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列炳要的便是她这句话,如今一听,也就虚弱地点头。 “好,待会儿就依仗三娘了。” 在入口处歇憩了约半盏茶功夫,庄列炳将额上的汗珠一抹,盯着仇氏道:“三娘,既是迟早要过这小径,不如一鼓作气过去了,越拖得久,我怕待会儿越怕。” 仇氏便从灌木丛里,拾捡了一根三尺来长的粗木棍,自己紧握着一头,将另一头递给庄列炳。 “夫君,你可握紧了,紧跟着我的步伐往前走,一定会没事的。” 庄列炳依言,握住木棍,跟在仇氏身后,缓步而行。 仇氏因身上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挪动间有些慢,庄列炳跟在后面,也就一步一挪,心中却暗喜。 慢点儿好,就怕过得快了,他倒没机会出手。 行至中途,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开口道。 “三娘,你瞧,那深渊下好似开着朵五光十色的莲花呀!” 仇氏一心一意只在脚下的路上,不敢分神,只支吾应了声,便道:“别东看西看,那深渊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庄列炳见没法让她分神,便蓦地停住脚步。 “三娘,我如今腿脚有些虚软,容我再歇息片刻。” 仇氏心中想尽快过了这条小径,但听得庄列炳如此说,也没办法,停住脚步道:“那只歇一小会儿,咱站在这小径上实在是危险呢。” 庄列炳见她人在前,回头不易,心中又是一喜。 瞧准了手下的石壁间,正好有个凸出的圆形的洞隙,便将手中的木棍,对准了嵌进那洞隙中。 仇氏在前方,惊觉手中木棍一动,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还只怕是庄列炳脚发抖,出了什么问题,丝毫没料到,身后的人正在预设着怎样一场的阴谋。 庄列炳低喘一口气道:“没事,刚才有点头晕,再休息一会儿就好。” 仇氏禁不住担忧,再三问道:“夫君,你当真没事?一定要坚持住,很快咱们就能过去了。” “好,放心吧,我一定会没事的。” 有事的人,是你啊。 庄列炳紧盯着前面的人,左手攀着石壁,右手已从怀内抽出了那柄匕首,慢慢朝仇氏靠近,嗓音温和地道:“三娘,你看一眼深渊,那儿好似真的开了朵莲花。” 仇氏被他磨缠不过,慢慢往后边别过头,瞥了一眼。 只见深渊之下,除了千丈下黑黝黝一片的密林和山石,根本就看不到什么五彩莲花。 她正待要开口询问时,顿觉背后一阵刺痛。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猛地回头望去,睁大双目,见庄列炳右手一掌,狠狠拍在她肩背上。 那柄三寸来长的匕首,便深深扎进了仇氏的背部。 霎时,血色染红了粗布衫,也濡湿了他整个手掌。 仇氏经得这背后一刀,早已痛得神魂俱颤,脚底再无力支持,被他轻轻一推,整个人便如巨鸟从径上坠落。 即便到这时,她手中还紧紧握住那木棍,希冀能获得一点生的希望。 却发现,木棍那头早已空荡荡。 经她一坠,那木棍便从圆形孔隙中被拔出,跟着她一同跌入了深渊里。 仇氏此刻才明白,身后的男人究竟是人是鬼。 在彻底被深渊淹没的那一刻,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庄列炳!贼忘八!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庄列炳出了一身冷汗。 他将手中包袱内的银票全洒向了深渊,凝着那黑窟窿般的山石尖,面无表情道:“三娘,这些钱,便留给你在阴司用,你莫要怪我,实在是你挡了我的好前程。”
第169章 攻心 将染血的外衫,抛进深渊。 庄列炳处理好手上的血迹,才匆匆回到虞府。 不过辰时,一路上遇到奴仆丫鬟,众人纷纷朝他请安,就如同每个寻常的日子那般,令他有种他不过是才从房内出来的错觉。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仇氏已死,他跟温娴再也不必为往事而担忧。 他迫不及待要去卉香馆,将此事告知温娴,好让她也放下那根紧绷的心弦。 因路上奴仆众多,他不好径直往卉香馆而去,便一路上七绕八拐。 先入曲水游廊,再进后花园,最后穿进花径,一路往南,再绕回后花园,径直往卉香馆奔去。 这么一绕,进入卉香馆,便是半时辰后了。 梁氏早膳已毕,正待提着食盒,往间壁偷偷去给女儿女婿送吃食,恰好撞见庄列炳进来,将她立时唬得面色苍白。 压低声音嗔道:“列炳!如今大白日的,你来这儿做什么?太引人注目了!” “温娴,我跟你一同进石室后再说。” 两人进了石室,庄列炳便把昨夜设下的计谋,今晨将仇氏推落骷髅岭的事,当着虞楚恬和赵吾善的面说得一清二楚。 梁氏拊着胸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扬眉笑了。 “列炳,你做得很好!那悍妇早在三年前,手握你我的把柄时就该杀了,如今容她苟且多活了三年,已是天大的恩赐!她便是死,也没半点亏损!” 虞楚恬执着碗碧粳粥,慢悠悠喝着,一双静婉的眼眸却盯着室内的琉璃灯发怔。 忽然拧眉问道:“爹,此事可有人察觉?” 意识到是在关心他,庄列炳心中微暖,笑道: “楚恬你放心,昨晚三更半夜的,后院向来无人,我又仔细盘查了前后左右,并没有人。