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杳香将头摇成拨浪鼓,脸颊露出一丝由衷的钦佩,“是邵漠赢了!” 那颗紧悬的心,竟忍不住再次狂跳。 虞维音以手支额,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似对此并不感兴趣,可心内却产生了难言的欣悦,还有一些……庆幸。 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缠,令她难以冷静。 她只能用沉默不语,来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下来。 杳香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极兴奋地说道:“小姐,您不知道,邵漠的武功进步很快!我偷偷去看了,好几个武者围住他,也没能将他打败!” “就这么厉害……” 虽然知道他进步飞快,却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虞维音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原本是打算,这次以后,便名正言顺地将邵漠赶出虞府,竟想不到…… “不过,邵漠受伤了,伤得还很严重!” 杳香无不担忧地说,“胳膊、肩膀,还有胸口、大腿,都受了剑伤,简直太可怕了。” 虞维音一着急,忍不住问:“不是说好点到为止吗?” “唉,”杳香叹气,“小姐,您不知道,那些人比起武来什么都忘了,哪儿还管什么‘点到为止’,如果不是邵漠武功高强,能制住他们,恐怕小命都要没了。” “那、那他现在何处?可有敷药?” 她再也无法佯装平静,语气中的关切和焦心,呼之欲出。 杳香怔怔看了小姐一眼,心内略为震动,却没表现出来,如实回答道:“邵漠不肯敷药,说除非小姐亲自送药去,否则,他不敢擅自敷药。” “古板!”虞维音气极,“他怎这般迂腐?伤在他身上,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若一日不送药去,他还当真一日不敷药?” “奴婢不知,只是邵漠很固执,段朗给他带的金疮药,他一概没收。” 杳香说完,偷偷抬起眼皮,见虞维音秀眉紧蹙,美丽的凤眸蕴着明明暗暗的担忧,淡红的唇微抿,明显是很担心邵漠的样子。 察觉到杳香的目光,她忽然挑眉,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 “不敷药就不敷药,他想死,我还能拦着不成?” 而且,他说的话,明显就是在威胁她。 为何非要她送药去,他才肯敷药?说到底,这个男人还是太放肆了,以为这样就能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那她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 仆役院,无星无月。 黑瓦白墙的院落在夜色中更显青乌,院中几株细柳,也隐在一团黑暗中,看不真切。 房内点着一盏煤油灯,晕黄的灯,照亮桌椅板凳,及一张简陋却干净整洁的床榻。 邵漠坐在榻前,双手正解着身上早已被长剑刺破的衣衫。 看着手中那破布般的衣衫,他不由苦笑,这其实已称不上是衣衫,根本就是破布条。 那些武者的确有些拳脚功夫,出手几乎是拳拳到肉,出剑更是刁钻狠厉,目的很明显,只想将他打败。 但他积攒了满腹的怒意和怨恨,又岂是轻易认输的? 即便被围攻时,受了好几拳重捶,但后来,落在身上的拳头抑或剑尖,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心里只有亟待爆发的怒火和恨意。 他恨虞维音,欲驱逐他离府,竟这般快就寻了这些人来? 那恨意与不甘,支撑着他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最终爆发出极度的力道,不顾一切地开始反击。 他那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下来! 即便受了一身的伤,胸膛、胳膊和大腿全被长剑刺破,整个人几乎成为血人,好在他提前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否则被娘亲看到,定会让她急得嚎啕大哭。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他心中一阵狂喜,没想着要将手中破烂的衣衫穿上,便开口道:“进来!” 等见到是杳香的身影,邵漠眼里闪烁的光芒倏然暗下,急忙披上手中的衣裳,虽然并不能遮挡多少,但总胜过赤身裸体。 杳香忙避开双目,将手中的药膏放在桌上,“邵漠,你还是敷药吧,你是奴才,小姐怎会亲自来送药给你?” 若不是感念他替段朗送簪,她也懒得管这事。 邵漠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即便赢了又如何?也不能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小姐做事啊? 邵漠冷冷瞥了眼桌上的药,“你拿回去,小姐若不来送药,我便不敷药。” “邵漠,你这也太放肆、太任性了!” 这一次,连杳香都开始皱眉,“小姐虽待你温厚,但你也不能这般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他瞬间哑然,让她送个药,就是恃宠而骄? 那这一身伤,说到底还是拜她一句话所赐。 留给他一身伤痕累累,是宠么? 他之所以固执地想要让她来送药,只是要确定,他在她心底,并非什么也不是! 哪怕她是要利用他,或者将他当工具使用都好,就是不要这般冷冰冰地,连看也懒怠看他一眼,就要急着将他打发掉!
