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邵漠跟她说了什么,她现在是完全相信这套说辞,继而开始维护起未来的夫婿了。 元雾思出门后,云翠才慢吞吞挪进屋内来。 她已经换了女装,宽大的藏蓝衣裙下,胸脯的线条依然藏不住,招摇着颤动。 虞维音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男子衣衫,早已被换下,此时穿的是寨中一色的藏蓝裙衫。 “他们父女俩要把咱们关在这栋楼里,外面全是侍卫把守。” 云翠端过案桌上的药丸,用汤匙一勺勺喂她。 “唉,你说,漠哥是真的要跟那位贝都因成婚吗?” 她问话时,那双黑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显得有几分精明。 虞维音不悦道:“你不是知道吗?多问什么。” 她凑过来一些,把声音压低了。 “元布看得很紧,还加派了好多拿刀的喽啰,冲我说,要是婚礼当天有什么异动,就要拿我们开刀。” 虞维音喉咙涩得发痛,此时觉得云翠话多得有些讨嫌,懒得再警告她什么,干脆闭上眼睛,装作睡过去了。 元布下手很重,她喝了药,脑袋依然昏沉。 睡迷糊时,耳畔突然嗡嗡作响,喉咙仿佛又被人猛地掐住,一点点收紧,身体里所有的空气都在往外挤。 当天夜里,虞维音发起了低烧。 眼皮比任何一次都沉重,她睁不开眼,躺在榻上,陷进一片黑暗里。 眼前却好似走马灯般,闪过好些人的脸,一会儿是赵吾善,一会儿是虞楚恬,还有尤栩……混乱得很。 她想张口喊人,嗓子眼一片火烧,烧得发滚发烫,一点儿嗓音都发不出来。 她感觉到云翠在旁边拍她的脸,摇晃她的胳膊,喊她的名字,但她动弹不了,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搐,像是中邪一般。 云翠骇得浑身一抖,退开好几步看着榻上的人。 虞维音双眼紧闭,身子却像是有意识的在痉挛,连手指都开始紧急蜷曲,整个人都在打摆子般抖动。 她在乡下见过这样的人。 是中邪了,被鬼附身了。 要找一群巫师来念咒,撑得过就活,撑不过就要死掉的。 虞维音抽得这么厉害,脸颊涨得沸红,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上的表情却狰狞得吓人。 云翠退后好几步,眼睁睁看着她打摆子。 不去喊人的话,她这样很快就会死掉的吧? 她心里思量了一通,恨不得虞维音死掉,又觉得有些畏惧。 还有个元雾思、元布,她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女,不会耍什么计策,对付不了他们,她能活着出去吗? 漠哥要娶元雾思了,她现在跟他见一面都难。 相比邵漠,她心里显然更信任和依赖虞维音。 这一路上,要是没有虞维音,她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脑中那点混沌忽然褪去一点,云翠打开门,朝着门外放声尖叫道:“快来人!夫人要不行了!快来人!” 正是昏暗的夜里,她们这栋吊脚楼偏僻,连油灯都只点了两盏。 山岭树木葱郁,被风狂烈地吹得簌簌作响,落在人耳朵里,就像野兽的低鸣。 门外守卫的侍卫无动于衷,只让云翠给人喂药。 云翠颤着手,嘶声哭道:“牙关都咬紧了,不住地打摆子,怎么喂得下去……你们不想让她死,就赶紧去告诉贝都因,贝都因可没说让她死!” 侍卫往内一看,榻上的人嘴里都在吐白沫了,这才急忙拔腿跑了出去。 元雾思领着一群巫医进来,她朝着为首的人颔首,有些烦躁道:“雍先生,你看看她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 她并不关心虞维音死不死,只是,她如今就要成亲,选在这个关节死,太晦气。 雍尚上前,抬手翻了翻虞维音的眼皮,又探向她脖颈,说道:“是中邪了,必须送到祷神楼里去,给她念咒驱邪才行,否则怕是活不过今晚。” 黑木寨的人中邪,一向是送到祷神楼去让巫医驱邪。 但祷神楼,离寨门很近。 婚事在即,元雾思不希望发生任何一点易变。 “就在这儿念咒驱邪,行得通吗?” 雍尚摇头。 “她现在这样,邪气太重,这里是内寨,恐怕会把邪佞之气传给寨中其他的人,不好。” 巫医在西南一带地位甚高,又因会制毒炼毒等技艺,绥安的百姓大多信奉鬼神之说。 元布也从后面赶了过来,瞟一眼在榻上不住抽搐的人,嫌恶不已地捂住鼻子。 “不过是个妇人,死了就死了,何必为她花费这么大心思?” “爹爹,女儿就要成婚了,这个时候死人,太不吉利了。” 绥安这里的习俗,成婚前三日,一旦有人去世,这桩婚便做不成了。 元雾思咬着牙道。 “雍先生,你就带她去祷神楼,咱们再派人把祷神楼前后左右都看守严实,免得出岔子。” 元布不放心,说:“那我跟着一块儿去,免得这妇人耍花招。” 元雾思不语,他拍拍元雾思的手背。 “思思,你放心,爹知道你看中这次的婚事,爹不会让它出乱子。”
