也能感知到她身上不容人忽视的气场。 “阿嬷,你不必劝我。我隐忍了这么些年,如今也就光明正大地疯癫这一回,任性这一回,还不行吗? “以往为了他的面子,我对那些妾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得一颗心都要碎掉!我容易吗我?” 冯氏低咳一声。 “如今,他当着我的面,这么护着虞氏,摆明着是要打我的脸。他是想告诉我,他一直以来,都没忘记刘松玉!我现在只要一看到虞氏那张脸,我就恨极了!” 她脸上的病容虽是用脂粉化出来的,但近日感染的风寒却是真,低咳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 许久,她才对徐嬷道:“你去让她进来侍候我喝药吧。” 不一会儿,虞维音便走了进来,面对的依然是冯氏冰冷嫌恶的神情。 她静静打量着榻上的人。 比起初见,冯氏的脸色更憔悴,一双本算清亮的双眸,如今布满红色的血丝,头上的发髻只粗略地绾成,并没簪一枝半枝珠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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