那骷髅岭更是险峻之地,五更时分除了我跟仇氏,便只有满山岭的鸟兽啸叫。那般千丈高的山崖,仇氏一介妇人,必死无疑。” 虞楚恬眉头仍蹙着。 “那山崖虽高,崖下却有树林,倘若仇氏跌在枝桠间,死不了,岂不是个大祸?” “虽有树林,却也有山兽,况且我还在她背后猛刺了一刀,这般死手,她如果还能活着,我倒是服她!” 庄列炳想到那一匕首的力道,还有顷刻间沾满的黏腻鲜血,语气笃定。 梁氏便对女儿道: “楚恬,莫要自己吓自己。如今既然仇氏已死,下一步咱们要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虞维音了。” 见女婿只默默用膳,不发一言,忍不住问:“吾善,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吾善放下手中的瓷勺,搭在白玉碗盅内。 将眼眸落在梁氏高高耸起的腹部,说道:“娘,如今您这腹内的孩子,是不是该处理处理了?” 梁氏闻言一凛,的确,按理来说,过不了两月,她就该分娩了。 若不及时处理掉,生产之时,定然瞒不住一众耳目。 眸内一闪,便问:“如何处理?你的意思是让我嫁祸给虞维音?可我这腹内毕竟无子,如果自个儿失足小产,还能说得过去,但要嫁祸给虞维音,却有些难度。” 思忖着,“我如今禁足在馆内,她又处处提防着我,与我没半点交集,自然也不会踏入卉香馆,如何嫁祸给她?” “娘,您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她不来,您就该设个巧法,让她不得不来。” 梁氏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急问道:“怎么个巧法?我如今是没个主意,吾善你既然心里有主意,不妨直接说出来。” 庄列炳与虞楚恬也投了目光过来,赵吾善唇边露出一笑。 “我这几日左思右想,为何我会被调至永兴绸缎庄,庄爹会被仇氏一封书信唤回到澧县,后来那尤厨子说走就走。这一切的计谋,定是虞维音定下的。那个贱人,恐怕那时就猜到我们给虞颂下毒的事了。 “可以想见,她心中最在意的人,便是虞颂那个老不死的。” 梁氏依然不解。 “即便如此,又如何?” “娘,既然她有重视的人,这便是她的软肋啊!” 赵吾善狞笑着,“您何不让人传个口信给虞维音,就说已经给虞颂下了无色无味的毒,如今危矣,让她来卉香馆一趟,便告诉她是何事。否则,他爹到时候是怎么死的,她都不会知道。” “这……若是她请医官来给虞颂老贼把脉,那岂不是泄露了?” “既然是无色无味的毒,怎会轻易泄露?” 赵吾善清秀的一张脸上,布满阴冷的笑意。 “此为攻心计。 “即便医官把脉说虞颂无事,你猜猜,依虞维音对听那个老爹的看重,会不来卉香馆一趟?只要她进了卉香馆,娘你命奴仆在四周站着,只要跟她说上几句恶话,激得她出手,然后在她面前跌一跤。 “哼,这一跤下来,近八个月的胎儿便要落下来,而且,还得是个成形的男胎!才好让虞颂心疼欲死,对虞维音心怀不满!” 此话一出,不仅梁氏,连庄列炳都觉纳闷。 “男胎?吾善,你这话也忒离谱了,这么短短时间,上哪儿找死胎?还非得是男胎?” 赵吾善瞅虞楚恬一眼,见她眼里露出了然笑意,不由叹道: “唉,果然是娘子与我惺惺相惜,你就帮爹娘解这个惑吧!” 虞楚恬便勾唇道:“爹,娘,桐城秦楼楚馆不少,街头小巷暗娼也很多,每日里,总有那么几个大着肚子的娼妓,弃婴、死胎多不胜数。咱只找个心腹人去办这事,等事一成,打发此人离开桐城不就完了。这又有什么可难的?” 梁氏恍然醒悟,与庄列炳四目相对,不由抚掌而叹。 “还是女儿女婿聪明啊!等到我腹内这孽障掉下来,让人拿着那血污尸体去给虞颂老贼看,他非得气得目龇欲裂不可!哈哈哈哈…… “到那时,我再嚎啕痛哭,细数自己被虞维音那贱人害得无儿无女,好生悲惨。虞颂在愤怒下,心中定然会偏向我,而惩罚虞维音! “只要他惩罚虞维音,父女之间有了隔阂,将来我们再下毒手,虞维音也无法再救他那条狗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计策!” 计议按定,四人围桌而笑,眼中均涌出得意的神情。 虞维音啊,这次即便你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逃不过亲爹的诘责了!
第170章 封缄 栖芳院,一场春雨后,桃枝抽出嫩芽,枝发红蕊。 院内弥漫着甜软的桃香,轻轻嗅上一口,便觉能将所有烦心事都抛却九霄云外。 杳香此时守在院门口。 嗅到往日院中这股清香,却毫无素昔那般恬淡的心,去品尝这份美好。 她凝着那扇紧阖的雕花轩窗,日光明亮,却无法看清室内那个忙碌的身影。 已经整整两日了。 自邵漠将那个姓仇的伤妇带回来后,小姐就将自己关在房内,除了让她备水、备膏药、备白色布带外,一步未曾出来过。 小姐在全力救治那个叫仇三娘的女人。 生得同汉子般高大粗壮,与庄列炳站在一块,甚至让人觉得庄列炳才像那个小媳妇儿,可杳香想不通,这样一个健壮的妇人,却会被庄列炳刺上一刀,并推入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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