第75章 送药 秋日渐浓。 院中金桂与万寿菊开得甚为热烈,目之所至,似有金粉覆盖,尽是一片灿烂夺目的明黄。 虞维音执起一枚黑子,目光盯着纠缠不清的棋局,陷入沉思,对面的段朗觑着她的面色,忽然问道:“音音小姐,可还需要阿朗去武馆寻厉害的拳师?” 微风拂过,带着一阵浅淡的桂香。 虞维音的手指微颤,又不动声色地将棋子落下,并未立刻回答。 在一旁奉茶的杳香听闻,不满地嗔了段朗一眼,“阿朗,如今邵漠身负重伤,怎能再比试?” 段朗不语,心中自有较量。 自从知道那枚簪子,是被邵漠掉包后,他心头涌起的便是狂怒的念头。 跟杳香解释了很多遍,那簪子只是随手做的,并无任何意义,谁想杳香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惜,待他愈发热情恳切。 这种温柔的折磨,每日都在一点点凌迟他的内心。 恰逢音音小姐欲逐邵漠出府,他自然尽心竭力,挑选各种武林高手。 没想到,邵漠竟这么能抗打,而且脾性这般倔强,竟是宁死也不认输。 那一瞬间,段朗福至心灵,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为何邵漠看他的眼神那般怪异,他又为何会将自己本欲送音音小姐的簪子,转送给杳香。 原来,他跟自己做着同样的美梦。 他心中,竟然也对音音小姐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认知,令段朗讶异,尔后,却涌出几分钦佩。 他比自己勇敢大胆,也更强悍不屈,被小姐如此明显的驱逐,竟仍能咬着一口气挺下来,实在算是条汉子。 “他……可有敷药?” 白皙如雪的手指,在棋钵里穿行,听着棋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动听的响声,她的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起。 已经三天过去,她就不信,他能倔到这种程度。 杳香暗叹口气,“没有小姐的点头,邵漠不肯敷药。” “什么意思?我何时不让他敷药了?”她不禁有些恼怒,一丝绯红涌上双颊,脑中浮现一双深邃黑眸,不由更觉气恼。 “邵漠说,只有小姐亲自送药去,才算是同意让他敷药,也同意让他留下来。否则,他怕小姐再寻武者来挑战,药敷了也算白敷,不如一次性解决完所有人,再进行疗伤。” 什么狗屁道理! 虞维音甚挠,她竟不知道,他腹内还有这些歪理。 “小姐,要不您……您给邵漠送药吧?他,他也是怕您赶他出府……” 杳香试探着劝说,还不忘给段朗递一个眼色,“若是换一个侍卫,恐怕不如邵漠这般忠心耿耿呢!” 段朗抿唇,本不欲开口,哪想杳香踱到他身侧,伸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心脏猛地一跳,对上一张笑得娇俏的脸庞,那乌黑茂盛的鬓边正别了那枚云纹木簪,他有片刻眩晕,握了双拳,垂下头。 见他这样,杳香心里不禁失落。 “杳香,你不是也觉得邵漠不好么?如今,怎么倒为他说起话来?” 虞维音把玩着手中光滑似玉的棋子,似笑非笑地望过去。 杳香一窘,不好将缘由说出,只道:“奴婢也是为小姐着想,要是换一个侍卫,小姐又要从头来培养、熟悉,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更大。如今邵漠武功高强,也是小姐找人调教的结果,就这般将他赶出府去,岂不是便宜他了?” 杳香顿了顿,分析得头头是道。 “况且,如今梁姨娘和二小姐一直看不惯小姐您,有邵漠在,至少他能保护小姐的安危。若是小姐实在不喜欢他,可以等之后再找机会,如果现在赶走他,恐怕会对小姐不利呢。” 杳香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也许,是她操之过急了。 虞维音的目光有些怔忪,凝望手中的黑子,棋再也下不下去了…… “不必再找武者。”她平静开口,没抬眸看对面的人一眼,将棋盘中的棋子一一收进棋钵,“今日先到这里,杳香,送阿朗回去。” 段朗心内涌出一阵涩意,最终只是浮出一个温润的笑。 如同他这个人,永远都是温温的,像拂过的风,纷飞的雨,微不足道得可以让人忽略过去。 “走吧,阿朗。” 娇俏的少女将他的涩然尽收眼底,脸上却没有半分怨言。 依然只是朝他热烈地、无比欣喜地微笑。 他心中涩意更甚,终于踏出了府外。 …… 晌午时分,秋乏得厉害,仆役院的下人午膳后都在房内小憩。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金黄的柳条随风飘荡,落叶飘落在地,一片萧瑟中,却又显出寂静的美感。 一个衣着银红裙衫的双髻丫鬟,双手攀在门檐,探进一双漆黑明丽的凤眸,看了一眼,飞快地走进院中。 她步伐匆匆,转过长廊,寻到邵漠的住所,伸手轻敲门扉。 “谁?”里面传出一道低哑的嗓音,仔细听,似乎还有些虚弱。 虞维音伫立在门前,秀眉微拧,既不好开口回答,又担心被其他仆人看见自己的行踪,一咬牙,又敲了几声。 连她也弄不清,自己是发哪门子疯,怎会换上丫鬟的裙衫,跑来仆役院给邵漠送药? 这般偷偷摸摸、做贼心虚的模样,令她心内翻涌出难言的羞耻。 她来送药,只是不想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无端端送命。 她接下来还需要邵漠的帮忙,所以他不能死,仅此而已。她在心内对自己解释,极力挣脱脑中羞恼的情绪。 怎么还不开门?难道伤得动不了了? 眉尖蹙紧,她四顾张望,祈祷别有人经过,否则撞见她,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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