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想,如果今上有心要惩治徐翟二府,为何不直接召见翟祯安入宫觐见? “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殿下如此雄才大略、别具慧眼,只需细细想来,便能揣摩出今上的想法。如今圣上身有抱恙,不见朝臣,想必已经彰显了自己的态度。 “殿下,既然今上不欲下手,您此时强逼,反倒容易惹火上身。” 尤栩沉默了半晌。 他若是要强逼,证据确凿,父皇是没法徇私的。 只是,此事之后,他与父皇的父子之情怕也要走到尽头了。 虞维音沉心聆听,见他呼吸似有所缓和,拧了拧眉继续说道。 “殿下,翟祯安已给了妾身休书,准备尚公主。而公主殿下,她腹内已有翟祯安的骨肉,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徐翟二府罹难。一旦公主将此事对今上说明,今上定会顺水推舟,认下这个驸马,好将谋逆一事含糊带过。” “呵呵,你们的动作倒快!” 太子咧嘴冷笑。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以为,你说了这么多危言耸听的话,孤就会改变心意?” “殿下,妾身此番前来,不仅是受公主的恳求,更是受翟祯安的请求。您若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于您而言,有利无弊!” 她怕太子会骤然发怒,将她赶出府邸,只稍停了一会儿,便忙地再度开口。 “山阳公主与殿下乃一母同胞的嫡姐,她招了翟祯安为驸马,将来翟祯安自然是殿下的姐夫,理应拥护殿下,为殿下所用。 “而徐翟二府也会承殿下的恩情,唯殿下马首是瞻,宫中的绫妃娘娘,如今正受圣宠,自然会在今上面前,替殿下美言。 “至于大皇子,他声望虽高,却身无功名,殿下与其相比自是有云泥之别。 “今上如今虽看重他,念的不过是他温和谦逊的性子,但对于排兵布阵、调兵遣将等事,大皇子并不熟稔。等将来殿下再立功勋,今上定能明白,谁才是堪当大任的国之主君!” 她一番话,说的胸潮澎湃,激昂动人。 虽垂头而跪,却也明显察觉到,太子似乎轻笑了一声。 虞维音舔了舔干涩的唇舌,继续道:“殿下搜到的这些罪证,自然也大有用处,殿下可以妥善保留,用以震慑徐翟二府及大皇子一党,岂不两全其美?” 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收拢徐翟二府,为己所用,这不比杀人更好? 说完这通话,她已精疲力尽,满头大汗了。 但没有太子的发话,她也不敢动,只能屏息听着动静,继续在脑中将目前的形式梳理一遍。 “虞氏,你站起来,抬头。” 太子盯过去,初时看她只觉是个纤柔女子,如今听完她这番言论,心中也有几分震动。 看她起身,抬头之际,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流之不竭。
第388章 赐婚 尤栩的目光紧盯在她身上。 虞维音略有些后知后觉,一对上尤栩的眼神,面色不禁遽然诚惶诚恐起来。 那满面的汗珠滚得更快,将一张美人面减色三分。 她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地开口。 “太、太子殿下,今日是妾、妾身僭越了,还望殿下、殿下宽宏大量,莫要折了妾身的性命啊!” 太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是个美人,有脑子,却可惜没个好出身。 毕竟是商贾之后,虽有几分见解,却没见过几次大世面,被他凌厉的眼神一睃,身子便抖得瑟瑟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狂败。 他丝毫不能将她如今的神态,与刚才那个说话掷地有声的人联系起来。 不觉笑道:“虞氏,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孤才跟父皇提及徐府似有谋逆的嫌疑,总不能明日便进宫说孤的怀疑是空穴来风吧?这岂不是诬陷朝中重臣,孤总不能自打嘴巴呀。 “况且,子敬来信称西南剿匪首战告捷,不日便要启程归来。 “孤身上很快便要再进军功,只要孤不松口,父皇即便再不喜孤,总要拿徐翟二府给孤一个交代。” 他笑意盈盈的。 “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蝇头小利,等孤坐上了皇帝宝座,他们这些人只会更加拼了命地来巴结孤。 “孤何必一等再等?” 虞维音那满是汗珠的面容,登时一片雪色。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般难以劝服,那她刚才口干舌燥说那么多,岂不是都是废话? 略一思索,她垂下眼睫。 “可是,殿下如今又何必急于出头?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妾身虽与翟祯安和离,但与徐翟二府皆有故交,恩情颇重,妾身将来即便要与邵将军结为夫妇,也不会与旧友老死不相往来。殿下不看公主的面,但求看在邵将军的份上,能饶过徐翟二府吗?” “还没有过门,你倒开始拿子敬来做人情了。” 太子冷嗤一声。 “徐翟二府孤可以暂时不动,但你既然说到了子敬,那么孤便与你做一桩生意。