第440章 帮忙 祷神楼昼夜灯火通明。 雍尚领着十来个巫医,在松木榻前焚香、烧纸,手中扬着白幡,嘴里念念有词。 稀薄的纸片,每一张都写着奇怪的咒语,随风一扬,就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这样类似丧葬的仪式,让云翠有些心慌。 跟她在长平乡下看到的驱邪不一样。 在乡下,只需要找个会念咒的老婆子,烧了纸钱抓一把灰用滚开的开水烫化,送入病人口中,是死是活就看这碗符水的效用了。 元布在门外站着,楼上楼下隔两三步便站着个侍卫,侍卫手中拿的长戟,在暗夜里发出寒霜般的白刃。 前两日相安无事,驱邪的仪式进行得有条不紊。 虞维音额上沁出细汗,云翠用锦帕替她一一拭去,见她红意渐褪,只是双目仍紧闭着,没有醒过来。 雍尚放下手中的纸钱、白幡,让人停止了夸张的傩送舞蹈。 他走到门外,看到元布站在栏杆前,像一柄固执而强硬的长枪。 他劝元布离开祷神楼。 “寨主,明日就是贝都因大婚之日,这里交给在下就好,寨主不必过度担心。” 元布用鹰隼般的目光,回眸望向房内,虞维音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模样。 “这个妇人,狡猾得很,我就怕她肚里在耍什么花招。” “这里前后左右都是侍卫包围,她一个昏迷不醒的弱女子,不会翻出什么水花来。” “也罢,雍先生,你就替我好好看住她,等明日思思大婚过后,这个女人直接解决了就是,留着也怕是个祸害。” 雍尚点头道:“在下遵命,寨主安心去吧。” 半年前离开陶城翟府,回到了绥安,雍尚被元雾思召进黑木寨,一直在替寨中研制五毒药物。 元布父女俩对他甚是放心。 他眼看着元布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吊脚楼下,这才进屋屏退了其他的巫医。 “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照看就足够了。” 云翠立在房内,手中还端着碗汤药,闻言也要跟着往外走,雍尚唤她。 “关上门,你留下。” 云翠脚步一顿,也只能照做不误。 室内瞬间安静得很,云翠感觉这个巫医有点奇怪,却又说不说哪里奇怪,只能将目光落在榻上的虞维音身上。 但说也凑巧,虞维音在这时忽然就幽幽睁开了眼。 云翠眼里露出惊讶,刚要张口,被虞维音警告地一瞪,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夫人,你醒了。”雍尚轻声,几乎是在用口型说话。 虞维音点点头,朝他感激一笑,无声地道:“多谢雍先生。” 那日转到巫医住的吊脚楼内,虞维音一眼就瞧见了其中的雍尚,只是为着避嫌,两人都没有互相打招呼。 这次用药,冒险中邪,她既是对雍尚的试探,也是对雍尚的拉拢。 翟祯安是他的旧主,他们情意深厚。 在翟府时,她对他也曾多加照拂,他总能看在过往的面子上,帮她一把吧? 雍尚看她脸色恢复了常态,也就走到案桌前,添了笔墨便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 “夫人,翟少爷于在下有恩,你们进京后,少爷便放了我自由,你有什么事要求,就直说吧。” 他曾游历到陶城,被当地人当成巫蛊邪神,险些要让人推进火堆里活活烧死,是翟祯安救了他一命。 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 而虞维音,在翟祯安心目中的地位,他明白。 虞维音撑着身子起来,脸上有些讪讪。 她知晓自己这是在利用雍尚对翟祯安的情分,但事已至此,她身不由己,不得不继续往下走了。 她忍着那股可耻的赧然,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写下。 “明日贝都因成亲时,请你帮我逃出黑木寨。” 雍尚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里有了然,似乎也有几分鄙夷。 虞维音抿紧了唇,心想,她如今跟翟祯安和离了,跟邵漠在一起,他恐怕也知道了。 但无所谓,随他怎么看自己。 她压下那股不悦,继续在纸上写道:“雍先生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不会让先生吃亏。” 对不亲近的人,她一点儿便宜也不愿占人家的,一旦有机会,就想还回去。 互不亏欠,就是最好了。 她跟翟祯安无缘,也不想再多欠他一份情,尽管他并不知道。 雍尚微微一笑。 “你跟翟少爷真像,做事的方式也像极了。” 他收了眼底那抹讽然,在纸上写道:“听闻夫人身上有本名为《百家医学》的医书,如果夫人愿意割爱,不如赠予在下吧。” 虞维音心内略安,点头,“好。” 云翠在一旁看着他们打哑谜,听不见,看不懂,一脸茫然地站着。 但见虞维音神色似乎有几分喜色,她心里也慢慢安定下来,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元雾思跟邵漠成亲这日,黑木寨已经挂满了红灯笼,房檐、栏杆上,全都用红绫装饰一新。 虽然是在寨中嫁娶,元布也准备了花轿,打算让元雾思跟邵漠在主楼拜堂后,再坐上花轿,去新筑好的画楼中歇憩。 一切礼仪,都是随的中原风俗。 甚至,元雾思还让人去邻城请了个奏乐班子,在寨中从早到晚地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元布看着她着红嫁衣,戴金冠凤钗,面颊涂了脂粉,白如雪,艳如李,连那英气的一对乌眉也修剪得秀眉可爱,形状婉约。 启唇轻笑,只要不说话,便是个中原闺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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