子敬与你完婚后,你们必须继续留在孤身边效力,直到孤不需要你们,才能离开。” 他眼中毫无温情地瞥一眼虞维音。 “孤时常听子敬说起,怕你着急要离京,你一走,他自然心念不定。你既然要做他的女人,便请你记着,莫要在他耳边吹枕边风,松散他的意志。 “此生,他在京,你便在京,他若驻守边疆,你也陪同左右,全都在孤的一念之间。” 虞维音心中微凛。 自她决定要来太子府和谈那一刻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太子这般心性多疑,怎会轻易放他们离京? 她暗自一叹,也许,自邵漠投在太子门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可眼下她没心思往后多想,听到尤栩松口,便点了头。 “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妾身自然听殿下的命令。” 汗珠再次渗进眼珠子里。 她这次终于没再隐忍,自怀内掏出素纱手帕,轻轻揩去了满头满脸的汗。 “你既然出宫了,便继续住在公主府,等子敬归来,去公主府上迎你成亲。你也莫要忘记今日说过的话,孤的千秋大业若有丝毫影响,孤绝不会饶过你。” 尤栩十足威胁的话,传进耳朵里,虞维音只觉可笑。 若他的千秋大业,被她一个小小女子就能断送的话,只能证明他这个太子有多无能。 但这话是绝不能说出口的,她只能垂着头,惶恐点头而已。 当天夜里,山阳公主携翟祯安入宫,请求今上赐婚。 今上凝视殿前叩首的翟祯安,偶然提及徐府谋逆一事,翟祯安以性命起誓,徐翟二府无丝毫谋逆之心,那湖泊底下的陵寝经年累月早已腐朽坍塌,灵哀帝尸骨无存。 公主亦出言维护,又言说已有孕在身云云。 今上神色微动,没立即赐婚,只说次日召见太子商量,再行决策。 而太子在与虞维音谈话后,也改了口风。 次日与今上见面,便称徐翟二府谋逆恐如今证据不足,还需要继续派人查探。 今上听太子松口,巴不得将此事揭过,神色变得温和不已,道:“既如此,太子便慢慢查,等查出结果来,再惩治他们不迟。” 但当日,给山阳公主赐婚的御诏,便传进了公主府。 公主出降的消息,传遍了云阳,自然也传到了桐城、陶城二地。 碧瓷在院中拿着把金剪刀,修剪着枝繁叶茂的风车茉莉,那些乳白色的小花,随着碧油油的叶子缠绕上了花藤架,在雕花窗外的粉壁上搭成了一墙星星点点的美景。 她跟陈重,在今上赐婚那日,便被虞维音接到了公主府的偏院内。 与之齐来的,是翟祯安拖人送来的一纸休书。 那大大的休书二字,来得极不容易,轻飘飘的,但虞维音捏在手心,只觉分外沉重。 三年弹指瞬间,心内百感交集。 碧瓷见她一张雪白面孔,映在摇曳的花影中,斑驳辉光闪烁在她鬓发间,如缀了明珠般秀美。 她笑着赞道:“小姐,奴婢发现,您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等邵将军回来,您一定会是云阳最美的新娘子!” 邵漠虽人还未归京,但回信中称已在桐城,找虞颂过完六礼,等抵达云阳,便是洞房花烛之夜。 碧瓷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也很是感慨。 原以为要离京,却没想到,如今小姐竟要在京都久居了。 她叹着气道:“小姐,奴婢觉得来京都遭遇的这一切,恍然如梦,您如今要嫁给邵将军,成为将军夫人了,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奴婢看,邵将军似乎比翟少爷沉稳许多,兴许,他就是小姐的良人呢。” 他? 虞维音一想到,邵子敬便是邵漠,心底隐隐便涌出股没来由的怒气。 嫁他可以,可他捉弄自己那些事,她也不能轻易饶过。 如今,又卷进了太子的千秋大业中。 邵漠啊邵漠,你这是把自己往死里作,还顺带,把我也一同缠绕进去了。
第389章 释然 “小姐,小燕儿又回翟府去了。” 碧瓷在云阳待熟了,替虞维音跑腿的时日也多。 如今虽是足不出户,也有许多人上公主府来巴结,各种小道消息,只有她不想听的,没有听不到的。 虞维音眉头微皱。 “你们不是安排人送她回桐城了吗?” 碧瓷将双手一摊开,颇无奈地道:“马夫说她出了云阳,在途径大茂山时跳车了,摔断了一条腿,藏进林子里。马夫只顾赶路,直到下一个驿馆才发现车内空空如也。” “她的腿摔断了,如何回的云阳?就这么一瘸一拐走回来的?” 骤然听到小燕儿的消息,虞维音心中仍免不了一阵担忧。 碧瓷点头道:“是啊,她就那么走回来的,这一路上腿延误了治疗的时机,如今再要治,也难好了。不过翟少爷并没嫌弃,让她继续留下来照顾永乐小姐。” 虞维音神色微黯,她起身自橱柜内装了几瓶上好的膏药,看向碧瓷。 “陪我去翟府一趟,看看小燕儿,也看看永乐吧。” 翟府的门奴认得虞维音,一激动便喊道:“少夫人回来了!” 话一开口,惊觉喊错了,又忙地面红耳赤地捂着嘴道:“奴才笨嘴笨舌,夫人饶命!” 虞维音并不将这种小事放在眼里,问道:“你们少爷可在府中?” 门奴摇头道:“永乐小姐咳嗽又犯了,身子不好,却整日闹着要吃糖人和酥糕,少爷亲自出门去给小姐买呢,刚刚出去的,恰好跟您错开了。” 语气中颇为惋惜。 虞维音心中却庆幸,点点头道:“无妨,我是来看小燕儿跟永乐的,你自去忙,不必招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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